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魅番外】
    遠處馬背上的二人依舊緊緊地相擁在在一起，斜陽在密合的身影上鍍上金色的光輝，亮麗得仿佛一道雋永的風景。
    無魅淡淡地笑了開來，心中幾分惆悵、幾分釋然……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幸福。
    易商營地的主帳內，熱鬧異常。
    連非的臉上掩不住的喜色，不時看向那絕世男子。幸福，溢於言表，連與那人不熟識的幾位將軍都能感受到。
    靜靜地聽著眾人的調笑，無魅心中淡淡地浮動幾分放心幾絲傷感，那二人是如此的般配啊。就算是麵對生死，他們都不願放棄彼此。
    那日，連非的那句“生同，死同”讓他撼動，也徹底地死心了，甚至對於那人的厭惡也漸漸消失。既是身中重傷，那人也要保護連非的周全。無魅忽然明白，他們之間的感情，無堅可摧。
    而自己心底的那份愛，或許就這樣，掩埋吧！
    從小與連非一同成長，對方溫柔外表下的疏離他是清楚的。而自己，還是不知不覺間淪陷在對方的溫柔裏。
    無魅依然清晰地記得第一次見著連非時的情景。
    因為是孤兒，他從小性格孤僻。絕音堡有很多與他差不多大的孩子，那時的他絲毫不突出。那日，據說少主要來選下一任的護法，所有的人都來到絕音堡大廳內等著，心中都希冀著能夠被選中。絕音堡的護法，身份顯赫，地位僅次於堡主、少主之下，卻要求有極好的文德武功。
    不多時，前任左護法領著一個漂亮的孩子來到大廳，那孩子溫潤如玉的臉上，掛著如沐春風的微笑，令人不由得沈迷。
    “不好意思，讓各位久等了，”那孩子微笑著開口，掃視了所有人之後，繼續道，“今天我要從你們中選兩個人做下一任的護法。”
    緩緩地收回視線，無魅靜靜地立在角落，等待時間的消逝，論文論武都輪不上自己吧。
    不一會，連非就選中了無常，無魅絲毫不意外，在他們一行人中無常的文武都是太過出彩，性格卻幽默豪爽，任誰也會選他吧。
    然而…無魅疑惑地看了看那個正溫柔地對自己笑著的孩子，他沒弄錯吧？為何會選自己？
    隻聽見，“嗬，你沒弄錯，我選的就是你，無魅。”
    詭異地成為下一任的左護法，無魅心中有些惶恐，畢竟那麽多孩子都比自己優秀。
    對方隻是笑了笑，一副老成的模樣，用著感歎的口氣，“無魅，永遠不要輕視自己。你，會比你自己想象的更優秀……”
    少年老成的樣子，有些好笑。他，卻莫名地被感動了。雖然到那時，他沒覺得自己如何出眾，卻因為對方的一句話，從此勤奮學習，努力練功，隻為了不要讓那人失望。
    不知不覺間，他們都長大了，或許是連非為人溫和，一直把他們都是當做朋友，也或許是對方時不時會在他遇到學習與突破上的困難時給予提點，無魅漸漸發現自己的眼光無法從那人身上移轉。
    卻清楚，連非對自己並沒有別樣的感情。大多時日，連非生活在番幽瀲灩城的分堂，那裏的男女都是俊俏至極，也有很多人傾心於他，卻不曾見過他對任何人動心。連非總是那樣溫柔謙和，但對於有意於他的人，拒絕，卻是不留餘地。
    漸漸地，無魅明白，這人的溫柔隻是一個麵具，內在裏是如何，怕是沒人能夠清楚吧。不想被對方推遠，他隻能默默地將所有的情感壓在心底，掩飾得完好，除了無常，沒有任何人知道。
    後來，連非回去甘寧，在三年一度的武試場上一舉奪魁，為此得到眾人的好評，以及那些千金小姐們的垂青。
    他終是要娶妻吧。無魅黯然，甘寧第一美人，據說有無數士家子弟傾慕的女子，應該最終會打動那人吧。
    意外卻欣喜，連非決然拒婚，然後領著他離開甘寧。
    雖然，他不敢奢望對方的情意，卻掩不住高興，隻要能這樣永遠跟隨他就好，連那樣的女子都撼動不了他的心──那麽，或許，他真的看不上任何凡俗之人。這樣就好，這樣就是自己的幸福，雖然不是以伴侶的身份，但他定是陪那人一起走過今後漫長歲月之人。
    懷揣著那份小心翼翼的幸福，無魅心中無比滿足。
    卻在那一天，所有的夢給打碎了。
    那時連非一人前往明齊與無常會合，無魅則是回去甘寧，待在堡主的身邊。直到他按堡主要求去查探連非的動向，驀然得知……
    情報無誤。那個人，終於愛上別人了嗎？還是一個男子。
    他，難以置信，說服自己一切是江湖的傳言，然，心中漸漸涼透。
    當看到連非為了那人而焦急煩躁，去除了優雅溫和的麵具，當看到連非即使被那人重傷仍舊情意不改，當看到連非因為那人的回歸而喜悅至致，當看到連非對那人發自內心的溫柔與愛意，他終於相信，這個他傾慕多年的男子，已然找到了自己的摯愛。在那一刻，他心中疼得窒息，甚至…忍不住去怨恨。
