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傾天下》 第一部 花上蛛絲繞佳節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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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一陣急促的嬌喘聲響起,若菡婉儀被左右兩位侍女攙扶支撐著,步履艱難地走出休憩診治的內閣。因為蛛毒的關係,她蒼白的臉上猶然浮著一層極淺的青紫顏色,使她的眉目仿佛籠罩在虛幻之中,令人看不真切。一頭長發盡數披落在肩上,背上,有幾縷被滲出的虛汗濡濕,蜿蜒地順著臉頰的弧度貼在臉上。以前隻覺得她身段纖弱,如柳扶風,現在一頭披散的長發下,她顯得那樣消瘦單薄,仿佛真的像張紙一樣,一個指頭戳過去就會被捅破,在左右兩名侍女的攙扶下,勉強才站立住。
皇後看見了,關切地道:“婉儀,身上的傷還未好,怎麼就出來了?”吩咐攙扶的兩人,“還不快扶婉儀小主回去休憩。”
“別……”若菡此時的聲音細若遊絲,她轉向上麵的三人,“若菡參見皇上,皇後,和貴妃。”她強撐著屈膝一一行禮,雙肩顫抖得如同一片秋風中搖搖欲墜的飄零孤葉。這樣的情境實在令人不忍視。
豐熙帝覺察到她有話要說,命人置一把椅子令婉儀坐下,問道:“你想說什麼?”
若菡看向豐熙帝,努力地平複下急促的喘息,一字一頓地說道:“若菡願證明顏尚書是無辜的。”
此言一出,使樓中的緊張的氣氛再次更迭,一石激起千層浪,眾人議論紛紛。婉儀出麵相助帶給他們的驚異,絕不亞於韶王。
我聽得有人很輕的哼了一聲,“第三個為你出頭的人來了。”我一抬頭,正好對上薛貴妃滿是輕蔑與不屑的眼神。
我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若菡,雙眸微微合著,幽黑的睫毛顫如墨蝶。
她自己說過的,她已經不再是五樓的人了,也不用在服從效命於我,也就是五樓現在的新主人。而且多日來對我態度冷淡疏遠,現在她卻願意在千鈞一發之際,拖著病痛之軀出來,隻是為了證明我的無辜。對此,她的這份情誼,我已是萬分的感激。
“陛下,若菡相信顏尚宮的為人。”此時,她顫顫地離開椅子,屈膝與我一同跪下,身體孱弱得如寒夜中沁著涼意的露珠,哪怕一絲的溫熱,都可以令她在瞬間蒸發消失,極吃力地說出幾個字,“顏尚宮一定不會加害若菡的。”
皇後溫和的聲音中帶著焦急,“婉儀這又是為何?你剛剛被毒蛛咬傷,又這樣跪著,對身體極是不好。”說話間,已有侍女將她扶起,坐回到設有絲綢軟墊的椅子上,她眼神憂急地目不轉睛地看我。
長時地跪在冰涼的地麵上,我感到膝上的麻木已經一點一點地蔓延上來,雙膝很僵硬地仿佛生根在地上。
“婉儀,你怎麼就敢這樣肯定?”薛貴妃的眼神盯著她說道,“知人知麵,可不知心。”
“若菡,多謝貴妃的教訓。”若菡作勢仍要再拜,在薛貴妃盛氣淩人的咄咄相逼下,使尚在病中的婉儀顯得更加的楚楚可憐。
我看見豐熙帝靜謐如古湖的眼睛,閃過的神色中,分明夾帶著一絲疲乏和厭惡。
