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宮闈驚變 第116章 天命(大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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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京城降下今冬第一場大雪。距京城約二十裏的清華山,雪舞風號,漫天縞素,連綿起伏的山峰全是銀白色,似與天空連成了一片。
山巔一座銀裝素裹的道觀,孤立於白茫茫的天地間,仿若化外之地。山間溪水封流,鳥獸隱跡,一條孤寂的山路蜿蜒而下,成為連接紅塵的唯一通道。
道觀之外,幾樹鬆柏結滿厚實鬆軟的雪花,墨色嶙峋的枝幹愈顯遒勁。一位俊拔高大的男子,恭身靜立於樹下,重雪落濕肩頭,亦不見眉目有絲毫牽動。
許久之後,道觀的門“吱啞”一聲開了,一位眉清目秀的紫衣小童走出來,低眉延手引客:“王爺請!”
男子跟著小童踏進道觀,走過積雪皚皚的前院,眼前豁然開闊。巨大的平台上,巍然樹立著一座高達數丈的水運儀象台,下寬上窄的正方台形,內置銅製的渾儀、渾象。儀象台兩側,圭表、日晷、紀限儀、黃道遊儀、璣衡撫辰儀、地平經緯儀……各種大型儀具於漫飛的雪花中靜默林立,似將宇宙星空、天道運轉,種種天文奧義俱都凝縮於此,一種莊肅得近乎神聖的氛圍,令人不由自主地屏息凝神、肅然起敬。
觀中寂寂,唯聞腳步踏在積雪上的“沙沙”聲響,輕淺得宛如天簌。穿過平台,又是一座雅樸的庭院,蒼蒼古柏、幽幽修竹,掩隱於蕭蕭寒雪之下,唯見霜花冰淩,似玉魄飛瓊,點綴著素瓦白牆、石欄高簷,寧靜中自有種淡泊的風致。
小童於木扉外止步,歐陽逍獨自推門而入。躍入眼簾的是一幅巨大的星空圖,整幅牆麵皆嵌以純黑的大理石,石上密布各色水晶,不同的形狀色彩代表不同的星類,又用無數極細的銀絲交織成經緯網絡,模擬恒星運行的軌跡。屋外雪光反射於上,晶光耀目,流轉生輝,但覺璀璨壯麗,浩瀚神奇,仿佛置身於無邊神秘的宇宙,令人頓生渺小虛無之感。
星空圖前,一個清瘦儒雅的身影負手而立,寬大的白袍被門外的寒風吹得翩然揚起,瀟灑不羈的氣質,似獨立於絕頂之上,淡看雲卷雲舒、滄海桑田,天地一瞬,隻在彈指之間。
“弟子歐陽逍,給先生請安!”歐陽逍躬身,恭恭敬敬地見禮。
那人緩緩轉過身來,隻見他年約五旬,麵容清矍,頗有幾分仙風道骨,一雙眼睛卻深不可測,帶著洞悉一切的智慧。
此人正是東煌地位超然、被尊為“天師”的蕭問天。學富五車,通曉古今,天文地理、玄易術數、兵法謀略,無一不精,與北越國師風九歌齊名,並稱“南蕭北風”。
他出身於東煌門閥世家,祖父是前朝丞相,父親也曾官至一品,還是蕭貴妃的一房遠親,但他雖有經天緯地之才,卻無意入朝為官,拒絕了德帝的數次延請,獨自隱居於清華山上的白雲觀中,過著閑雲野鶴般的日子。
然而這位眼高於頂的隱士,卻獨獨對三皇子歐陽逍青睞有加,將之收於門下,將一身所學悉心相授。歐陽逍每遇疑難之事,也常常至此向先生請教。此次他並未說明來意,蕭問天卻似已洞悉先機,淡然問他:“你可是為一名女子而來?”
歐陽逍愣了愣,隨即露出微笑:“果然什麼都瞞不過先生。”
“為師不過占了一卦。”蕭問天目光移向一旁的幾案,望著上麵擺成奇怪圖形的龜板和獸骨,眉心不易察覺地皺起,“那女子到底是何身份?”
