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之後，每天午後來到少年的病房成了鳳凰每日必做的事情。他想他是習慣了，坐在床邊，靜靜地看著窗前演奏的少年。那微笑著卻異常專注的神情總能讓鳳凰感到一種莫名的安心。
    少年的話很少，幾乎總是沉默。鳳凰以為他會拉著自己問很多，比如神魔每天都在做些什麼，又比如二神的事。可他怎麼也沒問過，這種過分的沉默卻讓鳳凰感到了一絲隱隱的落寞。
    “鳳凰，你說人死了之後會怎樣呢？”
    “會輪回。”這個簡單的回答，鳳凰想了很久。
    “我覺得……會消失！”
    “為什麼這麼說？”
    “轉世之後除了靈魂相同，外貌個性都會不同，前世記憶也會消失，既然這樣不就和這個人消失了沒有區別嗎？是徹底地消失，不複存在！”
    鳳凰不知道一向樂觀的少年為何會突然說出這種話來，他隻知道這一天少年的笑裏是那樣的苦澀。想到這樣一位美好的少年會突然地消失，他的心裏就是一痛，雖然他並不知這是為什麼，可心裏是真的很痛。
    “有人說，每個人瀕臨死亡的時候，都會有一個生命天使陪著他直到他死後將他的靈魂引向該去的地方。如果這是真的，鳳凰，我不希望是你！”
    “那隻是童話。”
    “原來童話也有不美好的時候！”說完這句話，少年扭頭朝鳳凰微微一笑，伸出手來摟住他的脖子。就這樣沒入了他的懷抱之中。
    鳳凰很驚訝，卻是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少年的體溫，這麼的溫暖，證明他還是活著的。伸出手，緊緊地摟住身前的人，鳳凰知道有一種感情早已在心裏紮根。
    “嗬嗬……”少年突然輕輕地笑了，然後抬起頭看向鳳凰，漆黑的眼眸亮澤透徹，是一汪清泉，流光瀲灩，“原來被人抱著就是這種感覺，我會記住的，謝謝你，鳳凰！”說完，他淡淡地笑了，鬆開手，就欲離開鳳凰的懷抱。可下一刻，身體卻被緊緊地束縛，唇，輕易地就被占去。
    這個吻很平淡，僅僅隻是唇貼著唇。鳳凰不敢做出進一步的行動，他害怕會傷害到眼前的少年了。而少年隻是閉著雙唇，眼中有過詫異，卻也隻是瞬間而過，之後便有一種微笑爬上了眼角。
    還是少年先打破了這個僵局，他抬起頭來，笑容間帶了一絲調皮，他說：“鳳凰，一直想問你，你到底有多大了？”
    “太長了，都記不得了！”鳳凰才從尷尬中走出來。
    “哦，可你看上去和我差不多大啊！”少年笑著說，“你知不知道今天之後我就十七歲了！”
    “今天是你的生日？”
    “嗯！”少年輕輕點頭，他看著鳳凰，好久，才輕聲開口，“鳳凰，你喜不喜歡我？”
    “嗯！”沒有半點猶豫。
    “那……你想不想要我？”少年笑著說，不待鳳凰反應，身子就已經靠過去，吻上了對方，生澀地探入對方口裏，下達邀請。
    鳳凰知道自己已經觸犯了神的禁忌，可他不能阻止這種情感在體內的滋長。他記得夜見說過這世上的一切都是順其自然的，二神沒有幹預的權利，那麼，這，是不是就代表著自己的愛也是自然而成，沒有錯。
    已經不想顧慮太多了。深深地吻著懷中的人兒，撫上他蒼白的肌膚，一點一點將他冰冷驅除，隻剩火熱。
    少年沒有想到平時看去紅紅火火的鳳凰竟會是這樣的溫柔，他的吻，以及他撫上自己時觸感都足以令自己沉淪。可是，身體被進入的時候，那種痛卻是撕心裂肺的。他痛得臉色愈發蒼白，唇間也終於溢出了一絲痛苦的呻吟。這卻讓鳳凰嚇壞了，僵持著不敢再動。
    這一刻，少年笑了，這個男人真的好可愛。這一生能遇到他就已經夠了。
    “加烈，我愛你！”
    “我也愛你，鳳凰！”
    一滴眼淚悄然地劃下，鳳凰卻未看見。
    蝙蝠又來到了鳳凰的麵前，他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冷酷的麵容越發冰冷。
    “你最近似乎每天都會去看那個孩子，我怎麼從未見過你對哪個人這麼的關心了。”
    鳳凰沒有回答，他的目光有些渙散，隻是有如自語般喃喃：“他還有幾天，還有幾天可活？”
    “鳳凰，不要對人產生感情！”
    再次來到少年身邊的時候，他是剛結束急救。仍在昏迷。鳳凰就靜靜地坐在床邊看他，心裏說不上是何滋味。他從未對“死”這個字有過太多的感覺，可認識了加烈，他覺得死真的很可怕。
    加烈曾說過，死就代表著那個人從這個世上消失，即便輪回也不再是那個人了。他不想讓加烈死，他想讓加烈活下去，想永遠看加烈開開心心的樣子。
    加烈喜歡小提琴，幾乎將小提琴視為一切，可他隻能在病房裏演奏，如果是在陽光下呢，他的笑容一定會更好看。
    “你來了！”少年睜開眼，朝鳳凰微笑，透著氧氣罩發出的聲音越發虛弱。
    鳳凰不說話，隻是緊緊地握著少年的手，似乎隻有這樣，他的心裏才會好過一點。
    “加烈，我不會讓你死的！”許久，鳳凰說了這麼一句，輕輕地，卻是那麼的堅決。
    少年一聽，便笑了。
    “鳳凰，能遇到你真好！”
    “鳳凰，你取這水到底想做什麼？”
    “救人！”
    “要救那個孩子？你瘋了！”
    “雖然夜見大人和七曜大人都在本家神社，可你做的事他們肯定會知道的！”
    “怎樣都好，不管是罰我，還是毀了我，我都無所謂了！”
    鳳凰聽過，臨水殿的水對人來說有續命的作用，所以即便與聖貓，蝙蝠敵對，他也在所不惜。
    可是，再次來到那個病房的時候，卻隻聽到了撕心裂肺的哭聲。
    少年走了，蒼白的臉上掛著幸福的笑。
    他是自己拔掉氧氣罩的。
    他不想鳳凰為了自己犯下無法被神寬恕的罪。
    這一刻，鳳凰手中的玻璃瓶“砰”地落地，碎了千片萬片，有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