天天要聞這樣刺鼻的符水的日子真是不好過，漸漸地宮人暗底下已開始在埋怨這位原來被皇室捧得神通廣大的清合道長。宮人們私下議論，已經這麼多日子過去了，這道長連一根狐狸毛也沒有抓到，是不是又一個欺世盜名的江湖騙子。
    這樣的聲音剛開始很小，不過在這日日的符水刺激下，從這個宮室傳到那個宮室，其勢頭如同滾雪球一般越滾越大。終於驚動了各宮的主位，薛貴妃正式出麵調解這些宮廷中的流言，也喻示著她重掌協調後宮的大權。皇後對此的反應則是一貫的低調。
    清合道長卻是安之若素，完全不理會宮人們疑慮的眼光和在背後的指指點點，照常每日囑咐下來讓各宮注意的日常事項。
    我依然每日在文淵閣的悠然軒中，編纂嘉瑞的詩詞，將那小銀瓶中有奇異芳香的符水灑在嘉瑞公主的詩詞上。
    女官月茗還是耐不住的性子，平常湛露姑姑的管教太嚴厲，我對於她的懶散又是不會過問的，這倒使她益發與我親近起來，湛露姑姑不在，就露出天真直爽的本性。
    “公主那邊的雲意殿鬧得可厲害了。”月茗說道。
    “怎麼了，公主又出什麼事了？”看她興致頗高，我又不好不理她，於是隨意地問道。
    “還不是跟那些怪味的符水較氣。”
    我說道：“我記得給公主的雲意殿中用的是帶些香氣的那種啊，那還較什麼氣。”
    “尚宮，不是這樣子的。”月茗說，“那種符水配置得數量有限，隻有皇上的太極宮中才是角角落落地都灑上了，其他那裏都隻是灑了平常要住的幾間房子。公主不喜歡自己宮中有那種怪味道，非要給她全部用這種符水。”
    “那後來這麼辦了？”我問。
    “皇上畢竟還是寵愛公主的。”月茗道，“不過這樣一來，擠掉了好幾位嬪妃原有的份例。”
    端雩若是能容得下這樣味道怪異的符水，在她雲意殿中大行其道了，那才是怪事一樁。我道：“那些被擠掉的人應該都怨死公主了吧。”
    “哪能沒有，不過也隻有在心裏想想哪敢說出來，畢竟皇上那麼寵愛這位小公主。”
    我勾起一彎笑意道：“也隻有忍了，不過公主總有下降的一天的，又不會一輩子住在宮裏。”
    月茗不由歎道：“別的公主就不說了，就說這位九公主，不知大胤朝的那個世家大族能得到她的下降，那真是幾世修得的福氣。”
    對此，我清淺一笑，在月茗看來是極純澈的，不過我知道笑容中多少帶著一些難言的隱晦。
    入秋的第一場細雨終於淅淅瀝瀝地下來了，將宮室都籠在一層輕薄的水色中，宛若水天一色的迷離縹緲，不同與入春時飄灑的細雨，帶著草木的蔚然溫潤，透著柔和清新的氣息。現在的秋雨，依然是一個清字解盡其深意，不過隻是清冷，清泠。在雨中站得久了，直感到秋雨的沁涼深入到了骨髓中，然後再由內而外地將整個人都涼透。
    連綿幾日的飄雨似乎衝淡了宮中熏鼻的符水氣息，在薛貴妃雷厲風行的鐵腕治理下，宮廷中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著。
    豐熙十七年九月初十，一直籠罩在狐妖陰影中的宮廷出了一件石破天驚的大事。清合道長特製的符水終於逼出了隱藏在宮中的妖狐。
    據宮人們說，那晚饑饉難耐的狐妖再次現身甘露台，想要吸食甘露台祭祀的靈氣來恢複體力。清合道長早有準備，手執辟邪長劍搏擊狐妖，幾番爭鬥後，還是正道壓過了妖魅。清合道長一劍重傷了其中一隻修為較淺的狐妖，不過疏忽之下，還是令一隻修為頗高的白狐逃竄了出去。
    當宮人們親眼見到關在鐵絲籠子中，現出原形的狐妖後，先前對清合道長不利的言論立即煙消雲散了。隨即而來一連串的褒美之辭，有宮人說親眼目睹了道長降狐妖，清合道長麵對兩隻氣焰囂張的狐妖，鎮定自若。當時在甘露台人妖相鬥時，道長劍勢之迅疾，出手之猛烈，道法之高超，如同仙人謫降，執劍辟邪，橫掃妖孽。
    據說清合道長已用高深的道法屏蔽了所降狐妖的妖法，要用它來引出另一隻逃竄的白狐，一並清理以絕後患，那隻白狐據說也中了道長的辟邪一劍，雖不致命但畢竟傷勢不輕，絕逃不出宮外去。
    所以現在清合道長正帶著那隻奄奄一息的狐妖，在皇宮中一間宮室一間宮室的搜查過來，勢必要揪出那隻隱匿的白狐。
    後宮中居住的嬪妃都是女人，清合道長盡管是傳得如神仙一般的人物，但總歸是男人。這樣堂而皇之地進入嬪妃的寢宮，終究是不妥的。
    不過薛貴妃表示為了皇上的福祉，不必拘泥這些小結。率先請道長來搜查她的延禧宮，皇後對於此事也是默許的態度。眾妃嬪見貴妃都這樣做了，紛紛噤聲沒有再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