歐陽逍躊躇了半晌,終究不敢隱瞞先生,於是把林月兒的來曆合盤托出。得知對方竟然是敵國的奸細,蕭問天眉心一跳,隨即緊緊擰起,斥道:“逍兒,你怎麼如此糊塗!為師前日夜觀天象,屬於你的那顆主星已變得晦暗,再結合卦象看,竟應在那名女子身上。此人定會給你帶來不祥,甚至殺身之禍……”
宿命般的聲音,挾著寒意而來,歐陽逍不覺一震,黑眸中一點火焰猛然顫動幾下,隨後重又變得沉定,徐徐問:“先生,難道天命就不能改變嗎?”
“天地無情,方可久遠;天行有常,永不更移!”空寂的室內,傳來蕭問天悠遠深沉的聲音,如同來自浩渺而神秘的星空。
一時靜默,惟聞積雪從枝間落下的微聲,仿佛也落在心頭,冰冷的感覺,似漣漪一點一點漾開。
“知道我為何收你為徒嗎?”許久之後,蕭問天突然打破了沉默,轉首望向光華流離的星空圖,似望著最浩大最複雜的天下之局,神情凝重,緩緩而言:“今天下三分,紛爭不已,為師心憂亂世,夜觀天象,知悉你是可以終結亂世之人,遂將你納入門下,悉心栽培,期望你將來能肩負天下大業。如今你卻為情所困,情令智昏,身陷迷途險境,卻不知回頭……”歎息一聲,深邃的眼睛洞若觀火般直視著歐陽逍,一言一字透著語重心長,“你若不能無情,如何能成就一代偉業?”
歐陽逍垂眸不語,背在身後的雙手緊緊交握,指尖冰涼,骨節幽然青白。半響,他忽然仰頭,神情堅毅:“先生,弟子曾聽過一句話——‘無情未必真英雄’,弟子不願做一個寂寞的英雄!”
他移目窗外,目光隨著輕舞飛旋的雪花漸漸變得悠長,嘴角淡淡地噙著一朵微笑,即使在這灰暗的天光下,也依然有著閃耀的光華。
“我隻希望站在高處時,能有人跟我並肩分享喜悅;失敗時,也有人和我一起分擔痛苦。若不能與自己所愛的人在一起,就算登臨天下,又有何快樂可言?”
這番話說出來,蕭問天也不覺微微動容,靜視他片刻,終又歎道:“天命難違,未必會如你所願。”
“那弟子就要去扭轉乾坤!”斬釘截鐵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
“你要逆天而行?”蕭問天大為震動,平靜的麵容掀起了層層波瀾。
“弟子不願聽天由命,我的命運,一定要掌握在自己手中!”歐陽逍眸中流光似火,燦若金陽。
“癡兒,癡兒,”蕭問天震驚之下,又搖頭歎息,“今日你之癡心,焉知他日不會被人棄如敝履?”
“縱使如此,弟子亦無悔。”歐陽逍眸中劃過一道鑽石般堅毅而又閃亮的光芒,深深一禮,“請先生成全!”
蕭問天雙眸一瞬不瞬地盯著他,冷冷問:“你想讓為師做什麼?”
“請先生賜她一個身份!”
蕭問天一愣,略一轉念,便明白過來,不覺麵露慍色,怒斥道:“荒唐,你之行徑,與飛蛾撲火何異?”寬袖一拂,背轉身去,冷然道,“為師絕不會答應,你趁早死了這條心!”
“先生……”
“紫童,送客!”
門扉應聲而開,先前的小童走了進來,對歐陽逍客氣地做了個手勢:“王爺,請!”
