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來來，2009年4月28號死的鬼到17號投胎口來。站好了啊！不許插隊。”一個身穿玄色漢服，胸前別著個銘牌的工作鬼員拿著個大喇叭在一個橢圓形的登陸口旁叫道。
    於是包括我在內大廳中一大群才死的，死了些日子的，死了很久的鬼都踏著步子緩緩朝那個鬼聚去，最後自覺地排成了一條長隊。
    我百無聊賴地站在鬼群中，隨著隊伍緩慢地向前移動。突然肩膀被人——哦不，這裏怎麼會有人——是被鬼拍了一下，一個老鬼操著口熟悉的四川方言，湊過來跟我套近乎，“女娃娃，死好久了？”
    我扳了扳手指頭，用家鄉話回道：“死了有兩個多月了哦，我死的時候也沒記哈日子。”
    “哦？你才死兩個多月哦，我在這兒都等了快兩年囉，才輪到我去投胎。你運氣囊個嫩個好哦？”老鬼顯然很詫異。
    “我也曉不得啊，就是在這兒等啊等的就等到了撒！”
    “唉，現在勒個陰府哦，鬼流量實在是太大了。害的我們勒些老鬼啊，等半天才投得到次胎。你們勒些年輕娃娃就不需要等嫩個久，我猜多半是上頭覺得我們勒些老不死的活太久了，讓我們多等哈把機會留給你們勒些沒活夠的。誒，女娃娃，你囊個嫩個年輕就死了呢？”老鬼感慨了一番，忽的問道。
    “我啊？遭車子把老子撞死了。”提到這個問題，我便一陣黯然。想起那天國道上一輛大巴追尾撞上了前麵的水泥車，我好死不死正準備橫穿馬路，結果車子一個橫掃，直接把我哢嚓了。
    “哎呀，嫩個年輕就遭扯撞死了，可憐啊！那你媽老漢豈不是要傷心遭？”老鬼又關心道。
    “我媽老漢死好多年了，起碼早就跑到這兒投胎走了哦。”我自小便是被親戚撫養長大了，倒也吃得飽、穿得暖，可總歸是寄人籬下的生活，至始至終都是別人家裏多餘的那一個，是別扭的存在。現在我死了，終於離開了那個家，恐怕他們現在會活得比以前自在得多吧？想到這兒，我不由一陣苦笑。
    老鬼還想跟我談點兒什麼，不過投胎口已經到了，他便住了口。
    我打量了下，隻見投胎口旁邊擺了張桌子，桌子後麵坐著兩個鬼，同樣穿的玄色漢服，漢服上也都別了個銘牌，分別是“DZ13787牛頭”和“DZ13788馬麵”；桌子上還立著個牌子，牌子上寫著：歡迎來到17號登陸口，牛頭和馬麵將竭誠為您服務。
    我看向傳說中的牛頭和馬麵——根本就是正常人類的樣子嘛，和我想象中的猙獰麵孔完全是兩碼事，心裏居然湧起一陣莫名其妙的失望——我這是在期待什麼……我走近時，牛頭和馬麵還在小聲討論著什麼。
    “空間發生那麼大的扭曲你都沒發現？你吃屎去了麼？”牛頭道。
    “我就打了個瞌睡而已，沒注意。到注意到時，人早就沒影兒了。”馬麵懊惱地回答。
    “得了吧，我還不知道你小子？打瞌睡能睡那麼死，肯定是喝高了吧？我說過多少次了，工作時間不能喝酒，你不聽，現在出事兒了吧？上次AE15979擅離職守，結果在他監察的區域穿了個，現在那小子都還在被停職察看。這次你倒是牛了，管轄區域一下穿了倆，我看你怎麼向閻王交待！”
    “噓——小聲點兒！AE15979那是幹得有點兒過了，上班時間居然公然嫖妓，這才被逮了個正著。但我這事兒，你不說，我不說，又有誰會知道？”馬麵捂住牛頭的嘴輕聲道，而後又加了句：“這樣，我那兒有瓶陰5089年的XO，是個趕著投胎的小子送給我的，也不知他一個鬼從哪兒弄來的，不過絕對是真品！咱們倆對半兒分了怎麼樣？”
    “咳咳……”我幹咳幾聲，示意倆鬼這“悄悄話”該結束了。
    不出意料，他們倆抬起頭見我悠悠地立在桌前嚇了一跳，忙止住了話頭。坐正了身子，牛頭隨手拿了個瓶子給我，漫不經心地道：“把這個喝了，便上路吧！”
    我看了看眼前玻璃瓶中的紅色液體，遲疑著喝了下去。入口後才發現這孟婆湯還挺好喝的，喝著跟葡萄酒似的。於是咕嚕咕嚕全灌了下去，末了打了個嗝，頭有點兒發暈——難道這便是要失憶了的征兆？
    “好了好了，喝完了就快去投胎吧，後麵一大群鬼等著呢！”馬麵擺了擺手催我道。
    “哦。”我晃了晃腦袋，腳步有些不穩地走到那橢圓形的出口，還未站定，一大股吸力便噴湧而來，我低呼一聲便被吸了進去，大腦頓時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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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咳，看不懂方言的親，我在這裏解釋一下一些不好懂的詞。
    記哈：記下。
    囊個：怎麼。
    嫩個：這麼。
    勒個：這個。
    勒些：這些。
    等哈：等下。
    遭：被。
    媽老漢：爸媽。
    嗯，就是這樣子，大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