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長相俊美的年輕人也是呆了一下，想了想，笑了起來，點頭。
    “再見到你真高興。”
    意外他居然還記得自己，向佳影顯得很高興。
    狐狸冷眼看著她開心得不知所措的模樣：有沒搞錯，就算這人類長得稍微過得去，你也用不著這麼巴巴地湊上去搖尾巴吧！
    “真開心能在這遇到你。”她用不太流利的外語說著。
    好在行司十分有耐心，麵帶微笑地聽完後，回答：“因為住所隔這裏比較近，我偶爾來會來采購些東西。”
    “行司先生打算住在這個城市！”她驚喜地。
    行司微微點頭：“是的，因為某些原因，我現在很喜歡這座城市。”笑容溫柔迷人。
    哎呀，真不愧是行司先生，舉止都是這麼溫文有禮。
    “說起來，我上次找了疏影小姐的作品看了。”行司笑著，“真是很不錯呢。”疏影是她的筆名。
    聽到行司這麼說，向佳影驚喜道：“能得到你的讚賞，真是我的榮幸。”由於她不能很熟練地說出行司的語言，所以，要表達自己的情緒也是費了很大的勁。
    兩人一邊斷斷續續地交流著，一邊在人行行道上慢慢走著。
    “說起來，我正在學習你們國家的語言，但朋友什麼的並不多，能不能請疏影小姐稍微指導下。”行司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啊……”
    “啊，抱歉，真是太失禮了，我隻是有些心急，最近一直無法取得進展。所以就……”他急忙解釋，“呃，那個就當我沒說，真是抱歉。”一直拚命點頭賠禮。
    向佳影看得一愣一愣的——我好像還沒回答吧。
    “真是太對不起了，我真是的，這樣的性格真是糟糕到了極點，天啊，我真是太差勁了，”他自己嘀嘀咕咕地抱怨著自己，“為什麼我會這麼差勁呢？會被討厭嗎？啊，不，一定是被討厭了，絕對被討厭了……”
    “那個……”被他突然爆發出來的碎碎念給嚇到，向佳影呆呆地：“行司先生，我……”
    “啊啊，我怎麼又開始了，我不想這樣的啊，真是很糟糕吧？”抬頭沮喪地問她，還沒等她回答，馬上低下頭，“我就知道，真是差勁啊，我為什麼會老是失控呢？總是給別人帶來困擾，這樣的人為什麼不死了算了，可是我不想啊，我也有很喜歡的東西啊，但是我給人家帶來了麻煩，這樣的我有資格得到我想要的東西嗎？我沒資格學習你們的語言是吧，我知道的，我早知道了，可是我還是想不死心地問問，我……”
    說到後麵，向佳影的腦筋已經跟不上行司說話的速度了，看著行司站在原地歇斯底裏，發呆。
    狐狸翻個白眼，看著那明顯性格有問題的男人：剛開始見這個男人氣質幹淨，相貌過得去，談吐也彬彬有禮，覺得還是很適合這笨女人的，現在看來，完全不行嘛，整個一神經錯亂啊。
    感覺懷裏狐狸動了下，向佳影低下頭，狐狸掙紮了一下，示意自己想下來。
    “不行哦，會著涼。”向佳影製止它，“我們回家去吧，不知道行司先生要什麼時候才能忙完呢。”有些為難地皺眉，“對了，”從袋子裏拿出紙筆，寫上自己的手機號碼，塞到還在發瘋的行司手中，“行司先生，外麵冷，我先回去了，關於語言學習的事，請你忙完打電話給我。”
    然後轉身就走掉了。
    偶爾覺得少根筋的人類真是省事不少呢。
    狐狸在心裏暗忖。
    因為超市隔向佳影住的地方很近，所以她也沒打算坐車了，抱著狐狸走回去。
    “呐，小白。”走了一會，她突然開口說：“我雖然知道你隻是小狗，但是還是覺得好像多個夥伴，覺得很溫暖。”
    狐狸抬頭看她。
    “我從小就沒有朋友，也沒有父母，親人，好奇怪，我居然也能活到今天。”她笑，“覺得自己很幸運。”埋下頭來，在狐狸柔軟的皮毛間聞了聞，不知為什麼，小白身上總有種奇異的香味。模模糊糊地說：“隻是覺得一個人未免太單調了些，是不是很貪心啊我？”笑。
    狐狸沒有掙紮，人類跟妖怪神祗是不一樣的，他們都是籍由身邊的人來證明自己的存在價值，幾乎無法離開同類。
    對於妖怪們而言，在還是動物、精怪時，因為自己的弱小會選擇群居，但是一旦有一定的實力，一般都願意單獨居住——除了九尾狐狸。
    九尾也是同樣熱愛家族的一種生物，無論道行多高，都至死不願離開自己族群。
    當年族人全滅時，也曾惶惶地出逃過一陣子，雖然最後回到了青丘，自己的家鄉，但那種被世界遺棄的感覺，卻是十分難熬的。
