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淵銘傷的如何？”朝靜闕淡淡地開口。
    身後，軍醫唯唯諾諾地問道：“回太子殿下，淵大人傷的很重，損及了五髒肺腑，怕是……一時難以恢複。”
    “其他幾人呢？”
    “其他幾位將軍的內傷不是很重，調養幾日就能好的。”
    “下去吧！想個法子醫治好淵銘的傷。”朝靜闕有些心不在焉地說著。
    “是，太子殿下，微臣告退！”
    朝靜闕靜靜地站立在池塘邊，秋的夜有些許寒意了。月光粼粼地波動在水麵，圈圈漣漪，蕩到他的心中。
    今日，他站立在城頭，遠遠地看著戰場，季揚非那一身白色戎裝真的很是刺眼；戰爭持續了很久，雙方對峙起來，卻……那人忽然出現，像燃燒的火焰點亮了整個沙場，幫助季揚非殺退明齊的軍士。
    紅色的身影，肆意地舞動著……美人如玉，劍如虹！
    他就這麽遠遠地看著，看著那人擊傷自己的將士，看著雙方的軍隊撤離，看著……一身火紅的人兒撲到季揚非的懷中，兩人緊緊相擁許久。
    心中驀然疼痛，昨夜幾度對他說的話，猶在耳際。
    低頭，朝靜闕緩緩撫-摸著紫色竹笛，手上的力道猛然抓緊。當日，淵銘因為自己太過重視幾度，而設計殺他，在他看來，幾度已經成為自己的弱點。
    朝靜闕眼神慢慢冷卻，弱點？不，絕對不是。他，一直清楚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麽，無上的權勢和……天下。君王無情，就算他對幾度動了情，也改變不了什麽！
    既然那人根本就不屑於自己的感情，他朝靜闕何曾如此埋汰過自己。
    再次看了眼手中的竹笛，朝靜闕忽然將它拋向池塘……不是自己的，就舍棄吧！沒有什麽比他的天下還要重要。
    轉身，朝靜闕邁著優雅的步伐走回自己的臥室，除了一聲短促的落水聲響，和水麵上的絲絲漣漪，一切如昔，仿佛什麽也不曾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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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日，金黃的陽光灑射在易商的軍營裏，又是明媚的一天，洋溢著美好的氣息。
    緩緩地睜開雙眸，灰白色的頂棚映入眼簾，幾度輕輕地坐起身，屏風外傳來低低的交談聲，仿佛是昨日那位鄭轅將軍正在和連非商討著什麽。
    拿起案旁連非準備的幹淨整齊的衣物，幾度起身穿著起來。
    “好，就這麽著吧。”連非的聲音低低地傳了進來。
    “末將這就安排下去。”接著，鄭轅走出了帳篷。
    “暮……怎麽這麽早就起身了？”連非來到屏風後，看著正在梳發的幾度，柔聲地笑道：“是我們的說話聲吵著你了？”
    “沒有，我已經休息夠了。”若是平常，他根本就不需要太多的睡眠，隻是每次歡愛之後，他都會有些嗜睡。
    輕輕地坐到幾度身邊，連非拿過幾度的木梳，笑著說道：“我來。”
    梳弄著幾度順滑的黑發，連非低聲地說道：“你的發太長了，以後就由我來替你束發吧……”
    連非不知從何處掏出了個發簪，上麵鑲著血色的瑪瑙，將它輕柔地別在幾度的發髻上，扳過幾度的身子，仔細看了看，連非愉悅地笑著，滿意於發簪的效果。
    “嗬，真好看！當初就想將這個送你……後來發生許多事情，都給忘記了，現在送你……真的如我意料般適合你呢！”
    發簪上的瑪瑙閃爍著明亮的紅色，正可以與幾度的額間朱砂交相輝映，耀眼至極。