    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
    無魅跟隨著眾人離開主帳，今天連非終於釋放出來自心底的笑容，隻因為那人的平安歸來。
    如今，他也該釋然吧。
    緩緩地走向自己的營帳，寂寥的天空，一輪明月，流瀉出淡淡的悲傷。
    除卻天邊月，誰人知何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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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香番外】
    易商國三年一度的武試，也是一次盛典。
    除了皇上之外，朝中重臣及其家眷都可以去觀看。十二歲的明香，跟隨著自己的哥哥明尚也去了比武場。
    其實，對於這種蠻力的事情，明香很是不喜歡：不過都是些草莽，她想。隻是，她的身份還是要求她去觀看。心中慶幸，自己還不及及笄，所以不用擔心會被皇上指婚給一個草莽。要知道，皇上往往會為文武狀元指婚，對象都是像她這樣的名門小姐或郡主。
    天高氣爽。
    明香無趣地瞥了幾眼場上的那些武士，微微皺起眉頭，那些人真是蠻子，扭打成一團，無聊至極。
    看著最後得勝的那人，一副洋洋得意的樣子，明香鄙夷至極，還沒有真正成為武狀元，就驕傲如此。
    忽然，一身白色戎裝的男子飛身上了比武場，頭上掩著一頂沿帽，明香看不清楚對方的樣貌。比武場上再一次風氣雲湧，不一會白衣人便打敗了對方。
    隻是輸掉的那人似乎不甚服氣，甚至要求加試，比試射技。白衣人也沒有推辭。
    卻……
    明香不由得在心底暗暗驚歎，那白衣人果然厲害至極。一弓三箭，齊發射向比武場另一頭的箭靶靶心──所謂百步穿楊，不過如此。
    全場驚然。
    白衣男子輕柔地開口：“請問兄台，還要加試嗎？”
    對方似乎才驚醒過來，局促地回道，“不、不用了。”
    白衣男子聞聲轉向皇上的方向，隨手拿下自己的帽子，臉色的笑容晃人，揚起聲，“臣侄季揚非，參見吾皇，不知皇上今日對臣侄表現滿意否？”
    所有人再一次愣住，原來這就是傳聞中容親王的次子啊！
    看著幾分溫文、幾絲俠氣的季揚非，俊逸的麵龐上掛著淺淺的笑容，明香一下子呼吸困難起來。
    “哈哈，皇侄果然武藝過人，那麽朕今日就封你為今科武狀元吧！”
    皇帝的聲音將明香驚醒，暗暗紅了紅臉，明香心底難掩羞赧。轉眼看去，其他名門閨秀也都是一副含羞凝睇的模樣，明香心中頓然緊張起來，皇上會不會像往常一樣為他指婚？
    不過，明香微微籲了口氣，什麽也沒有發生。
    那日的記憶，反複在她腦海中回放，渴望著能夠再見著對方。明香心中不由得黯然，在對方眼中，自己還隻是孩子吧？
    當季揚非拒絕相府親事離家出走之時，明香心中暗暗高興起來。至少一時半會，季揚非不會成親。嗬，那個原蘭芷真是天真，真以為憑著好看的皮囊就能抓住所有人的心嗎？
    她相信，隻有美麗而有智慧的女子，才能吸引到季揚非。
    四年的時光很快過去，明香一直學習著琴棋書畫，成為了名滿易商的才女，而遺傳自母親的外貌，使她被冠上昔日原蘭芷的稱號──京城第一美人。
    隻是……後來季揚非隨軍征戰，她隻好耐心等待對方的凱旋歸來。
    然而，等來的是心碎，她幾乎成為第二個原蘭芷。被拒絕的原因更是尷尬，為了一個男子。
    她心中不甘而憤怒。
    當夜的盛宴在皇宮中舉行，她忍受著其他閨秀們或是慶幸或是憐憫的眼光，靜靜地等待季揚非和那個男子的到來。
    所有人被那人的美麗攝去心魂。
    看著那人輕易地打敗原遠，看著季揚非對於那人的溫柔，明香終於明白，她一直不過是個戲外的觀眾，卻自編自導了一場美麗而虛幻的夢。
    明香靜靜地坐在窗邊，感覺夜風無限的淒清，今天是季揚非的大婚之日。五年的幻夢終於醒來，她的所有情意或許季揚非根本就不知道。而今天，季揚非與那個絕世男子終於成親了，也開創了男子成親的首例。
    她想起，哥哥明尚轉述季揚非的話：
    “臣，唯一傾慕的隻有暮幾度。情之所鍾，此生不渝。臣絕不會娶他人為妻！”
    情之所鍾，此生不渝啊……
    新月初上，為誰好？無數晚山，空對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