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過後大家正在享受一天當中最放鬆的時光。客廳裏，小三、貝琦和迪拉一起給小舞綁辮子，閑暇之餘幫正在練習說話的小四糾正發音。黑色的發絲在地上漫不經心地移動，幾束綁好的頭發一直努力地騷擾著獨自縮在牆邊的少年。
    “三三，莉莉說她要上學了。”小舞道，莉莉是附近獵戶的女兒。
    繼續手中的動作，“嗯？她報了什麼？”
    “光明係。”
    “光明係？”貝琦插話。
    打結，小三執起另外一束頭發。
    “前些日子發公告了，廷教會在今年入學的新生當中選出下一任聖女。他們是衝著這個去的吧。”
    “嗯——？”
    貝琦吃驚地停了下來。其他人則是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這一屆的聖女不好當，可能隻是個替死鬼。”往年聖女都是在貴族中篩選的。
    “咦——！”
    “那莉莉不是死定了？”
    白了小舞一眼，“她也不一定選得上。四方大陸的狂信徒這麼多，想當聖女的人多的是。”
    在光明神照耀大地的今天，這般帶著輕蔑的說法可以算是大逆不道了。但是習慣於小三思考邏輯的眾人隻是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又開始幹自己的事情。
    貝琦還是低頭思考著，良久，他看向小三，小聲問出長久以來的疑問：“三三，你不相信神明？”
    抬頭看了貝琦一眼，小三仍然不緊不慢地回答：“不相信神明的人可是會被眾神遺棄的……我信，也不信。”
    “嗯？”這是什麼回答啊。
    “以後你就會明白了。”
    冰冷的房間，色彩鮮豔的壁畫蓋上了一層厚厚的霜。
    一個美麗的女人隻著單薄的紗衣，側坐冰床之上，雪白修長的雙腿暴露於空氣當中像貓一樣輕輕勾著床上男人的腿。如果那男人不是冰冷且毫無生氣的話，那畫麵就更加漂亮了。
    “不是！嘖，這個也不行！”乳白色的煙霧出現，消失，再出現，男人身上一次次發出微光，又熄滅。女人手上的幾個魂魄很快就被消耗得一幹二淨。
    “哼！”雙手拍在男人身上，上麵很快結出了幾顆碎冰。她實在是太生氣了，這麼多年，這個身體一直找不到合適的魂魄，她在他身上浪費的魂魄已經足夠她再造一個團了！
    “啊——啊啊——！”女人一邊尖叫一邊放出可怕的氣場，房內冰雪肆虐優美的冰雕霎時被毀去了一半！
    發泄完，冰珠叮叮當當地掉回地麵。女人摸摸身邊的男人，歎了口氣，把頭輕輕靠在他的胸口。果然，她還是無法毀掉這個身體，她太喜歡它了！
    “茱莉亞！”女人呼喚門外的仆人。
    “在，主人。”一名外貌柔美乖巧的女孩走了進來，一路低著頭。
    “我去見諾論，你安排一下。還有，把這裏打掃幹淨。”
    “是的，主人。”鞠躬，離開。
    嗯——痛！這種像被抽離一樣撕心裂肺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躺在床上的小三雙目緊閉身體緊繃一動不動，冷汗濕了又幹，幹了又濕，臉色蒼白神情痛苦。
    “娘！”門外是輕快的喊聲。
    “娘，娘！”推開，迪拉手腳靈活地摸到床邊，現在他已經一副四歲孩子的模樣，跑得很穩。
    在窗簾上挖出個洞，他腳一蹬就爬了上去，然後抓著被子用力搖。三三在做噩夢嗎？“三三——起來！快起來！”
    呃嗯。
    張開眼，頭昏腦脹，身體上仿佛還留著那種刺痛的感覺。慢慢扶著床坐起來靠著，她把迪拉抱進懷裏，良久，才漸漸有了真實感。
    “娘——疼嗎？”迪拉摸摸她的臉。
    “……不痛，做夢而已。”小三加了點力抱緊迪拉，試著把噩夢的感覺趕得更遠一些。
    把鮮嫩的藥草大大方方地鋪滿地麵，小三整整衣服坐在地上。已經好幾天沒見到饅頭了，這次她特意把藥草放了在風口，希望藥味可以飄得很遠把那饞狼勾出來。
    眉頭微蹙，她釋放出少量元靈力。不遠處剛剛成形的風係魔法被它蠻橫地打破了，蒼猛地嗆了口氣。
    “我說過，從今天開始不能再用魔法輔助。”
    “那是本能！”蒼怒道。
    “那就放棄你的本能。”語氣裏是不容置疑的堅定。
    深吸一口氣，把怒火死命壓下。他早知道，這女孩就像九十歲的老處女那樣不可理喻！
    眼前是兩處重疊的場景，一個是現實世界，另一個是魂穀。他的任務是走到處於現實世界的她身邊，這對於他來說是非常困難的，尤其是當愛湊熱鬧的死魂幾乎擠滿了視線的時候。
    不能用風係魔法就更難區別實體與虛體，小三要的就是鍛煉他的感覺。畢竟，天賦魔法也是需要魔力的，誰都不能擔保自己沒有魔力耗盡的時候。隻有讓他學習並習慣這種感覺，才能自由穿梭於多個空間。不過這個血氣方剛的學生顯然完全沒有體會到她的煞費苦心。
    “讓開，別擋著！”蒼對著魂穀的黑影大喊。
    ‘這人真不懂禮貌。’
    ‘小孩子嘛。’
    ‘嘖嘖嘖，想當年啊……’
    蒼的能力沒她那麼高，他隻看到那群黑影從一團變成一簇簇而已，小三可是聽得一清二楚，那群三姑六婆加三叔六公被他一吼，興致更高了。忍不住嘴角上揚。
    “喂！”一個男人突然出現，漫不經心地蹲在樹上。迪拉的哥哥，穆德，曆史上赫赫有名的唯一一個存活至今的鬼嬰。（TT終於擺脫無名氏的了。。。）
    “你們要去伊迪斯？”
    “是的。”
    “迪拉留下來。”肯定句，他說了算。不過，他的請求同樣被幹淨利落地拒絕了。
    “不行。”
    “你——！不知好歹！”身體一下自跳到小三麵前，高大的黑影蓋在她身上，壓力猛地增大。
    然後突然轉向滑開。
    數百根聖白的光刺尖端直直對著他，尖銳的白光照亮了小三的臉。
    “放心，不會讓他和我住在一起的。武士學院和聖光學院是隔的最遠的兩個學院，我不會讓無聊的人打擾到他。記著，我是他幹媽。”
    “哼，說得好聽，不是為了那個什麼‘阿一’你會跑去伊迪斯嗎！”
    一句話幾乎喊出了所有事實。不是因為他，他們起碼要再待上一年才會離開這裏。小三壓住內心的顫抖，平靜地說：“我不否認。但是他們也確實到了該離開的時候了，難道你想迪拉和你一樣嗎？無法融入人群，隻能獨自隱居？”
    穆德的身影潛沒在黑暗中，氣勢隱隱外露，憤怒消沉的壓力把蒼逼得跪到了地上。
    沉重的氣氛靜默的空氣，連蟲鳴都沒有。幾分鍾後，壓力開始退去，而那個黑夜中的男人也消失了。
    “繼續練習。”小三道，依然背對著蒼。雙眼沒有焦距地望著前方，淚水在月光下越發晶瑩，劃過雙頰，沾濕了衣裳。
    穆德說得沒錯，她很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