既然婉儀這般不顧生死地出麵為我說情,薛貴妃是個聰明的女人,再這樣僵持反而會牽累自身,她收斂聲勢道:“就算放毒蛛與顏尚宮無關,那麼她私設喜蛛,讓他人有了可趁之機,終是要承擔一些罪責。”
“畢竟,還是太年輕了,本宮在宮中多年也沒有見過一個尚宮,是如此年輕的。公主也是年輕,難免會做錯事,身為尚宮不僅不勸阻,而是一味地推波助瀾。”
薛貴妃話鋒一轉,分明是在給皇後難堪,一來說到底我的尚宮是皇後封的,是皇後用人不慎;二來,暗指皇後對九公主管教無方,才會這般的無禮放誕。
我感到身體如在石化,冰冷的地麵硌得雙膝疼痛,我垂首,光滑如鏡的澄泥金磚上映出我的身影,被淡褪得隻剩下朦朧的輪廓。
一直靜默地看著眼前一切,仿佛完完全全隻是觀看的局外人的豐熙帝,此時起身,下令侍從說是要回太極宮,臨行時說道:“這裏朕就交給皇後和貴妃了,你今日也鬧夠了。”
我看見薛貴妃的神色一黯,如一片烏雲覆蓋在她明麗的臉龐上,豐熙帝最後說的那句“你今日也鬧夠了”時,是沒有對著任何人的。但是明白的都知道,皇上這句話是說給貴妃聽的,沒有指名道姓,也算是顧全了她的顏麵。
豐熙帝一走,對襟樓中的嬪妃、女官、宮女也逐漸散去。嘈雜的人流如退潮般離去,這裏立即就顯得空曠起來。
皇後麵有憂色,薛貴妃眼神複雜地變幻,韶王還未離開,隻是看著跪在地上的我,若菡細細的喘息聲在寂寂中,如一聲冷似一聲的泠泠更漏,聽起來格外的清晰。
我從事發開始就一直跪在地上,澄泥金磚上傳來的寒意如遊動的細針一般,沁入骨髓,那雙膝蓋仿佛真的不是我的了。
在這樣的死寂中,奕槿的衣袍間帶著一股風,匆匆地闖了進來,一旁伺候的侍從見是太子,慌忙地跪下行禮,奕槿絲毫不理會,就這樣他從一道道的門中進來,身後蔚為壯觀地跪倒了一群的侍從,太子未說起身,都是恭敬維諾地跪著。
在第一道門時,行禮的侍從話音剛落,奕槿已經飛快地直到我們這裏,那樣的疾速,令皇後和貴妃還未作出任何的反應,他就出現在了眼前,幾乎就是踩著輕功飛過來的。
“太子殿下,你怎麼來了?”薛貴妃微蹙秀眉,是第四個為我出頭的人來了。
奕槿根本無視她的存在,隻是對著皇後頷首示意,對她連“母妃”也不叫一聲,端雩向來無力放誕慣了,剛才當眾頂撞了薛貴妃,可是現在向來以雍容識禮著稱的大胤太子,對她也是視而不見,這回雖然沒有當著眾人的麵,可是對她輕蔑以視的人是太子,卻更讓她多了幾分難堪和惱怒。
奕槿徑直走到我麵前,一把將我扶起,我因跪得久了,雙膝麻木,一時站立不住,“哎喲。”一聲竟撲倒在他的懷中。
現在這空曠的對襟樓中,雖然不能說是眾目睽睽,但畢竟也有皇後、貴妃、韶王、婉儀在場,奕槿居然當著他們四人的麵,輕輕托住我的後腰,將我整個人橫抱起來。
不出所料,四人瞬間的表情都是驚愕萬分的,如此注重禮儀,舉止優雅的太子殿下,今日竟連連一反常態,先對薛貴妃態度不屑,後又當著皇後、貴妃等人的麵,擁抱一名女子。
薛貴妃看著眼前一幕,似乎在強壓下湧上來的怒氣,欲言又止。
我伏在奕槿懷中,微微動了一下,輕聲道:“放我下來,這裏……”
他溫柔道:“別動。”
奕槿對著四人,更確切的是說給貴妃聽,“既然父皇已經回太極宮了,說明也就沒有什麼大事,那麼顏卿我就帶走了。”
說完轉身就走,也不顧薛貴妃的反應了,抱著我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