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裏“嘩嘩”的水聲止住了，拉開浴簾，蒸氣彌漫了整個浴室，連鏡子上都蒙上了一層水霧。
    水霧漸漸消失，顯出一張年輕秀麗的麵孔。白皙細致的肌膚吹彈可破，像最上乘的景德鎮骨瓷，兩道黑色的劍眉斜飛入鬢，在皮膚上劃上了兩道異常惹眼的斜線，挺直端正的鼻梁下，淺淡的雙唇似乎少了一絲血色，一雙細長而黑亮的眼睛奪人的魂魄，隻是此時此刻，這雙眼睛裏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憂鬱和迷茫。
    唉，金，你知不知道，我現在的這張臉，跟你以前的樣子看起來很有幾分相似，是不是很奇怪？是不是因為我太想你了，所以就不知不覺地變得跟你以前越來越像？金，阿飛，如果你們不是同一個人，那該有多好！
    鏡子裏臉孔的主人勾動嘴角，苦笑了一下，現出了兩頰淺淺的酒窩。
    這張臉的主人沒有變，隻是麵孔看上去卻有了很大的變化。因為兩年來一直深居簡出，以往被日光曬成的健康的淺麥色肌膚回複了本來的色澤，白皙細滑，如無瑕的美玉一般。天然卷曲的短發被拉直了，也長長了，整齊柔順地披在肩頭，閃著瀑布般的光澤。
    這個人看起來比以前更加美貌，隻是出於一種不知名的原因，他整個人都顯得有些蒼白，看上去少了幾分野性，多了幾分柔弱。
    金，金，你猜得到我現在的樣子嗎？再看到我，還會認出我嗎？
    “塞門，塞門，你再不快一點兒，我們要遲到了！”窗外傳來清脆的呼喊，打斷了塞門的沉思。
    “聽見了，就來了，稍等我一會兒。”塞門大聲回應著，急忙跑到臥室換好衣服，從書桌上拿起一副無邊眼鏡戴上，抓起畫夾，急匆匆地跑出門。
    一個大男孩靠著一輛摩托車等在塞門的公寓大門外，短短的金發，淡藍的眼睛，看起來像極了另外那一個人，隻是眼前這個男孩顯得更青春，更活潑，從內到外都生氣勃勃。
    他臉上笑得陽光燦爛，仿佛等人對他來說是一件開心得不得了的大事。
    片刻之後，塞門拿著畫夾跑出大門，初升的太陽照在他的臉頰上，反射出珠玉一樣的光澤，他就好像是從童話世界中走出的王子，驕傲挺拔，秀美無倫。
    大男孩看得呆住了，每天的這一幕，是他最渴望見到的風景，足夠他回味一整天。
    “對不起，威爾，我又晚了。”塞門歉意地笑了笑。
    “唔，沒事，”威爾回過神來，把手中的頭盔扔向塞門，“既然又是你晚了，那就照老規矩，罰你騎車帶我。”
    塞門接過頭盔，一邊放畫夾，一邊摘眼鏡。
    看見塞門的雙手有些不夠用，威爾重又把頭盔拿了回來，撥了一下塞門額前的頭發，小心翼翼地替他把頭盔戴上。
    塞門愣了一下，一抬頭，剛好看見威爾那雙淺藍色滿含笑意的眼睛，不覺神智恍惚起來。很久以前，自己也曾像這樣給一個人戴過頭盔吧？
    “唉，你又發呆，怎麼總是時不時地看著我發呆？”威爾裝模作樣地歎了口氣，其實心裏愛極了塞門這副神思恍惚的模樣。
    “哦。”塞門回過神，歉意地笑了笑，返身騎到摩托上。威爾背著兩個畫夾，隨後上了車，緊緊摟住塞門纖細的腰肢。塞門定了定神，發動車子，飛馳而去。
    威爾摟著塞門，心裏覺得美美的。要知道，為了能夠像這樣每天坐在塞門身後，摟住他的腰，一向愛睡懶覺的威爾強迫自己天天早起，就是為了能夠在塞門出門之前先行趕到，好能讓他騎車帶著自己。
    威爾心裏，有著小小的滿足，像這樣，兩個人一起去上學，多幸福啊！
    真是的，一眼看不到，這家夥上哪去了呢，午飯也不吃了嗎？威爾一邊琢磨著，一邊東張西望著，手裏還拿著兩個熱狗，兩杯奶茶。
    找到了，果然又到這兒來了。威爾眼睛一亮，目光鎖定在坐在花廊裏的塞門身上。
    塞門坐在學校的花廊裏麵，坐在他常坐的那張充滿了古老中國韻味的椅子上，麵前的畫夾展開著，放在同樣充滿了古老韻味的中式方幾上。他一隻手托著下巴，淡淡的雙唇含著一隻小巧的銀色笛子，眼睛透過花廊的玻璃，看向遠方，神思早已不知飛到哪裏去了，整個人就好像玉石雕成的塑像般，一動不動。
    威爾看呆了，在他心中，再也沒有任何人能美得過此時的塞門了。看了半天，童心忽起，他將熱狗和奶茶放到一邊，掏出隨身攜帶的筆記本，迅速地在上麵勾畫起來。
    可憐的塞門還是一動不動地坐著，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經成了別人的模特。其實他這種靜默的姿態早已不是秘密，也早就成為了這個學院裏很多人的模特，隻是他自己從來也不知道。
    “啪”的一聲，威爾將畫好的畫拍在塞門的麵前，得意地笑著。
    塞門好像還沒從夢中醒來一般，隻是呆呆地轉回頭，看著麵前的威爾，嘴角邊慢慢浮起一抹夢幻般的笑容。
    金，是你嗎？
    威爾皺了皺眉，他已經不止一次地看到過塞門的這種表情了。這種表情雖然很美，但卻讓他覺得不開心，總覺得塞門好像透過自己看到了另一個人。
    伸手拔掉了塞門含在嘴裏的笛子，威爾笑著說：“你又發呆了，怎麼你每次發呆都會叼著這個東西，難道很好吃嗎？”
    塞門這才如夢方醒般地清醒了過來，尷尬地放下托著下巴的手。
    “你看，我畫得像不像？”威爾指著自己的筆記本。
    塞門低頭一看，筆記本上原來是一張自己的側麵像，雖然很簡單，但卻很傳神。
    他皺了皺眉：“你畫我幹什麼？”
    “誰讓你一動不動的，我看啊，你要是裝成雕像而不是人，就再合適不過了，我還從來沒看見過一個人發呆發那麼長時間的。給你，都快涼了。”威爾一邊說，一邊把一杯奶茶和一個熱狗遞到塞門麵前。
    “哦，謝謝。”塞門接過熱狗和奶茶，抬頭看了看威爾。
    威爾大大咬了一口熱狗，含含糊糊地問：“塞門，這次年終設計，你想好了嗎，主色調選什麼？”
    “金色。”塞門喝了一口奶茶，低低地回答。
    “又是金色，”威爾睜大了眼睛，“怎麼每次設計比賽你都選金色？”
    “不行嗎？”塞門抬眼看著他。
    “那倒不是，隻是我挺奇怪的，你每次都選金色，還每次都能得優勝，真奇怪，金色是不是你的幸運色啊？”威爾還是大睜著眼睛，很感興趣地問。
    塞門沒有回答，心裏泛起一絲甜蜜的苦澀。
    金色，那是他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