    所以，他能理解向佳影的部分心情。至少有一點是相同的——同樣的惶惑不安，自己到底是怎麼樣的存在呢？
    或者，更確切地來說就是：我的存在到底有沒有必要？
    但是比她幸運的是，自己遇到了那個人。
    雖然那個人並沒有說什麼華麗的語言，但她就是把自己這個凶殘的異類看成是同伴一樣的存在。
    也正是因為那個人的毫無芥蒂，才使得自己沒往殘暴的路上越走越遠。
    說起來，真很久沒見到她了，不知道她過得好不好？
    對於自己的不反抗，他也做出了合理的解釋說明。
    ……我隻是把小泉曾帶給我的溫暖再次傳遞下去而已，對不對？
    “還記得上次我去動漫展見到吉兒嗎？”她突然又說，“我感覺快看不到她了，吉兒的存在痕跡越來越淡薄。”
    狐狸訝然。
    “是我太敏感了嗎？”她苦惱的樣子，嘴角習慣性地掛著微笑：“我啊，總覺得大家快看不到她了。”
    拜托，你那樣還叫敏感？是真的啦，那家夥馬上就要消失了，馬上，馬上就會回到屬於她的世界去了。
    “我啊，”她歎息著，“我很舍不得，很舍不得她，但是總覺得，興許那個世界有著什麼樣重大的事等著她去做，有很多人在等她。”
    看著向佳影黯然的神色，狐狸撇撇嘴：所以我才討厭那個叫吉兒的嘛，明明很快要消失，為什麼還要去招惹她，難道不知道擁有後再失去會讓人更難接受嗎？
    “很奇怪吧。”她笑，“但是很準哦，以前我都可以很清楚地猜出哪個人快忘記我了。”眯著眼，突然親昵地親了一口在狐狸的額頭上：“但是我知道，小白一定會記住我。”
    狐狸呆住。
    “雖然不知我從哪來的這自信，但是我真的覺得小白會記住我。”她還在徑自說著，沒注意到狐狸僵硬掉了的神態。
    我，我被人類親了！
    狐狸遲遲不能從這一認知回神過來。
    不是沒被人親過，但是那目的很明顯，那些人類貪圖自己的美色，而自己則是需要他們的陽氣和精血。
    以一夜歡好換來數年，數十年的修行，他也不認為有什麼劃不來的。
    可是，那都是人形的自己，做為狐狸的自己是不可能讓人輕易觸碰的，更不用說被親了！
    看著向佳影那傻笑的臉，怒上心頭：如果我不是我，是別的什麼寵物，你也會親嗎？有沒搞錯啊，我可是白紀雅！
    而且，你那毫無防備的模樣是什麼意思！難道以後養了寵物還要用親了我的嘴唇去親別的低等生物嗎！
    越想越上火。
    等等，怎麼臉變大了？
    咦？
    我，我在幹嘛啊啊啊啊啊！
    好不容易恢複過來的狐狸因為發現自己居然莫名其妙地去舔了舔她的嘴唇而再次石化。
    “討厭，”向佳影被小白輕輕舔了舔嘴唇，剛準備說小白怎麼這麼愛撒嬌時，卻看到了那小動物眼中淡淡憐惜。眼淚就刷地衝出眼眶，她手忙腳亂地擦著眼淚：“真是的，怎麼灰塵進眼睛了，都流眼淚了。”
    被向佳影動作給驚醒的狐狸隻看著她的神色和動作，就明白了這是怎麼一種狀況。
    怒氣居然消逝得無影無蹤。
    隻是看著她悲哀又有些開心的神色，伸出白色的爪子，搭在她手背上。
    傻孩子，我不能一直陪著你，因為我並不是寵物啊，我是妖怪，我要活很多很多年，而你，卻隻能活幾十年。你死掉了可以遺忘那些記憶重新輪回開始你的新人生，但是我不行，我要活很久，記憶對我來說，是沉重的枷鎖。
    所以，在我們都還不習慣彼此時離別是最好的了。
    此刻正是淩晨，屋中一片寂靜。
    向佳影此刻安靜地睡著，月光將屋子的一角照得格外亮堂，一直靜靜趴在枕邊休憩的狐狸睜開眼，悄悄站了起來。
    看看那月光的來處，再看看向佳影微顰著的眉眼。
    猶豫了一下，然後，小心地靠過去，將臉往她頰邊蹭了蹭。
    我要走了。
    妖怪屋那邊說有人在找天女的麻煩，一個月也過去不短的時間了。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我會很快忘記你，就像忘記以前那長久歲月中遇到的那些人一樣。
    你也是，快快忘記我吧。
    仿佛夢見了什麼美好的東西，向佳影微微揚起了唇角。
    做個好夢吧，乖孩子。
    他抬起前爪，輕輕蓋在她露在外麵的手臂上。
    再跳下床，從窗台躍了下去。
    月光下，一抹雪白纖巧的身影躍然於各棟高大的建築之間，無論之間相隔了多麼遠的距離，狐狸都是一刻也不曾猶豫地筆直飛身跳過。
