亙古的星空眷戀著太陽。
    這才是宇宙間的真理。
    我以為我是太陽神。
    卻不知道，身為星空創造者的他愛的，根本就是那個太陽的創造者。
    那是一種比喜歡，要深太多太多的感情。
    這分明是，湮炙說過的。
    “不，我不信。”我大睜眼搖頭，一臉固執，聲音空空洞洞，“我不信，我不信。”
    你說過，不管別人說什麼，我都不要信。
    我愛你。
    我聽你的。
    我不信。
    可我好難受。
    難受到都聽不到心跳了。
    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我那麼努力，那麼拚命想要成長，想要在你麵前長成那個耀眼的樣子，到頭來，卻發現——
    仍然隻是一個替代者。
    我一直以為，如果我不是曜，如果我隻是一個軟弱平凡的人類，如果我不夠勇敢不夠耀眼不夠光輝，你就不會愛我。
    沒想到，就算我真的成了他。
    也不行。
    根本從開始就不行。
    從你我相遇的那一刻就不行。
    從我出生的那一刻就不行。
    因為，我和你，晚了那麼多的時光。
    那些你誕生後，和你開始寂寞前的時光。
    “不管你說什麼我都不會信的。”我想轉身，卻發現連抬腳的力氣都沒了，“我隻聽湮炙的。”
    “我隻聽他的。”
    我站在那裏，一遍一遍對自己說，感覺風從我的身體中穿過。
    就像被掏空了。
    空空蕩蕩。
    突然眼前疾光一閃，身邊的玫天被一道黑影按到了世界之樹上。
    是盛怒中的湮炙。
    “你又對他說了什麼！！！”湮炙狠狠抵著玫天，豔麗的臉上是前所未有的狠戾殘忍，幽暗眼中全是毀滅的光，“我警告過你別招惹他！！！”
    “怎麼，你想殺了我嗎？”玫天陰柔無比地笑了，“湮炙哥哥？”
    玫天伸手環住湮炙的腰，他將頭埋到了湮炙的肩上，他墨綠色的發像海藻在空中散開，泛著魅惑卻危險的冷光，他輕柔的聲音也是如此，魅惑而危險。
    “在同伴麵前？”
    “在我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形體之後？”
    “在我好不容易，找到重生的方法之後？”
    “你舍得嗎？”
    揚起臉，玫天笑得那麼無辜，也是，那麼殘忍。
    “我可是你唯一的同伴了。”
    湮炙身形分明劇烈一震，他一把推開貼在他身上的玫天，艱難地一字一頓開口，“別招惹他。”轉身欲向我走來。
    被玫天拉住了。
    “湮炙哥哥，我們一起回到那個時候不好嗎？”玫天墨綠色的貓眼怔怔望著湮炙，漂亮絕倫的臉上是一種恍如虛幻般的表情，“我們七個，隻有我們七個，我們彼此了解，融為一體。”
    “那個時候多好啊。”
    “那麼開心，那麼快活。”
    “什麼別的都沒有。”
    “什麼其他的都沒有。”
    “為什麼你們一個個都要離開呢。”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不甘心！”他突然瘋狂淒厲地叫喊起來，撕心裂肺，痛徹心扉，“明明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們創造的！為什麼偏偏是我們要消失！”
    “憑什麼！！！”
    “我不甘心！！！”
    “我不甘心！！！！！”
    “玫天，”湮炙一把抱住漸入瘋狂的玫天，緊緊地，緊緊地，他的聲音是那麼無力，那麼哀戚，“不要再執著了。”
    “身為創世神的我們——”
    勾起唇角自嘲地笑，湮炙一下下輕撫著玫天披散著墨綠色長發的脊背，讓懷中輕顫的他漸漸平靜了下來。
    “本來就是宇宙中最諷刺的存在。”
    “這不是你能改變的命運。”
    “放手吧。”放開玫天，湮炙定定望著他，溫柔地，傷感地，憐愛地，“我們都不能抗拒自己的命運。”
    最後一次伸手，劃過他那世界上最漂亮的眉眼，落在了玫天淺淺玫紅的唇上。
    湮炙轉過了身。
    “不要再來打擾我了。”
    “湮炙哥哥，那麼長的時間裏，你有沒有想過我們？想過我？想過我的身體？”玫天不死心地拉住他的衣角，“湮炙哥哥——”
    “玫天，”湮炙沒有回頭，“放手吧，回到你該呆的地方去。”
    “湮炙哥哥！”
    “玫天！！！！！”
    “你一定要逼我親手殺了你嗎！！！！！”
    湮炙猛地回身扼住了他的喉，“離開這裏，回到你一直呆著的地方去。”
    “可是那裏又有什麼！”
    “除了時間流逝的聲音什麼都沒有！”
    “那種極致的痛苦你能忍受嗎！”
    “如此漫長的時光中一個人聽著自己血管裏時間流逝的聲音！”
    “我受不了了……”玫天突然哭了起來，墨綠色的瞳仁盛滿了痛苦，如幼童般驚惶脆弱，“我受不了了……”
    “我受不了了……”
    湮炙的手鬆開了。
    他抱住了他，靜靜地，任他在自己懷中哭泣。
    他們的氣息是如此自然地交融在一起。
    就像一體。
    是的，他們本來就如一體般存在了太久太久。
    看著那擁在一起的兩人，我的眼輕輕垂下了。
    我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
    那不是我能插入的。
    那是他們的世界。
    根本沒有我的位置。
    我輕聲問一直站在身邊的梵褚，“曜這個名字，是你取的嗎？”
    “是。”梵褚那雙深紫的眼一直隻看著我，在我，“可是……”
    “你的父親，是個什麼樣的人？”我直直打斷他，麵色很平靜，看不出一絲情緒，聲音也隻是略微上揚，就像真的有點好奇。
    “他……”梵褚遲疑了許久，最終也隻是說出了兩個字，“很好。”然後又急忙開口，“曜，你不要——”
    “別說了。”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笑得燦若晨星，心中卻一片冰涼，“別說了。”
    別說了。
    讓這該死的一切都見鬼去吧。
    老子不陪你們玩了。
    “送我回甄羅吧。”我對著梵褚，聲音冷清，“我想離開這裏。”
    “迦南！”湮炙突然一把推開玫天回過了頭，他的聲音那麼痛苦，他看著我的眼中幽幽沉沉，似有千言萬語，張嘴卻隻有三個字，“我愛你。”
    “我信你。”我還是笑，笑的無所謂，“我隻是想一個人呆一段時間。”
    湮炙看著我的眼，漸漸黯了下去，最後竟然，變成了一片死灰般的沉寂。
    我的眼，也漸漸黯了下去。
    對不起，我真的不想讓你傷心。
    可是你，為什麼總要讓我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