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門的手定格在蘇珊的肩膀上，整個人都呆住了，血液已經回流到了瓶子裏，瓶裏漾著詭異的紅色。
    “護士，護士……”蘇珊擦了擦臉上的眼淚，從肩膀上拿下塞門的手，又叫了兩聲。
    護士慌忙趕了過來，見狀急忙拔下塞門手上的針頭，另換了一瓶新藥。
    塞門一直呆呆地坐著，好像被蘇珊的話給驚呆了，完全沒有能力做出任何的反應。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回過神來，眼睛直直地盯著蘇珊，問道：“你，你剛才說什麼？”
    蘇珊的淚又湧了出來：“我說喬治亞他，快要死了。”
    “什，什麼，你說什麼？”塞門好像沒聽懂。
    “我說，喬治亞他，快死了！”蘇珊激動地喊了起來。
    “怎，怎麼會，你在騙我吧？”塞門搖著頭，眼神中充滿了恐懼，根本不敢相信蘇珊的話。
    “我在騙你，我怎麼會拿這種事來騙你，怎麼會拿我心目中這麼重要的人來騙你，”蘇珊渾身顫抖著，眼淚不停地流了下來，“如果不是，如果不是他真的有事的話，我不會跟你說這些，如果不是我真的關心你們的話，我也不會說這些。喬治亞，他，他實在是太可憐了。”
    塞門好像遭到了雷擊一樣，整個頭都嗡嗡作響，隻有一個念頭在腦海裏飄著。金要死了，他要死了，怎麼會，他怎麼會死，為什麼會死？
    塞門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是呆呆地看著蘇珊，他的整個人、整顆心，都在等待著蘇珊說出真相。
    蘇珊按住塞門的肩膀，扶著他靠在床頭上，擦了擦眼淚，平穩了一下心情，才慢慢開始講述。
    “塞門，你先答應我不要太激動，我才會對你說，喬治亞就是怕你會出事，才不告訴你的，他很清楚你的性格。”蘇珊盯著塞門的眼睛，想得到他的允諾。
    “好，我答應。”塞門全身僵直著，硬硬地點了點頭。
    蘇珊歎了口氣，拉過椅子，坐在塞門的床邊。
    “已經有很長時間了，大約有四五個月了吧，喬治亞發現自己逐漸喪失了痛覺，剛開始時沒在意，還以為是自己身體好，抵抗力強，後來症狀越來越厲害，並且喪失痛覺的部位逐漸擴大，他才重視起來。於是，這次趁回國的時機，他就到了德國最著名的一家醫院檢查，結果發現患了一種很罕見的後天痛覺喪失症。這是一種神經係統的病症，也有人說與脊髓空洞有關，總之，沒有一個確實的說法，因為至今世界上還沒有能係統治療這種病的方法。”蘇珊說到這裏停了下來，想看看塞門是不是聽懂了。
    塞門點了點頭，回想起跟金在一起的日子。金的四肢確實會經常出現一些小的傷痕，自己也曾經問過，可是他都說不痛，並且根本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弄傷的，原來，原來這是一種這麼罕見的病症，可是自己當時還笑他笨。
    一種自責湧上心頭，塞門滿眼的痛楚。
    “唉，”蘇珊歎了口氣，“你也不用自責，這跟你也沒什麼關係，都是命運愛捉弄人。”
    “後來呢？”塞門忍著心裏的傷痛，問著。
    “喬治亞不相信自己會得這種病，於是又到了幾家著名的大醫院去檢查，美國、英國、法國，凡是有名的大醫院他都去過了，可都是一樣的結論。得了這種病的人，最終隻有兩個結果，一是突然痊愈，一是喪失痛覺的區域擴大，最終引起心髒麻痹死亡。”蘇珊的眼淚又流了下來，心痛得難以自抑。
    “心髒麻痹死亡。”塞門重複著蘇珊的最後一句話，不，不可能，金怎麼可能得這種病，他是那麼健康，比自己要健康多了，他會空手道，會劍道，怎麼可能得這種病？
    塞門搖著頭，眼睛直直地瞪著前方，開始不可控製地顫抖起來。
    “塞門，塞門，你如果太激動，我就不往下說了。”蘇珊見塞門的感情又有失控的傾向，急忙握住他的手。她也跟塞門相處了一段時日，知道他的個性其實是很衝動的，很容易受感情的左右。
    過了好一會兒，塞門才平靜下來，衝蘇珊點點頭，示意她往下說。
    “雖然這可以說是一種絕症，但喬治亞不願放棄，他跟我說，他答應過要一直陪在你身邊的，他不想食言，所以他要盡全力恢複健康，要用盡各種方法去治療，隻要是有一線希望，他都要去試。”
    “金，他是這麼說的嗎？他說了想一直陪著我嗎？”塞門囁嚅著。
    “嗯，他說了，說得非常清楚，他說那是他這輩子唯一的願望。但為了以防萬一，他還是給你打了那個電話，跟你分手。打那個電話的時候，我正在他身邊，是他把我叫到德國去的，說有事要交待。那個時候，他的臉白得像死人一樣。電話一掛斷，他就哭了，哭得很傷心，不停地說自己傷了你的心，說自己不配愛你，也不配得到你的愛。我，我從來也沒見他哭過，從來也沒見他那麼傷心過。”蘇珊用手捂住嘴，回想起那一時刻的傷痛，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兩行清淚從塞門的眼中流了下來，他閉上了眼睛，好像整個心都被剜走了一樣，空空的，隻剩下了痛。
    又過了一會兒，蘇珊才接著往下說：“他叮囑我，不讓我告訴你真相，他說寧可讓你恨他，也不想讓你想念他，因為恨可以讓你活下去，而思念，則有可能要了你的命。可是，他沒想到，你還是，還是……”
    “沒想到我還是尋了短見，是吧？因為我發現自己沒有辦法去恨他，我隻是想念，想念，不停地想念，用盡了各種辦法，都不能夠忘記。”塞門接過蘇珊的話，眼睛一瞬也不瞬地望著她。
    “所以我才選擇告訴你真相，與其讓你們這樣各自痛苦，還不如讓你們在有可能是金最後的日子裏得到幸福。”蘇珊明亮的眼睛閃著光澤，“我這樣做，對嗎？塞門。”
    “當然，當然。”塞門重重地點著頭，“謝謝你，蘇珊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