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1)章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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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牢房,灰暗、腐敗。血腥味充徹每一個角落,老鼠蟑螂更是在這裏肆無忌憚地亂竄著。他一動不動地趴在地上,因為嘴巴已被打得血肉模糊,隻能在心底不斷地繼續詛咒著:死也能拿來賜嗎?劉徹,你這個暴虐的昏君······他到底做錯了什麼!李陵,那個少年就是無辜的。劉徹你難道忘了李家曾為這大漢朝做出的貢獻了嗎?那李敢,你以為了那漂亮淩厲的驃騎將軍犧牲了。而現在你就憑這孩子不得已的投降就要抹殺過去的一切嗎?他,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的性命隻因這種事斷絕於此。
     一道光直射進著昏暗的地方。司馬遷艱難地抬起頭,果然又看到了那個惡劣的以戲耍他人為愛好的人。是啊!劉徹他怎麼會放過看別人痛苦掙紮的可悲模樣呢,更何況這個“別人”還是由他親手陷害而成的呢!
     光灑在他蒼白的血跡斑斑的手上,顯得格外刺目。這會不會是最後一次再接觸陽光了?他,開始怕了。
     而劉徹,這個驕傲的皇帝此刻又在想些什麼。他本該做的事情實在太多了,但終是什麼都未說未做,反而憐憫地俯視地上那不堪一擊的男子一眼,跨步離去了。望著那越來越遠的身影,司馬遷苦笑一聲後盡全力地叫出了那禁忌的名號:“劉徹!”對!不能選擇放棄,那麼隻能屈服。那個男人是這個大地的主宰,從不屈服於任何事,所以一旦有不如他意的事與人的出現,都將被其活生生地折斷渴望自由的翅膀。隻因他是自己發誓效忠的君主,他是他的臣子,所謂“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便注定他一生逃脫不了的悲哀。
     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是在等這一刻的屈服呢?如同以前的每一次一樣,隻要這個人放下他書生的意氣,放棄那可笑的自尊,他就會平息下所有的怒氣而寬和以待。可是,這個人如豬般笨的人永遠都不明白,也永遠不會想知道四年裏他等待的心情又是怎樣的卑微。然,最難原諒的是這個人竟敢以那樣的背叛來回報他,那麼別怪這次他絕不會輕易饒他的決心。
     武帝一臉平靜地看著他親愛的太史令如蟲般可憐地一點一點地爬至自己的腳底之下,卻什麼似無動於衷。
     司馬遷低著頭,眼裏藏著濃濃屈辱不平與苦澀。到頭來,他還是輸了!他,不過隻是一介文弱書生憑什麼一而再,再而三地惹惱那這於這時代宛若神明般存在的君主呢!雲泥之別,怎可相提並論!他對上這個若天高的男人,隻要他還不想死,還想完成父親臨終所托,還想完成那本書,就注定了隻能屈服再屈服的命運。對,為了那終生的心願!他黯然的雙瞳因為思及那書,又注入了對生命的渴望。於是,抬頭望著那神情莫測的帝王,小心翼翼地開口道:“皇上,請恕罪,臣知錯了!”
     帶著仿佛來自冥府的殺意的冰冷語調從上方傳來,“你知錯了?那麼,告訴朕,你做錯了什麼?”此時,劉徹英俊的臉上正漾著一抹似很明快的笑容,而那雙明亮的眼裏確實沉沉的怒氣。他直直的挺立在那,全身散發著令人不敢直視的氣勢。是啊,他本身與那擁有如那握著人間生死大權的閻王有什麼區別呢?他開心了,你便生;他生氣,你就死。所以所有人都得小心翼翼地伺候著他,不斷地揣測著他的喜怒。
     一時間司馬遷迷茫了。他做錯什麼了嗎?是指大殿上直言李陵無罪嗎?還是承諾一年即回,而今四年才返的欺君之錯?可他不覺得自己何錯之有。若真是錯,也隻能說,“臣不該惹陛下生氣。”是的,他唯一的錯就是身為臣子無法取悅自己伺候的君主罷了!
