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著眼，醒不過來，混混沌沌間，意識卻是清醒的。
    我知道自己在做夢。
    而我所有的夢境，也不過是他。
    愛神浴日的光曄廣場，收到金烏的我詫然回頭，一個人正對著我笑，妖邪又嫵媚，他眼中波光流轉，幽如璨璨繁星，勾魂攝魄。
    我的魂就被勾走了。
    這個人，強勢又脆弱，深情又決絕，絕望又熱烈。
    他是最古老的神祗，他有著最寂寞的時光。
    我愛他……他也說他愛我。
    我終於醒了過來。
    我知道他在這裏，在我身邊。
    可我現在不敢見他。
    空氣裏有他的味道，還有壓抑著濃濃怒火的粗重呼吸。
    “我現在這個樣子，你是不是，很失望……”
    “比不上那個曜吧……”
    閉著眼，我心底一片灰敗，連開口都不願意了，晦澀難言的沮喪淹沒了我。
    天知道我有多想，在你麵前，做一個耀眼的人。
    怎麼就是不行呢。
    他的聲音許久之後才響起，前所未有的冷硬刻板。
    “你贏了，暉隸奪回來了。”
    “是嗎？太好了……”我長出一口氣，“這樣我也放心了……”
    他沒有說話。
    我知道他很生氣，因為我沒用的快要被殺死了。
    真的很差勁。
    “對不起，這個樣子是不是很難看……”勾起嘴角苦澀地笑，“可是，相信我，下一次我一定做得更好——”
    剩下的話語突然都被扼在了喉間，再也說不下去了。
    他纖長卻異常有力的手牢牢掐住我的脖子，將所有空氣從我身體中擠出，絲毫不能撼動。
    一丁點也沒留情。
    媽的，這個混蛋，一生氣就這樣！
    我也很傷心好不好！我也不想那麼丟臉地被箭射中！我還傷著呢！
    在一片瀕臨滅頂的窒息中，我痛苦地睜開眼，然後，我的視線，再也不能移動半分。
    他居然在哭。
    眼垂著，無聲的淚順著臉頰蜿蜒，還沒來得及落下。
    那張我最愛的天底下最漂亮的臉麵無表情，卻布滿了痛苦。
    突然抽搐般的心痛到簡直想殺了我自己。
    “你……”我艱難地擠出一個字，再也說不下去。
    連心都沉重地跳不動了。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我竟然會讓你流淚……
    他似乎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哭，鬆開扼住我脖子的手，他的眼神恨不得將我碎屍萬段，惡狠狠開口，一字一頓從齒縫中擠出來，“告訴我，你到底在想什麼？！”
    “你到底想證明什麼！”
    “你到底在不安什麼！”
    “不就是怕我會不愛你嗎！”
    “你這個笨蛋！”
    “是，我是笨，我就是笨！”我也惡狠狠對著他，“笨到明知自己沒用也還妄想成為那個人！”
    “笨到一天到晚怕讓你失望！”
    “笨到恨不得將那家夥金光閃閃的外皮扒下來披在自己身上！”
    “笨到連做夢都在怕你不愛我！”
    “笨到居然會讓你哭！”突然一把抱住他，我將頭埋在他肩上，頃刻間淚濕了滿臉，“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不想讓你傷心……”
    在我的淚浸透他衣服的一霎，他的全身劇烈顫抖了一下。
    他反手抱住了我。
    我們靜靜相擁，半晌，他沉沉的聲音終於在我耳邊響起。
    “是因為我，沒有讓你安心嗎。”
    “是因為你，總不相信我是真的愛你嗎。”
    湮炙自嘲似地笑了，透著莫名哀傷。
    “迦南，”他的聲音低低的，也是溫柔的，憐愛的，他輕輕撫摩著我頭頂的發，“你知道曜為什麼那麼耀眼嗎？”
    我悶悶搖頭。
    “因為他能激起別人心中的力量，激起人們心中，相信美好的力量。”
    “而這，不正是你做的嗎。”
    “你讓甄羅的士兵，你讓甄羅的人民，都開始相信自己心中的力量。”
    “讓他們用這種力量保護自己。”
    “這不正是你做的嗎？”
    “你不是做到了嗎。”
    “所以你沒什麼可不安的，也沒什麼需要證明的，因為你就是他啊。”
    “而我對你的全部希望，也不過是盼著，能看著你，在我麵前成長。”
    “這樣的我——”頭被他掰了過去，我們四目相對，他的眼神直接銳利，炙熱深情，“都不能讓你安心嗎？”
    “可是，可是……”在那樣深情的注目下，我退卻了，閃爍其辭，“可是……”
    “可是什麼？”他緊盯著我，不容絲毫逃避。
    “可是……你從來都沒有表揚過我啊……”悶悶的，終於將這句話說了出來，“你一直都隻說曜多好多好，光輝又耀眼……”
    “說我的時候，你就隻會說可愛……”
    “差太遠了……”
    “我也想得到你的承認啊……”
    邊說邊低下頭，手指畫圈圈。
    ……好吧，我就是無聊，我就是喜歡吃醋。
    還是跟自己吃醋。
    是的，我承認了。
    我想，我或許真的是那個曜。
    真的是那個一千七百年前的太陽神。
    一件又一件的事，讓我開始隱隱相信，自己真的是那個人。
    雖然現在，沒有他的靈力，沒有他的記憶，什麼都沒有。
    除了一個普通人的軀殼。
    可是，我已經不自卑了。
    我相信來自我心的力量。
    我胸膛下的心，就是我是曜的證據。
    我不會逃避的，假如我真的是他。
    “快！表揚我！”我瞪著一副深思熟慮樣子的湮炙，“立刻！馬上！”
    “……呃……”他臉上的表情好糾結，“嗯……”
    “快說！”惡狠狠掐他的脖子，“不然我要傷心了！”
    “這個……”他終於麵無表情開口，“你很好。”
    “……完了？”
    他瞪著我，表情很無辜。
    “……就三個字？”
    混蛋。
    “當初你是怎麼說的？”我的聲音陰陽怪氣，“‘曜是最像神的一個神了，他對人類懷有無私的憐憫情懷，是其他那些冷酷自私的神無法做到的，他用他的勇敢與力量引導甄羅的人民，他……’怎麼說了那麼多！”
    麵對我的凶神惡煞，他的反應是——
    “你很好。”
    ……
    突然笑了起來。
    越笑越開心，越笑越大聲，最後變得不可抑製，緊緊抱住了他。
    “我好喜歡。”我輕輕附在他耳邊，溫柔私語，“其實，這樣會在我麵前害羞的你，我好喜歡。”
    他的反應是直接按到了我，開始扒我的衣服。
    嘻嘻，惱羞成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