    幾度任由連非的動作，好不好看，對他而言沒有什麽意義，但隻要是連非想做的事情就可以了。
    “洗漱一下，然後我們用膳吧！”
    “嗯。”
    ……
    北風卷地白草折。
    樹木蕭蕭，在寒風中瑟瑟地發抖。瑤城戰場，數月以來，經過了多次交鋒，日前，兩軍依舊對峙。
    “雖然幾次交戰，明齊沒有得不到什麽好處，但是瑤城暫時依舊固若金湯……天氣愈發寒冷了，兩軍就這麽僵持著……誰也得不到好處！”鄭轅蹙眉，擔憂地說道。
    帳內，火爐劈啪地燃燒著，散發出陣陣暖意。
    從地形圖上收回眼光，連非淡淡地開口：“朝靜闕，還真是堅持啊……到這個地步了，還不肯退讓嗎？”
    “怕是如此了……寧可舍棄兩座邊城，也不歸還瞿池和紹關。”鄭轅有些頭痛地歎道，“難道就這麽一直僵持嗎？”
    “鄭將軍您也說了，朝靜闕怕是寧可舍棄兩座邊城，無論如何我們也不能讓他的陰謀實現，所以隻能盡力，尋找機會突破，拿下瑤城……到那時，或許才可以迫使朝靜闕屈服吧！”
    接著，連非問向鄭轅：“軍中的衣食供給如何？”
    “回王爺的話，保暖衣物都還是足夠的，隻是天寒地凍，糧食有些…大多隻能供給幹糧了，肉食比較貧乏……”
    “這樣，”連非垂眸沈思了下，“那盡快想些辦法吧，將軍與士兵們的口糧都一樣，任何人不許特殊對待。”
    “是，王爺。”
    ……
    瀚海闌幹百丈冰，愁雲慘淡萬裏凝。
    河麵的厚冰被內力震開，幾度卷起衣服，赤著腳在水邊裏逮著魚。
    這些日子，戰事很緊，年節卻悄悄地到來。記起去年熱鬧的年夜，幾度知道這裏人們還是很重視這個節日的，現在因為戰爭……
    “暮公子……”
    河邊，幾個士兵正走過來，臉色微紅那個的叫著幾度的名字，靦腆地說道：“這水冷的很，我們幫你抓魚吧！”
    在軍營裏待了幾個月，軍中的將士們也都認識了幾度，也知道幾度的身份，平日裏對他都好奇的緊。現在看到這人在水中逮著魚，都迫不及待地想要幫忙。
    “不用，謝謝！”正常人根本無法忍受這冰寒的水溫。
    “啊，”幾人有些麵麵相覷，看著幾度動作迅速地逮著了一條鮮活肥大的魚，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冰層底下的魚，因為幾度的餌料都聚集了過來。
    幾度轉身看了看愣在岸邊的幾人，他知道由於正是寒冬時節，軍營裏的葷食很少，連非甚是擔心。微微思索了一下，幾度改變了一下原本的打算，對他們說道：“接著。”
    言畢，幾度將已經捉到的幾條魚扔給幾人，“這幾條魚給你們。”
    慌忙地接著魚，幾人愣愣地看著絕世男子一如以往般的冷淡，半晌才消化了幾度的意思……幾人憨傻地笑著，“暮公子，我們幫你一起抓吧。也好可以和別的兄弟們分享……”
    “這水很冰，”幾度淡淡地回道，“你們待在岸邊，負責撿魚。”
    接著，幾度又使出幾成內力，震開更大麵積的冰麵，將更多的餌料放到水中，引著更多的深水魚遊過來。
    “無魅，你看到暮了嗎？”在自己的營帳裏沒有見著那人，連非有些疑惑，幾度一般都是安靜地待在自己的營帳內的。
    “剛剛公子往那邊去了。”
    “去那邊做什麽？”連非奇怪地問道。
    “屬下也不知。”
    朝著無魅說的方向找了過去，連非心中甚覺奇怪，幾度可是很少亂跑的。
    對麵無常迎麵走來，臉上掛著奇怪的微笑。
    “無常，看見暮了嗎？”
    “回王爺的話……”無常隱忍著笑道：“你往前走就可以看到幾度了……嗬……”
