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蘆根強是縣委大院裏的一個小職員，由於叫了這麼一個名字，人們就叫他牆（強）頭，也就是牆頭蘆葦的意思。從這裏，可以看出，他的人格的卑微。綽號當麵叫的，一般是中性，要不是昵稱，或帶有個性，但凡帶有侮辱性質的，那就是綽號主人的卑微。
    牆頭這個人，是不是風中蘆葦呢？也不好界定，比如八十年代初，黨和國家為了我們事業的繼往開來的長遠考慮，要求實行新老幹部接遞，鼓勵老幹部退出第一線，補充新鮮血液。這自然在這個小小的縣城也帶來了極大的騷動。牆頭那時年青，才二十出頭。縣委大院裏當然也在議論這件事，那就是老縣長會不會退下來？新縣長又會是誰？這關乎大家切身利益的事，人們自然背著領導在後麵議論。由於各人從不同的利益出發，有希望老縣長退的，也有希望老縣長不退的。希望老縣長退的，又在猜測哪一位年青才俊才可以補缺……。
    牆頭那時年青，不知道天高地厚。他這人，出身農村，一貫積極向組織靠攏，對領導有著很深的感情。由於在縣委大院，能見到老縣長，因為老縣長這個目標明確。老縣長是抗日幹部，是個好老頭，對誰都笑嗬嗬的。對別人的問候，也總是：“好，好……”地一邊點頭一邊向前走的來回應。牆頭對他特別有好感，認為這才不愧為老幹部。一年春節，他在局裏輪值。一天，進來個老頭，一看，才認出是老縣長，老縣長來對他表示慰問。當時，他就激動得不得了。逢人便說：“縣長真平易近人，真不愧是老革命……”。現在，在這樣的時候，由於個人的感情，他就認為老縣長不應該退，“這樣的好縣長怎麼可以退呢？”在別人的議論中，他總這樣說。
    結果不妙，老縣長還是退了，新縣長是原縣國稅局的。
    後來他就調到了社保局。再後來，他就坐在了社保局的問訊室，成了一個既累又煩又被邊緣化了的小職員。當然這過程是一個比較長的過程，當然這也不是新縣長報複的結果，新縣長並不認識他。但由於有過這件事，人們都知道，他將不會有靠山，也不會有前途，也就處處不把他放在眼裏，他是再後悔也來不及了。
    此後，盡量學會做人，幹什麼都依附於別人，結果出了事，倒黴的還是他。
    從別人叫他牆頭的那一天開始，他已有些混混噩噩，臉上老是露出一種尷尬的巴結別人的笑容，他也不大說話，成天坐在問訊室，沒有人來問訊的時候，他就可以看著對麵的粉牆，去研究那牆上的水跡，把那些水跡想像成一個個抽象的女人（他沒有對象），他特別喜歡尋找那些象女人乳房的形象，他老是作摸著這女人的乳房應該是怎麼怎麼樣？他可以這樣想一下午。這樣，更沒有人來理他，他也亦發感到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