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路的另一側，流彩霓虹接連閃爍，車流人群不減白天。夜生活仿佛如夢初醒，充溢著霓虹燈的泛華和美酒的沉迷。夜風擺動淑女們旗袍上的花紋，讓人覺得袍角都是生風的。
     歌舞廳裏亮出女音，慵懶而充滿感情地補綴繁華。一曲末了，挑挑的一聲：“何必呢？”歌聲戛然而止。廳內隱隱滾落一陣雨點般的掌聲。
     碧瑤已經完全沉醉在這由歌聲與月色組成的魔障裏，人漸醉了，全然不覺慢慢逼近的異樣氣息。她把玉蘭花別在衣襟上，掠發微笑，像是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含羞問起身邊動人的情郎：美嗎？
     “很美。”溥倫旁若無人地環住碧瑤，吻了下她的唇。
     人定月朧明，霓虹斑斕的歌廳又慢拽出殷渥情詞，婉轉承歡，唱得人迷醉。跟蹤的那夥人放慢了腳步，窸窸窣窣地聚在一個賣瓜的小販前。其中一個湊向頭兒模樣的男人的耳邊，壓聲說道：“老大，我說了吧，那妞兒是法界督察長的女人！”
     頭兒向這邊掃了眼，他在猶豫。這時，另一個人開了口，“未必，督察長的女兒能穿這樣寒酸的衣服？我看就是趁興玩玩兒的！”
     “我看不像，挺寵的樣子。”一個胖點兒的說道：“可能他們剛在一起吧。”
     頭兒點了枝煙，狠狠地吸一口，噴出一股煙，“收人錢財，替人賣命。我們隻要把那妞兒捉回去就算交差了，其他的不管那麼多。”
     “老大，先生是這麼說的吧，隻要把人交給他就可以了……”
     “抓這妞兒幹什麼？”
     “誰知道！”
     夜空透出琉璃色，歌聲漸趨漸遠。溥倫俯身低訴，呼吸軟軟地拂過碧瑤的耳旁，“我們回家。”
     流氓頭兒泄了氣，把未吸完的煙用力擲到地上。
     “老大？”
     “今天黃了，改天再說！”
     教堂尖頂的鍾敲了長長一串洪亮的報時音，夜漸入深處。歡愉的心情縮短了路程，舉步間已是溥倫的家門口。碧瑤看去，大門口的路燈亮著，照得近道窗台上的吊柳和風無力，微風裏嫋嫋金絲。
     她忽然想起時間晚了，明早還有很多活兒要忙，心裏十分不舍。轉念一想，自己一個女孩子玩得太晚，有些說不過去。況且，他心裏會不會也這麼想的？猶疑間，碧瑤抿了抿嘴，頰上一雙酒窩，朦朧燈光下更似春入眉心，初染胭脂般的嫵媚，她輕聲說道：“謝謝你…我很開心。”
     溥倫沒鬆開她的手，反而握得更緊。他回頭看了看，確定無人跟蹤後，拉著碧瑤進了房，“進來。”
     這句話霎時斂去所有的猶豫，這是挽留。碧瑤歡天喜地地跟他進去。
     穿過通道廳房，溥倫隨手關好門，滅了燈，直接把碧瑤帶到裏間的臥室。臥室朝南，落地窗大啟，夜風鼓蕩著薄透的白紗簾，紗簾輕盈得沒了份量，又像是一片在夜空下迎風遠航鼓脹的白帆。
     溥倫關好窗戶，隻打開一盞小燈，細蒙蒙的燈光灑不透寬敞的臥房。灰暗中，碧瑤隻覺得身邊的那張大床很柔軟。
     “今晚你睡這裏。”溥倫解開脖子間的扣子，笑看碧瑤的表情。
     這一切來得太快了！碧瑤手足無措，她不是那種隨便的女孩子。她忽的站起來，“我要回去。”
     “我睡客房。”溥倫一臉壞笑，“當然，如果你害怕的話，我很樂意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