    心中湧起不好的預感，連非快速朝著河流的方向走過去，當初正是因為有這條河流可以就地取水，所以將營地安紮在此，隻是天寒地凍，大部分的水麵都結上了厚厚的冰層，為此，現在軍營裏用水也很是仔細，因為每次取水鑿開冰麵很費力。
    “哇……這魚好大啊……”
    “啊，暮公子好厲害啊……”
    看到眼前的場麵，連非與跟隨的無魅都有一瞬間的愣神……這是怎麽回事？
    水麵上，火紅的身影像燃燒的火焰般融化著冰層──自然不是真的如此，幾度正用著內力震開更大麵積的冰層，不知幾度是用了什麽辦法，就見一條條魚被他拋上岸邊。而岸邊，聚集了十數士兵，撿著魚，驚呼著，笑鬧著……熱鬧至極。
    “暮！！！”連非險些岔氣，急忙飛身過去。
    轉身看見連非就要下水，幾度迅速回到岸邊，身上都被河水濺濕，水珠滴答滴答地滴落，“連非……”
    “暮，你這是作甚？！這麽冷的天下水，你不要命了嗎！”連非惱火地低斥。
    “我不怕冷，”幾度依舊淡然，然後指向那些正規規矩矩站著的士兵，“我抓了好多魚！”
    “抓、了、好、多、魚？”連非咬牙切齒地重複，努力地深呼吸，試圖平息著怒氣，“現在，馬上，立刻，跟我回去！”
    “可是……”
    “沒有可是！”連非低聲嗬斥，抱起滿身透濕的幾度就運起輕功飛向營帳。
    溫暖的營帳內，擦幹幾度的頭發，連非開始秋後算賬。
    “誰讓你這麽大冷天的下水抓魚去的？你就不怕凍著嗎，嫌自己的身體不夠冰嗎？要是病著怎麽辦？這裏條件如此惡劣，你……”
    “我不怕冷。”幾度強調道。
    “做錯事情還頂嘴！這大冷天下水，萬一凍著怎麽辦……”
    “不會！”
    “你……”連非頭痛地撫額，他知道幾度體質特殊，但是仍舊會忍不住擔憂，偏偏這人不懂。
    看著連非撫額的動作，幾度軟軟地貼在連非懷中，“連非，我知道自己的身體，這些傷不了我。”
    無奈地擁緊懷中人兒冰寒的身軀，連非歎息，“我知道你不怕這些，但是我會擔心啊。暮，雖然知道你不是那麽脆弱，但我不想你出任何的意外。真要是病了，軍營裏的條件太差，會很麻煩……”
    舒適地享受著連非的體溫，幾度低聲開口：“我捉了好多的魚。”
    無語地歎息，“你捉魚幹嘛？想吃？這些日子軍營裏的夥食確實有些差了，委屈你了。”
    想到這些日子，軍營的夥食確實不好，連非有些心疼，卻感覺到懷中人兒搖了搖頭，悶悶的聲音從自己的胸膛處傳來，“今天是年節，你說過，年夜飯很重要。我抓魚是想給你做年夜飯……”
    一時的怔愣，連非沒有想到原來是這樣的理由。接著，柔柔的感動充滿心房，連非低下頭，溫柔地凝視著幾度，“傻瓜，我不需要你這樣做的。有你，陪在我身邊，就夠了。”
    幾度抬頭回視著對方有些消瘦的臉頰，咕噥道：“你瘦了好多……”
    “嗬……”，連非的唇角不受控製地彎了彎，“我喜歡你這麽關心我。但……不許再在大冷天下水捉魚，否則，我可是要給你一頓好罰！”
    轉念間想到那些士兵在岸邊的笑鬧，連非緊迫地盯著幾度的雙眸，語氣不悅地質問，“說，那幾個士兵怎麽會和你在一起？”
    “軍營裏沒有什麽肉食，你很擔心……我就順便幫他們捉幾條魚……”幾度低聲解釋道，臉頰在連非的懷中磨蹭著，很溫暖……
    半是高興，半是酸澀……連非一麵為幾度對自己的關心開心，一麵又…有些吃味，雖然他也是為了自己，但……
    低頭看著像貓兒般乖順地在自己懷中蹭著的幾度，輕歎一聲，連非無奈地笑了笑。
    罷了罷了，是他太勉強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