     “朕生氣了嗎,司馬?”蹲下身子,武帝與他相視,讓司馬遷清楚地看清自己臉上的愉快,冷冷地反問道。
     沒等司馬遷回答,這大漢的天子隻是繼續微笑著說道:“朕親愛的太史令司馬大人,不過區區一個李陵而矣,堂堂大漢朝不缺這樣的將領,朕還有李廣利、衛青等那麼多大將軍呢!”又想否認他們的以前嗎?否認他們的曾經嗎?眼眸中的冷冽更甚了。
     “李陵的勇猛是別人代替不了的,皇上,隻要你肯等一等,李陵遲早會回來的。”這個天地的主宰者永遠都無法理解每個人皆是獨立存,世上沒有哪個人能真正地取代哪個人這一道理的。在眼前的這個人眼裏,臣子不過是他手中的玩偶,稍有不順心或失誤,結局就是丟棄。他,永遠都殘暴得令人膽顫,令人心驚。
     一陣沉默,兩人靜靜地看著彼此,武帝忽然站起身,望向某處開口道:“朕,從二十二歲以後就再不願等待,現在的朕也不需要等待。”字字鏗鏘有力,於是又低下頭,笑得極其輕浮地對那人問道,“,司馬,你不是最清楚的嗎?”明明冬夜還未到來,錚錚寒意已侵入骨髓。
     司馬遷費力且艱難地想從地上爬起來,哪怕手指因撐著全身的重量被那凹凸不平尖銳的石板地又磨出了新的傷痕,鮮紅的血液慢慢流出,染紅了這灰白的地麵,他也站了起來。與那與天地的主宰齊肩地站立著,眼裏全是恨鐵不成鋼的憤怒,他不甘對著那人咆哮著道:“我是清楚,但我以為你會變。我早就說過,你若再那樣暴虐不仁下去,這個大漢朝遲早會毀在你手上的。劉徹,你其實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昏君。我根本沒錯,錯的人是你。或許現在沒有人敢站出來指出這一事實,然而若幹年後的後世,一定會有那麼個人還我一個公道,還李陵一個公道。而你留在這世上也不過多個罵名罷了!”話落,他已經來不及後悔;這次,他注定要死了吧!
     似乎早就料到會聽到這樣大逆不道的話,那人臉上不但沒有一絲不開心反而笑得更加猖狂;下一秒,他已迅速地提腳踹去,瞬間神色全變,宛若來自煉獄索命的死神,“司馬,你要放棄了嗎?不活下去,不寫書了,也無所謂了嗎?”
     反正注定要死,他就沒必要再假裝自己對這個暴君的不滿,掩飾自己深藏的驕傲了吧!他皺著眉捂著被踹痛的胸口,直視著他的君主,沒有絲毫逃避地看著他那雙明如玄鏡深如海洋銳如鷹眼的目回道:“我想活下去。誰都怕死,誰都想活下去,更何況我還想寫書,可是若我現在為了活下去,拋棄了信仰,那麼這書一定也會寫不成的。一些原則是我一輩子都不可放棄的,若放棄了,書也就沒了。劉徹,今天不是我想死,是你要我死。”口氣平穩如常,但胸口不斷傳來的痛楚,仍提醒著他可能傷及肋骨的結果!四年未被這樣施以暴虐了,熟悉的疼痛竟令他憶起了那段最不願念起的肮髒的充滿背德的違反了所學所知所信仰綱常的四年前的歲月。
     那明明應若天神般崇高的帝王仿佛完全沒有注意道眼前這人說完話後不對勁的失神,隻是挑著眉又似地痞無賴般無所謂地回道:“是朕逼你死又怎麼樣?豬,你還是跟以前一樣笨。”聽似無情的話卻像隱著一絲寵溺,容不得人細細品味其中的含義,那人已瀟灑地轉身大跨步離去了。
     這個人,還是那樣惡劣!司馬遷注視著他離去的背影想到。站在牢房中央,久久苦笑著搖了搖頭想到,他都說他是豬了,一隻豬怎麼能懂呢!現在的他們隻剩下君臣關係,再無其他。四年前即以決定結束的錯誤,他是絕不會再走回以前的那條路的,絕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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