歐陽逍躊躇地望著蕭問天,後者隻留給他一個冰涼而筆直的背影,猶如隔著一場風雪般冷漠而疏離。他神情一黯,知道先生已然動怒,再說無益,隻得施禮告退,隨小童走出屋外。
雪下得越發大了,如飛絮扯綿,當空亂舞,漫開無邊無盡的寒冷與陰沉。屋內,雖有火爐取暖,但寒意依然無隙不入。星空圖上的各色水晶也仿佛變成了冰晶,冷冷地流轉著寒光。
一時間,那光竟有些刺眼。蕭問天皺了皺眉,轉身踱至案前,望著卦象怔怔出神,不知不覺憂從心起,不可斷絕。
“王爺,您這是做什麼?這天寒地凍的,使不得,使不得啊!”門外風雪中隱隱傳來小童慌亂的聲音。
蕭問天眉心一跳,快步走至窗前,推開緊閉的窗扇,伴隨著一聲尖嘯,狂風挾著雪片直撲進屋,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擋了擋,然後便看見白茫茫的院子裏,一個倔強的身影直挺挺地跪著,雪花不停地飄落在他臉上、身上,須臾便成了半個雪人,而他一動不動,保持著似乎亙古不變的姿勢。
小童在一旁急得直跺腳,想去拉他,卻又哪裏拉得動?隻得把救助的目光望向蕭問天。
寒風從臉側刮過,如刀割一般淩厲,蕭問天深邃的眸中閃過一絲波動,很快又變得冰冷,仿佛被這通天徹地的寒氣凍結了。
“隨他去!”風中傳來他冷硬無情的聲音,跟著窗戶“啪”的一聲關上,隨後再無聲息。
小童無法,隻得在一旁苦苦相勸,但無論怎麼說,歐陽逍皆恍若未聞,猶如一尊靜默的雪雕。此地位於山頂,風狂雪烈,更比別處冷十分。過了許久,小童耐不住寒,隻得離開。偌大的院內,漸漸已不見別的顏色,隻剩下一片白色的陰沉。
時間似浸在雪中一般,緩慢而冰冷地流逝。天色漸晚,雪卻越下越大,屋內燃起了燈,冷焰飄忽,將一個凝重的人影印在窗紙上。
不知過了多久,房門突然“吱啞”一聲開了,蕭問天提著一盞油燈出現在風雪中,寬袍被風吹得淩亂飛舞,燈苗晃個不停,借著一點朦朧的暗光,隻隱隱約約看到院中一個大雪堆,哪有歐陽逍的人影?
他心中一涼,快步走到雪堆旁,高聲喚道:“逍兒,逍兒——”聲音在狂風中破碎得不成樣子,再難辨清,但雪堆裏卻很快就有了回應,還是那句——
“請先生成全!”
歐陽逍的聲音,有些虛弱,卻依然堅定。
蕭問天一怔,既而怒氣上湧,將心中那點擔憂衝得無影無蹤,狠聲道:“你既執迷不悟,就在這兒繼續跪著吧!”決然轉身,大踏步走回屋去。
整整一夜,那扇門再也沒有打開過。
天快亮的時候,雪終於停了。大地一片銀裝素裹,到處是玉樹瓊枝,屋簷下掛著長長的冰柱,空氣清冽得刺骨。
“王爺、王爺……哎呀,王爺您怎麼了?”小童惶急的嗓音,驀地打破清晨的寧靜。
房門猛然打開,蕭問天一臉憔悴地出現在門口,眼下有深深的黑影,顯見一夜未眠。他衣袂帶風地搶至歐陽逍跟前,後者身上的積雪已被小童拂去,卻依然維持著跪姿,雙目緊閉、臉色青白,就連身體都似變得僵硬了。
蕭問天臉色倏地大變,顫顫地伸手去探他的鼻息,還好,還有微弱的呼吸,卻也如遊絲般,將斷未斷。
“還不快把他抬進房!”蕭問天急聲說道,跟小童一起將歐陽逍扶進屋,蓋上厚厚的棉被,又撥旺火盆,為他揉胸搓腳,舒筋活血。
過了好一陣,歐陽逍方緩過氣,無力地睜開眼,看見一臉擔憂的先生,心中有愧,囁嚅著道了聲:“先生,我……”
見他醒來,蕭問天先是一喜,複又大怒:“你明明功力深厚,為何不運功抵擋,卻放任自己被凍得差點丟了小命?
