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璿衣醒來，以是正午。
    被一盆冷水潑醒的她迷迷糊糊的爬起來，抹了把臉上的水，嘀咕道：“幹嗎？”
    一旁的人一愣，別扭的轉過身，臉上略過抹紅霞：“死女人，你還不快點起來？真是比豬還能睡。”
    熟悉欠扁的聲音。讓璿衣馬上想到了他的正主，皺眉問：“我睡了多久？”
    “一夜加半天。”葉若白瞥了她一眼，有些氣惱。搖了一上午，水都潑了好幾盆，可就是不醒，差點沒讓他急死。
    這麼長？璿衣揉揉發酸的脖子，環視了下四周，看向窗外：“這是……永安王府？”極度的不肯定。當初白皓尤僅讓她繞著府裏轉了幾圈，就匆匆離去，名曰沒多少機會回來。整個府裏，她記得最清楚的就是園中的梧桐樹，那上麵濃濃的癡怨絕不是一年兩年形成的。
    “看來還沒睡傻，我還以為你連自家都不認得了。”雖然本來就不是。葉若白在心裏加了句。
    “那你怎麼在這兒？”璿衣提出了疑惑。
    葉若白抬起頭，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本皇子來體察民情，順便看看府邸的修建進度，不可以嗎？”
    可以……璿衣無奈地鉤鉤嘴角，下了床。
    剛站穩，就被臨空砸來的東西遮住了實現，同時傳來某人不好意思的聲音：“死女人，你想這樣就出去嗎？簡直是丟皇家的臉。”說完，風也似的消失了。
    璿衣將遮在臉上的衣衫撥開，看著他有點像落荒而逃的背景，笑出聲來。正想將外衣穿好，才發現裏衣早已濕透，緊貼著身體，將她完美的曲線勾勒出來。轉身摸摸床單，也是濕的。恍然地歎了口氣，忍不住咬牙。這個死小鬼，到底潑了多少水？都不怕她著涼。（那個，狐狸精也會生病嗎？）正欲去屏風後換衣服，一陣敲門聲響起：“娘娘，二皇子讓我送來了洗澡水。”是瑤琦。
    “哦。”璿衣將床前的幔帳放下，重新躺了回去：“進來吧。”心中對葉若白的怨念少了幾分。
    “對了，娘娘，”瑤琦一邊調水溫撒花瓣，一邊說；“二皇子還說，永安王府裏有個溫泉，你要是有空，可以去泡泡，聽說可以延年益壽呢。”
    “哦。”璿衣將頭發輕輕挽住，開始脫衣服。延年益壽？她還需要嗎？不對……突然想到的問題讓她僵住了，永安王府……“她”家有溫泉，她自己應該最清楚吧……死小鬼幹嗎還要多此一舉？他隻是個小鬼。璿衣安慰自己。皇家的孩子再是小鬼也是天生的陰謀家。她咬咬唇，不安的開口：“瑤琦，他還說什麼了？”
    “皇子還說怕娘娘您多年未歸家，忘了有這處好地方，特意告訴你一聲。”
    璿衣笑了笑，將滑下的頭發略至耳後。隻是這樣嗎……？
    瑤琦有些疑惑，低頭退了出去。
    是她多疑了嗎？璿衣靠在浴桶裏，閉目沉思。水剛好遮到她的玉肩，嫣紅的花瓣在水麵微微晃動著，如一葉扁舟。
    真的……有點不對勁……白皓尤讓她扮璃妃，卻什麼都沒告訴過她，像璃妃的喜好，脾氣，忌諱什麼的基本常識，都隻字未提。隻是讓她大概了解了璃妃的家事，宮廷的禮儀，現在想來，怎麼看怎麼像是在敷衍。而且……她想到了更重要的問題，他為何要葉遙冒著生命危險去簽訂血盟？
    璿衣的頭有些痛。她的四周早已張開一張大網，而她竟一直沒有察覺。
    那……鏡塵呢？這件事，他又知道多少？
    心一陣抽搐。她不願再想下去。
    捧起水，緩緩倒在頸上，順著頸項滑下。
    小時，母親大多在房中，碧遙隨常入宮，可每次都匆匆忙忙，一直都是月鏡塵在陪著她，陪她玩，陪她讀書識字，陪她練習法術……
    童年的一切流水般在眼前重現，她才恍然發現，現在她身邊，隻有鏡塵了……
    鏡塵不會害自己，他或許也被白皓尤蒙蔽了。璿衣對自己說。
    起身，出了浴桶，擦幹身子，穿好裏衣，去拿屏風上搭著的紅衫。指尖在碰到衣衫時，頓了頓，猶豫了。
    人一旦起疑，任何事都會覺得有問題。
    她終是歎了口氣，走出屏風，打開了陳舊的大衣櫃。衣櫃裏放滿了疊好的各式衣衫，五顏六色，隻是年代久了，布色退了些。
    這應該是璃妃以前的衣服了。
    璿衣隨手拿了件，穿在身上，發現有些小。算了，將就下吧。
    將長發放下，用桃木梳輕輕梳順，拿一根白色的長絲帶係了起來。
    不管怎樣……既然簽了盟約，她現在便不能後悔，哪怕被耍也得自認倒黴。
    呼出一口濁氣，昨晚的事情浮上眼前。為什麼會突然倒下？還睡了那麼久？
    先是簫音，再是舞蹈……現在想起，璿衣才突然覺得那曲那舞十分熟悉，卻想不起在哪裏聽過看過。
    接下來是……白皓尤……葉遙……啊皓……不對，那不是葉遙……
    她的記憶混亂了。
    雪地，少年，白狐。同樣的麵容，卻，不是同樣的人。
    藍衣少年側馬而來，取箭拉弓。利箭劃破空氣，呼嘯著擦過白狐的皮毛，留下一道血痕。白狐的身子晃了幾下，再無動作。少年皺眉，冷冷地看著家仆將狐揀起，忽然笑了，揚鞭而去。
    紫衣少年側馬而來，勒馬，驚奇的將地上凍僵的白狐攔入懷中。
    “啊皓。”“啊白。”同樣的表情，同樣的聲音，同樣的場景。一藍一紫，溫柔的笑顏交替出現。
    一瞬間，被烈火焚盡。絕美的紅色充斥了整個宅院，染紅了半邊天。藍衣男子靜靜站於宅前，轉身離去，夜色掩住了他眼角湧出的晶瑩。
    夜的懸崖，明月被雲遮住。崖頂的身影，紅衣紅發，淡漠開口：“今日起，你便是我的奴……”
    被封住的記憶如水般湧出，璿衣猛的扶住生疼的額頭。
    白皓尤……你到底是什麼人……
    真相的一角被掀開，對大局而言，誰也不能說它無足輕重，可誰又能說一點便可影響全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