    終於到達妖怪屋所在的商業街中最高建築物的樓頂上。
    那裏已經有兩人在等候了。
    狂野男子笑得欠扁：“真是久違了呢，狐狸。”
    容貌清秀的男子怯怯地躲在他身後，有些心虛地看著狐狸。
    狐狸沒好氣地哼了哼，落下地的同時，已經變成一名華美的男子。
    “很出乎意料呢，居然待了一個多月。”男子不把他漆黑的臉當回事，依然嬉皮笑臉。
    “這是怎麼回事？什麼妖怪屋的規矩？”白衣勝雪，麵容嬌豔的男子滿臉不爽。
    “哦，那個啊。”男子點點頭：“是有的啊，隻是你沒注意聽啦，我說過的。”
    “我根本不知道！”他吼。
    “那我也沒辦法，”男子聳聳肩，“可能我那會說的時候你在神遊吧。”
    “你是故意的吧！”
    “我怎麼知道你聽到沒聽到，別忘記了，你可是最討厭別人窺探你神魂的！”很無辜的口氣。
    “你！”曾幾何時自己居然也會吃癟？這讓心高氣傲的狐狸不能接受，卻也一直反駁不能。
    好在這麼些年來的修身養性也不是白來的，他深吸了幾口氣，平靜了下來：“好吧，告訴我，是不是天女被發現了？展翼。”
    “恩。”收斂了一直以來的的玩世不恭，展翼正色回答道：“厭次已經追蹤她很多年了，這次據說是發現了天女大人的行蹤，為了避免行動被滋擾，特地請上麵派了月破下來。”
    “原來月破是為了這件事來的。”白紀雅沉吟著。
    “你見過他了？”
    “還打過一架。”他笑，“但是時間緊迫，沒分出勝負就急著回來了。”說到這，想到了什麼似的，突然住嘴。
    “時間緊迫？”展翼揚眉。
    白紀雅瞪他一眼，沒回答。
    “雖然不認為你會殺了那個人類，但是我也不認為你能多待一天，所以，真是讓我有點驚訝。”展翼揉揉縮在身後男子的發，“這樣的話，小穀該稍微放心點了。”
    那叫小穀的男子仰起臉來看著展翼笑。
    白紀雅瞥了眼小穀，“下次別做這樣的事，不然別說我不念舊情。”
    “是是是。”唯唯諾諾地應著。
    “那麼，這件事解決完了，你要不要回去那個人類那？”
    白紀雅仿佛聽到了什麼大笑話般的表情，“你在說什麼？展翼大人？已經一個月了不是嗎？”
    “可是……”你好像很留戀那個人類喔。
    “我們來說正事吧。”明顯白紀雅不願意糾纏於這個問題。“月破的實力我見識過了，很不錯，雖然不及鬥神，但是戰力在神界也是數一數二的了。現在還加個我們不清楚的厭次……”
    “是是是，我們現在是一根繩上的蚱蜢呢，”展翼點頭，“沒有天女大人，小穀和我也得回到過去，你可能也無法見到那個人，就談不上現在我們的存在了，所以我們不能讓他們將大人給抹殺掉。”
    “其他人都沒空吧？”
    “說是沒空，其實都是被自己的師門或者家族的人給提前叫回去了。”展翼聳肩，“畢竟有能力給神界添亂的家族不多，大岐是不會管這些的，你知道。”
    “恩。”他無所謂的口氣，“其實我也沒指望他們幫忙。”
    “麒麟說很樂意幫忙，最近閑得骨頭發癢。”小穀突然插嘴。
    “哦，對了，說起來，小穀很擔心你，死賴著把麒麟扯進了戰圈。”展翼回首看了眼小穀，笑道：“雖然不是以前那個實力強大，性格溫和的遊光了，但仍是擔心著你的。”
    白紀雅笑了笑：“多謝了，小穀。”
    “不客氣。”小穀紅了紅臉，隻要是人類，都無法抗拒白紀雅對自己溫柔微笑的容顏。
    “但是我還沒原諒你，所以你最好別再犯錯。”涼涼地添上這句。
    小穀臉黯淡了下來。
    白紀雅看著他那變臉速度飛快的模樣，失笑出聲。
    小穀這才意識到狐狸又在玩自己，不爽地瞪眼。
    哦哦，又變臉了。
    “行啦，你別逗他了。”展翼幫小穀解圍。
    “可是好好笑哦。”他笑得嫵媚地說出傷人的話來，“你看小穀的臉，真搞笑。”
    在狐狸的眼中，我長得很搞笑嗎？
    小穀大受打擊。
    “你沒看到小穀不高興了嗎。”展翼皺眉，“幹嘛笑得這麼誇張啦。”拍著小穀的背安慰他。
    “可是活得幸福才會表露出真實表情，不是嗎？”白紀雅突然說出這麼一句。
    說完自己都愣住，為什麼在說這話時，卻想起了那個女人皺眉微笑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