歐陽逍垂下眼簾,默然不語。先生向來理智,若不受點折磨,怎能令他心軟?
見他這般模樣,蕭問天隨即明白了,不免長歎一聲:“罷了,罷了,你既如此執著,為師又怎麼攔得住?”語畢,一跺腳,竟轉身不顧而去。
小童見歐陽逍神情黯然,不覺勸道:“王爺也該好好保重自己,先生一向最看重王爺,您若出了什麼事,豈不要叫先生心下難安?”
歐陽逍默然半晌,終於咬了咬牙,道:“煩請轉告先生,情之一字,弟子委實勘不破,令先生失望了。不管最後結局如何,弟子總不會放棄。”說罷,就要起身,小童忙攔道:“王爺傷得不輕,還是暫且在此歇息,等先生回來。說不定先生最後被王爺誠心打動,就回心轉意了呢。”
歐陽逍略一思忖,覺得小童說得有理,心中也抱著萬一的希望,於是在道觀中暫住了下來。
沒想到這一整天都不見蕭問天蹤影。原來他離開道觀,竟然徑自下山,去了睿王府。府中的人都知道他是王爺的師傅,赫赫有名的問天先生,自然誰也不敢攔他,竟讓他一直走到了後院。
雪後的天空湛藍純淨,亭台樓榭皆若水晶雕琢,折射出晶瑩剔透的光芒。忽然聽到陣陣歡笑聲,震得樹枝上的積雪似乎都在簌簌地往下掉。蕭問天抬頭一看,一群穿紅著綠的小丫環正在前麵打雪仗。拳頭大的雪團在空中飛來飛去,不時在人身上炸開,激起一陣驚呼和銀鈴般的嬌笑。
旁邊站著一位穿白狐皮裘衣的少女,拿著曖手爐,笑盈盈地觀戰,還不時出聲指點:“翠衣,小心身後!”……“蓮兒,快追,她就快頂不住了!”……
雖然從未見過麵,但瞧那樣貌氣度,蕭問天還是立刻斷定,她就是歐陽逍所說的“綠蘿”了。真不知她到底有什麼好,竟讓逍兒癡情至此,不惜違逆師命,在雪地裏跪了整整一夜。
蕭問天目光冰冷地打量著對方,卻見她娉婷空靈地立於雪地中,恰似一株白梅,說不出的清雅出塵。隻因大病初愈,不得不站在一旁觀戰。看了一會兒,實在忍不住,將手爐往石凳上一擱,俯身抓了一把雪,揉捏成團,覷個空子,往近旁一個小丫環身上擲去,正正擊中後頸。
那丫環冷得一縮脖子,轉頭看見是她,剛猶豫了一會兒,又被她接連幾個雪團打中前胸,濺了一身的雪渣,小丫頭氣著直跳腳,終於忍不住還擊。
綠蘿咯咯笑著,與她你來我往地擲了幾團,又偷空拿雪球朝別的丫環身上招呼幾下。漸漸地,越來越多的人加入了圍攻她的戰團,她倒越發高興,左閃右躲,身輕如燕,玩得興高采烈。
她纏綿病榻多日,委實悶壞了,如今頑疾一去,隻覺得渾身說不出的輕鬆,仿佛有使不完的勁兒似的。蓮兒翠衣起先還擔心她的身體,苦勸了幾句,見她不聽,也隻得由著她了。
玩了一陣,身上發熱,竟連裘衣都脫去了,一身紅襖,像團跳躍的火焰,在雪地中明亮地閃耀。還有她快樂的笑聲,也似有著強烈的感染力,讓人忍不住嘴角上揚,如同麵對朗朗晴空,胸懷為之一暢。
蕭問天眼中的堅冰不知不覺便融了一角,心想,若非她身份不堪,跟逍兒倒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自己那弟子一向眼高於頂,隻因他自己本是絕頂聰明,又誌存高遠,平常女子再難入眼。現在難得有一名與他旗鼓相當、並駕齊驅的女子,偏偏又是敵國的奸細。
