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無奈的歎氣，仿佛很理解我似的安慰道：“我知道你不高興了。小時候你就愛在皇上身邊窮打轉，你的心思，我比誰都清楚。可是也沒有辦法啊。其實，在我看來，他連你的腳趾都比不上，也不知道皇上是哪根筋不對。如果我是皇上的話……”
    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正色打斷他的話：“你別口沒遮攔了，這些話也能隨便說？要是被別有用心之徒聽見，會被治大逆不道之罪的！”
    羽堂聳肩，大言不慚的笑道：“瞧你急的，就這麼擔心我？哈哈，沒事的，你忘了，小時候皇上就說過，他最欣賞我表裏如一，想什麼就說什麼，口沒遮攔的個性了。要不是這樣，皇上反而還不喜歡我了呢。”
    瞧他那搖頭晃腦的得意樣，我隻能選擇沉默，繼續不理他，繼續忽略他。
    我依然擺弄著酒樽，瘋狂的品嚐著美酒的滋味。我喝了幾杯，無聊的看了看歌舞表演，心裏暗忖淩雅怎麼還沒出來獻舞，不想目光卻正好與太子相遇。他一身的紫色流彩華服，舉止高貴典雅，氣質出眾。他望著我，舉起了酒杯，無聲的向我敬酒。我亦對他舉樽，眼神交彙，我們皆心領神會，一同喝光杯中的酒，十分默契。
    而羽堂在一旁將一切盡收眼底。他有些詫異的說道：“你們好默契啊，太子就不給我這個親舅舅敬酒。”
    我轉過頭來，朝他淺淺一笑，眼神似乎在說：怎麼，你不服氣？可是他居然盯著我的笑容看得有些失態了，半天才回過神來，弄得我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這時，周圍的竊竊私語與歡聲笑語突然安靜了下來，眾人皆呼吸一稟。因為傳說中傾國傾城的貴妃，鬱淩雅已經踏上殿中的紅色地毯，準備獻舞了。
    一身銀色的衣裙的淩雅，挽著珠髻，斜插芙蓉，修眉遠山如黛，眉間朱砂輕點，清愁微籠，灰色的眼眸宛如秋水，星光點點，脈脈傳情。
    淡月下，她仿佛置身於一層朦朧的煙霧之中，隨著仙曲神樂，引來十多個身材妙曼的舞姬，盈盈的向文武百官走來，動人心魄，恍如神仙妃子。她的到來，讓整個大殿的都開始灼灼生輝。
    沉鬱閑雅的古樂悠悠揚揚，淩雅隨著這天籟之音，朱弦之樂抬腕低眉，翩翩起舞。這支舞，乃是當年楊貴妃所表演的霓裳羽衣舞。
    她素手輕轉，雲袖輕甩，旋轉飄逸如輕雲避月，回風流雪。月影淒迷，她身姿婆娑輕盈，如星宿搖轉，若靈似仙；露華零落，她柳腰婀娜輕扭，如靈蛇舞動，柔若無骨。
    此姝隻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
    隨著淩雅飄飄如仙，皎皎如燕的綽約舞姿，晚宴似乎也即將達到高潮。舞姬們在她身邊旋轉縈繞成一個圓弧，淩雅在其中嫣然一笑，讓萬物驟然失色。
    舞畢，五彩繽紛的煙花升騰而起，在漆黑的夜幕朵朵中綻放，飛星碎玉，流光輕舞，如同銀花雪浪，染得天空猶如白晝。
    望著天空一閃即逝的煙花，我的心卻有些落寞。我望了望身邊的羽堂，他也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的看著天上交錯變幻的煙火，思緒似乎還停留在剛才淩雅絕美的舞姿之上。其實我不隻一次懷疑過他口中所說那個絕代佳人，就是我的妹妹，淩雅。隻不過我一直沒有點破而已。
    他轉過眼看我，目光有些晶瑩閃爍，聲音有些寂寥：“你妹妹的舞姿，無人能及，我從來沒見過比你們兄妹更美的人。”頓了頓，他又突然恢複成以往的玩世不恭：“誒，我的意思是說，我平常看久了你們，把我眼光越看越高，到時美女入懷我都沒欲望了，那可如何是好，你可得對我負責啊！”
    看來他恢複正常了。我喝著杯中的酒，並不理會他的話。其實淩雅剛才所獻的舞遠遠不及以前她在家中為我跳的舞好看。
    盛宴之中，觥籌交錯，杯盤狼藉，已經尾聲。羽堂似乎喝多了些，他舉箸在水晶盤子中夾了些菜，送入口中，然後撐著臉龐，微醺著雙眼，仗著酒勁，涎恬著臉看我。
    “再看，我也不是她。”我淡然的瞥了他一眼。
    “不是，我是在想……哎？！你怎麼長白發了？”他的聲音忽然變高，說不出的怪異。
    “幹嘛一驚一乍的，長就長唄。”我雖然有些吃驚，卻也覺得理所當然。我經常整夜整夜的失眠酗酒，長白發並不奇怪。
    “你是不是常費神思啊，怎麼了呢？其實今晚一見你，我就覺得你和以前不同了，還一身白衣。為什麼呢？”羽堂看我，表情嚴肅。
    我垂下眼睫，目光定定的盯著桌麵，聲若細蚊：“我守寡。”
    此語一出，我和他都沉默片刻。良久，我含淚抬眼迎上他的目光，說道：“你會笑我嗎？”
    他搖搖頭，深深的凝望著我，眼神裏似乎有讚歎之色。他微笑著說道：“這下，所有的事，我可全都明白了。不過淩洛，你那白發太礙眼了，讓我來幫你拔下來吧。”話音一落，他也不管我同不同意，也不管周圍人們的眼光，爪子就朝我的頭上伸去。
    “別動手動腳，讓別人看見多不好。”我拉著他的手，毫無它意的勸告著，畢竟眾目睽睽之下，有傷大雅。
    羽堂收了手，樂不可支，噗的一聲笑出來。他重新拿起他的摺扇晃動著，“別人，你是不是說皇上啊？哎呀，我有看著的，他沒看見！”
    我很無語，又好氣又好笑。我板下臉，怒道：“慕羽堂！你想死早點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