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你……還不說麼？”葛帥奇看著地上的男人抽動了下嘴角，竟是咧開了一個大大的笑，在
    他的眼裏，如此刺眼。
    馬靴踩在那個男人的傷口上，一點點用力，似乎都能聽到骨骼碎裂的聲音。
    “呸，爺爺的，我早說了，要殺就殺，這樣吊著，我說官爺啊，您不嫌累，爺爺我嫌煩啊。”
    血絲順著那人的嘴角低落，把他白色的手套染紅，他覺得自己似乎是有點累了。
    “我說過，你隻有說出你的老大在哪裏這一條路可以走的。”
    “那……我選死這條路總行了吧。”
    腳微微用力，男人的臉色瞬間蒼白起來，終究，昏了。細長的眸子微微眯起，帶著一絲連他
    自己都不易察覺的猶豫。
    “李修。”門外的男子應聲推門，低下頭聽從著上位的指示。
    “上尉。”
    “帶他下去吧。”
    “是。”李修淡淡地看了眼地上昏迷過去的男子，血肉模糊的手臂，顯得有些可憐。神情不
    動一絲，見慣生死的將士，這種半死不活的，自然更是習慣。拖起劉可培癱軟的身體，李修
    頓了頓身子。
    “上尉，回報的人說，那個土匪派人送了信來。”
    一封白色的信封被恭敬地放在桌上。而眯眼坐在柳藤椅上的人隻是微微頷首，絲質的染血手
    套被丟在的桌上，修長的手指執著白玉色的茶杯。
    “李修，傷口……幫那人包上。”
    冷漠的語氣，沒有一絲的波動，而李修的身影卻在這句話音落後微微一僵。
    “是。”
    李修的應聲，極力掩飾，卻依舊透著不易察覺的疑惑。
    葛帥奇看著自己的手下的背影，看著那個一下子安靜地任人拖著的男人，他抬起頭，一瓣瓣
    飄落的桃花迷亂了他的目光。突然喉間湧起的甜意，被壓抑到極低的咳嗽聲，手心是點點刺
    目的紅色。
    染了血的手指拆開那封預料之中的信，葛帥奇麵無表情的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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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呸，你爺爺的，那小子也忒狠了吧。”劉可培躺在一堆稻草上，側頭看到的依舊是那豆腐
    塊般大小的天空，隻是，黑的連顆星星也找不到。手上傳來一陣陣的刺痛，一波一波半死不
    活的湧上來，劉可培自嘲的想想，自己現在的臉色，肯定比那縣城口那家白饅頭要白了不少。
    隻是……傷口被很小心的包起來了。
    “哼，那小子不會想養好了在踩吧？！這些當官的，啥癖好。”
    閉上眼，腦海中似乎就能看見那個人幽幽的目光凝在自己的身上，帶著讓他發抖的寒意。自
    己堅持地咬牙不語，然後便是那人用那帶著絲質白色手套的手輕而易舉地折斷自己的手，而
    疼的連聲音都變了的自己想罵罵這個兔崽子，抬頭對上的卻依舊是那雙波瀾不驚的眸子。
    那個男人的聲音在耳邊回響，明明是沒有一絲波動的聲音，卻在眩暈中聽來仿佛帶了誘惑一
    般。
    “啊！！簡直就好像著了魔一樣。”
    亂叫著睜開眼，劉可培瞪著一片漆黑的天空，傷口還是在疼著，可心卻更加的混亂。“老大，
    你不會……真那麼傻吧。這些……不都是我欠你的麼……”
    三年……老大，這三年換一條命，早就夠了，夠了……
    劉可培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醒的，他隻知道自己醒過來的時候，身子底下呆的，早就不是