他歎了口氣,內心矛盾之極,理智告訴他千萬不要放任逍兒玩火自焚,感情卻又讓他不如索性成全了這對男女。
正在天人交戰之際,綠蘿像是感應到什麼,突然轉過頭,靈巧的雙眸在他身上轉了轉,嫣然一笑,遙遙跟他斂衽一禮。雖然不知他是誰,但她本能地覺得這位老者神氣清華,定非凡人。
見她乖巧的模樣,蕭問天的心又瞬間軟了一軟。他一生孤獨,未曾娶妻生子,一直視歐陽逍如親子一般,隻因對他寄予厚望,向來嚴厲有加。歐陽逍對他也是敬重的時候多,親呢的時候少。加上這個弟子從小就老成持重,一般孩童的天真爛漫在他身上鮮少見到,在先生麵前更是謹言慎行,從未有過逾矩的舉動,是以一般人子女承歡膝下的天倫之樂,他當真從未感受過。現在見了綠蘿這般,便禁不住想,大概天下父母,都會希望有這樣一個活潑可愛、乖巧懂事的女兒吧。
他心潮起伏,麵上卻始終冷淡。
這時其她丫環也瞧見了他,都慌忙行禮,蓮兒小聲告訴綠蘿:“這位是王爺的師傅,問天先生。”
綠蘿並未聽過“天師”的大名,得知他是歐陽逍的師傅,本能地覺得親切,甜甜一笑,揚聲道:“先生,來跟我們一起打雪仗吧!”說著,一團雪球已直直朝蕭問天飛來,正正在他腳下炸開,他不覺連退兩步,長眉一挑,正待發火。卻見綠蘿一臉俏皮的樣子,吐了吐舌頭,可愛之極,就似一個頑童成功捉弄了自己那不苟言笑的長輩一般,有一點小小的自得,那火便怎麼也發不出來了。
見他愣在那裏,臉色似乎不太好看,綠蘿暗叫糟糕,自己這玩笑開得有點過火,歐陽逍的師傅該不會惱了吧。她心裏有些發慌,趕緊跑過來,仰起小臉,軟聲求道:“先生,是蘿兒不對,您別生氣,蘿兒這就給你賠禮!”當真盈盈拜下身去。
蕭問天臉上陰晴不定,也沒有開口讓她起來。她維持著跪拜的姿勢,不一會兒就覺得膝蓋酸疼,寒意陣陣刺入骨髓,很快便如針紮般痛起來。她咬著牙隱忍,低低垂下頭去,柔婉地說道:“請先生原諒!”
蕭問天依然一言不發。蓮兒和翠衣隨後趕到,見自家小姐跪在雪地裏,都心疼無比。蓮兒哀求道:“先生,小姐病剛好,身子還弱著呢,求您老快讓她起來吧!”
翠衣不知道蕭問天的身份,見他倨傲無禮,說話便不那麼客氣:“我家小姐是何等身份的人,給你下跪,便是給了你天大的麵子,你還想怎的?簡直不知好歹!”
“紅綃!”綠蘿忙喝住她,蓮兒也一個勁兒地朝她使眼色。
翠衣剛愣了愣,便見蕭問天寒意四射的目光直射過來,釘在她臉上,犀利得讓她禁不住低下頭,訥訥地說不出話,暗想這人不知是何來曆,一雙眼睛竟如此厲害。
耳邊聽到他冰冷的聲音:“才跪一小會兒就受不了?有人卻已經為她跪了整整一夜!”
翠衣一驚,望向綠蘿,卻見後者也是一臉的疑惑不解。
隻聽見一片積雪的咯吱聲,蕭問天已轉身離去,遠遠傳來他霰雪般的清音,在空氣中飄散,經久不絕——
“隻望她將來顧念這份情意,行事也能留幾分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