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蝴蝶
    寒風刺骨的黑夜即將過去，溫度迅速爬升，在黎明到達之前他們隊伍的人數已經減少了一半，很多人的身體已經很虛弱了。
    阿一和小三一直相對獨立於人群，在大家眼裏，進入沙漠的有兩種人：一是成為神的貢品的人，二是尋找神靈賜福的人。阿一屬於前者，必須與其他人分隔開來。
    饑餓的人們看向小三的視線就像刀割一樣，卻沒有人動手。自願成為貢品的人部落會送上最崇高的敬意，“不得幹擾沙漠祭獻者的一切活動”是所有人的共識。所以就算這個祭獻者看起來完全不打算食用手上的魔獸，而他們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他們也不敢開口。實際上，連日跟在他的代步魔獸後麵前進已經有犯規的嫌疑。
    太陽完全升上地麵的這段時間是最後的行進階段，拖著疲憊的身軀，他們急於尋找一個休息的地方。這幾天突然出現的沙塵暴和流沙讓猿人們對“神的禁地”有了更進一步的了解，多虧小三他們的帶領，他們臨時掌握了許多在沙漠中延長自己生命的本領，已經不會傻傻地躲在沙堆後了。
    小三他們的坐騎和進來的時候不同，現在他們坐在一隻像土黃色的魔獸身上，它是阿一在外出捕食的時候遇上的，不知道為什麼就跟了上來，然後就和小三一見如故了。身子百分之九十都是由沙子構成的，時而流沙一般鬆散，時而岩石一樣堅硬，小三為之取名“琉沙”（流沙）。性格比較溫馴，爬行速度緩慢，還好個頭不小，勉強比得上人類步行的速度。在沙丘群間找了一個開闊的平地，小三拍了拍“琉沙”的大禿頭，示意它原地停下。
    “水球。”稀疏的水元素自地下慢慢滲出，沙漠中用水魔法的難度比平常高了幾倍，不過幾天下來她也慢慢習慣了。
    阿一從背上拿下一片魔獸的骸骨，她小心翼翼地把水球挪到骨盆中，“啪”一下就盛滿了盆子，高超的控製技巧，水球掉落盆中竟連一滴水都沒有灑出！不遠處的猿人羨慕地看著這邊的一人兩獸，要知道，他們的每一滴水都是用命去攢下來的！要遇到水源談何容易！
    勺了一點水，走了兩步，小三把小碗遞到琉沙身邊。小三他們是站在它的背後的，這就是它好玩的地方——身體完全沒有前後上下之分，就像一坨泥巴，你喜歡捏哪裏做腦瓜哪裏就是腦瓜。剛才坐到地上它就散成了一小堆，現在，原本應該是尾巴的地方伸出一個小小的手丫，胖嘟嘟的，沾了點水，隔著布戳了戳小三的臉蛋，惹得她“咯咯”地笑。再伸出一隻手，兩隻小胖手從小三手裏接過小碗，慢慢退回沙子裏麵。
    把手帕稍微弄濕一下，小三給自己擦了一下。她和阿一都披著在部落時阿一弄出來的麻衣，寬大衣服把她從頭包到腳，灰色的帽子幾乎把她整張臉都蓋住了，衣服裏麵還縫了些熊皮，悶得厲害。再不抹一下她怕自己會悶出大病。
    帽子脫下，披風下的小臉紅得讓人心痛。看了看遠處的天空，她對阿一說到：“再過一會兒大風就要來了，等風過了再去找吃的吧。”
    “好。”小心地把水裝入水袋中，他頭也不抬地回答。
    ‘琉沙，給我張椅子好嗎？’
    沙地的溫度高到可以直接烤雞蛋，她不想生痔瘡。周圍的沙子縮了縮，一張五米長的石椅伸了出來。
    輕輕坐了上去，她安靜地看阿一忙乎。兩日都沒有發現，一隻掌心大的蝴蝶從火熱的沙地裏飄出，透明的雙翅，水晶似的身子，就像一件美麗的工藝品！琉沙覺得特別好奇，它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漂亮的生物，胖嘟嘟的觸手一碰一縮，蝴蝶隨之靈巧地飄來蕩去。
    哎呀，好有趣！
    一隻觸手縮回，兩秒後，幾排觸手“唰”地跑了出來！
    這隻蝴蝶也不笨，飄啊飄啊，扇了幾下翅膀就飄到了離它一米遠的地方，琉沙短短的觸手隻能望而興歎。
    咦——再伸長一點，嘿——
    琉沙不死心地向前探。
    “挲挲……”
    突然發現自己的椅子在移動，小三愣了一下。向右看去，琉沙的沙牆上十幾隻胖手正在揮來揮去，那動作，如果是別人的手恐怕早就抽筋了。
    它在幹什麼？蝴蝶太難發現，小三沉下心，定眼，用心打量那一片空氣。耀眼的陽光照到蝴蝶身上，地麵出現一條小小的彩虹。她知道是什麼了。
    “阿一，把這一袋和其他的區分開來。這盆水有毒。”
    停了一下，阿一把水袋裝滿，綁好，多打了一個單結作為標記。小三向琉沙的背風麵走去，他緊跟其後。
    “剛發現了一種叫做‘彩虹蝶’的蝴蝶，有毒，而且會汙染附近的水源。長話短說，今晚如果我發熱，就用這袋水給我降溫。給——”從懷裏拿出一個小瓶子遞給阿一，“每次的有效時間是十二個小時，可以隔絕毒物，記得塗上。”
    利落接過她手中的瓶子放好，彎下腰，把她深深護在懷裏，外衣裹牢，雙腳用力插在地上，整個人呈半圓形半伏在地上。
    沙暴來臨，比任何一次都要大。
    “呼——呼——”嗡嗡的風聲，黃色的沙塵立起一堵高牆，直通天地！像台風天裏的暴雨，雨是一片一片地撒出的，“唦唦”的聲音像一把把豆子撒到地上。地上的沙子越卷越高，半空中形成一朵厚重的沙雲。
    琉沙迎風麵變成了堅硬的石頭，風暴中的碎石狠狠地砸在上麵“吭吭”地響。一層又一層，細細的沙土把地上的東西一律覆蓋，黑的、褐的，當風暴過去，地麵就隻剩一片黃色。這次不知道還能剩下幾個猿人。
    用力撥開身上的塵土，爬出地麵。僅出來大半個身子，側躺在地上，他緊張地拉開小三的帽子。粉塵抖落，她的臉露了出來。
    麵對眼前的情景，他心魂俱喪。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