    破亂不堪的牢房，而是香軟的床被。滿目房間裏精雕細琢的裝飾，桌上的燃香還沒有滅，依
    舊散發著幽幽的讓人舒暢的香氣。若這些他都能心安理得地享受著繼續睡覺，可當他的目光
    落在佇立在床邊的那個人時，他就隻能做出瞪大了眼的反映，而那眼裏，是滿滿的不可置信。
    “你……你……葛帥奇？”
    “你醒了。”
    窗欞邊的人回轉過身子。手裏端著一杯暖茶，在初晨的微涼裏冒著熱氣。
    “你，你怎麼在這裏？不對！我為什麼在這裏？”葛帥奇好笑地看著劉可培大驚小怪地從床
    上蹦下，然後因為扯到傷口，痛的齜牙咧嘴的樣子。
    轉身關上窗戶。“早晨還涼。莫要傷了風。”然後依舊是那副清冷的樣子，走幾步坐到了桌
    邊。
    “你……你到底想幹什麼？”咋咋呼呼的人終於是撫順了傷口，一臉警惕地看著悠然喝著茶
    的軍官。疑惑的語氣，不信任的目光。“怎麼？被我奉為客人，不樂意？”細長的眉挑起，
    不變的音調，隻是多了幾分不快的意味，或許是這聲音的主人都不了解原因的不快。
    “你的老大說要我們用一個完完整整的人去換東西，所以，我自然是要好生招待你的。”
    一句輕描淡寫的解釋，然後，便是沉寂。窗外的鳥細細地叫著，偶然幾聲大了，驚落了些花。
    劉可培看著窗外，神色有些惘然，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隻是初時緊緊皺起的眉頭卻在靜謐
    中一點點舒展開來，然後是一種想明白了什麼的了然。
    “喂，葛帥奇是吧。”
    “……”
    不顧那人微微不快的神色。
    “現在我是客人了是吧？”
    漠然頷首。
    “那，陪我去逛街吧。羈押可不是你們的待客之道吧？”
    葛帥奇看著笑的一臉得意的劉可培。
    “自當奉陪。”
    葛帥奇似乎都點後悔。看著前方那個一陣風似跑去買小吃的男人，抬手壓低了帽簷，陽光洋
    洋灑灑地落下來，撒下一片陰影。“喂，姓葛的，請你吃好東西。”錯愕地被那人一把抓住手
    腕拖進一個吵吵嚷嚷的小店，不甚幹淨的汙黑的牆，貼著不知道民國幾年的香煙美人海報，
    早已經看不清樣貌。小小的店裏到處坐滿了人，拉車的，做工的，似乎都是些平日裏的小老
    百姓，大口大口地喝著吃著。“老板娘，我要血粑鴨子、糯米酸辣子、苗族酸魚、醃蘿卜、
    臘肉，對了，還要兩碗麻辣腰子。”被那人推著硬是擠了個位子坐下，不一會，一碗碗熱騰
    騰的菜被端了上來，紅豔豔的色澤，顯得喜人不已。“這可是咱湘西各地兒的美食，老板是
    鳳凰人，這血粑鴨子做的一絕，以前老大除非我死皮賴臉地求他才肯請我吃的。你嚐嚐，對
    了，麻辣腰子，我最喜歡吃的。諾。”扒拉了一口自己碗裏的東西，頭也不抬地夾了一塊鴨
    肉舉到葛帥奇的嘴邊。淺薄的唇微微一顫，猶豫地不張，直到那舉著的筷子不滿地抖了抖，
    無奈地張開了嘴。
    “怎麼樣？”
    “……有些辣。”
    “噗！哈哈，廢話，這的東西怎麼肯能不辣哦～你不會……”“我家在蘇州。”看著那笑
    的肩膀顫抖的劉可培，葛帥奇的心裏竟生出些無奈和好笑來。
    “麻辣對傷口不好。”帶著點報複心理地奪下那人的筷子，隨手扔下銀元，在那人驚愕的表
    情下把他拖出了吵嚷的小店。
    “你故意的。你爺爺的！！！”
    “確是對傷口不好。”
    沙縣的午後，不大的街市，卻很熱鬧。尤其是……
    “喂，有你這麼招待客人的？”
    “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