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生活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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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的清晨,我還在睡夢裏戀床不已時,廚房裏突然傳來非同凡響的哐當哐當之聲。我嚇了一大跳,心裏頓生疑神萬象,那麼響是不是地震來臨高樓大廈在東倒西歪而磨擦出的巨大噪音呢?因為自從四川的紋川地震爆發以來,電台那傳真的畫麵接連不斷地報道給了我們後,讓我總有一種居安思危的恐懼。但是,當我睜開眼來看時,卻又清楚地感覺到床鋪、窗戶、門扉都是平?毫無??毫無變化的,我的理智很快就排除了地震的可能性。那麼那巨響的聲音又是為什麼呢?我趕忙地坐了起來,在巨響的聲音中隻略微地琢磨了一會,心裏馬上似有所悟事情的膩端,是不是胖子與靚仔之間……?我三下五除二地穿了衣服,穿了拖鞋,就出門來看。與我開門的同時,眼鏡也睡眼惺鬆地打開了他的那間房門。我們躍眼看到的景象便是胖子與靚仔在大動幹戈,兩人揮拳抱腿殺豬一般,桌椅板凳都隨著他倆的臉紅脖子粗發著嘩嘩的山響聲。他倆從廚房裏扭大廳裏,又從大廳扭回廚房,進進出出地拚死拚活著。我和眼鏡也隨著他倆的進出而前前後後地跟著觀陣。小白臉的靚仔顯然不是四肢發達的胖子的對手。他們這場你死我活的戰爭結果,自然是胖子揚眉吐氣地把古怪性格的靚仔醜化得鼻青臉腫。
事後再回想一下他們的這場戰爭情景不免心有餘悸!首先得承認,我和眼鏡都有些居心不良,隻是袖手觀地想看一場生龍活虎的武打功夫片,所以一直是麵對著靚仔的危在旦夕,遲遲地見死不救。尤其是眼鏡,他不時習慣性地用手向上推著鼻梁上的金絲眼鏡,他瘦弱的身材在他們格鬥的背後遊來退去躲躲閃閃顯得十分的有風度,他極力地欣賞他們的武力較量。或許是靚仔古怪的性格早已激發了眼鏡心裏的憤懣,所以他每次都在靚仔生命垂危之際幾乎發出了歡呼的叫聲。我卻常常有些不忍,說實話麵對著這種大自然中弱肉強食般的決戰心裏很不是滋味,人類的文明到哪裏去了,為什麼包含著千古修養的人類也會像牛馬豬狗發生凶殘無知的現象呢?再又可能是我自身本也是脆弱的原故罷,我的心裏總是條件反射般地同情著那些慘敗的戰將,所以當看到靚仔那副被欺壓得欲死的樣子時,我總是情不自禁地要鼓動著身子想前去解救他一把,但每次都被眼鏡從後把我死死地拉住了,又或許是我也未能免俗也有著常人的小心眼,早也對古怪的靚仔耿耿於懷的原故罷,便每次都在眼鏡的阻攔中順其自然地停了下來,眼睜睜地看著弱者的靚仔像叢林中的一頭小鹿被凶狠的胖子如虎般地戲謔和傷殘著。後來,後來,後來我實在是忍無可忍胖子的殘酷無情,我被血的慘象驚呆了,我在傷痕累累的靚仔跟前完全忘記了他平日裏的諸多不好,我心中的理想開始從先前的隱隱約約到劇烈波動地嘲笑和譏諷起我醜陋的麵孔在所見所聞前的所作所為,我終於憤懣不已地推開眼鏡那雙一直阻礙著我的黑手,歇斯底裏地對他大罵一聲:“眼鏡,我屌你老姆草孩!”然後衝過去,拚命地推倒胖子,解救出已是傷痕累累的靚仔。
靚仔一下倒在我的懷裏傷心地哭泣起來。
我的心欲哭無淚,忙問:“靚仔,你沒事吧?”
靚仔隻是嗚嗚地哭著,氣息奄奄的樣子。
戰爭剛一結束,很快地沉寂起來,精疲力竭的胖子、靚仔都回到自己房間裏去關門死睡。我和眼鏡責無旁貸地開始打掃起狼藉的大廳和廚房。這時鐵門外有些騷動的聲響,我們趕忙向門口看去,透過鐵門花花的空繚,看到不知在何時那裏已經擠滿了許許多多上下樓圍觀的鄰居。我們剛才因為太過於聚精會神地專注那場格鬥的局麵,便絲毫也沒有發覺到他們的到來,而他們剛才也許是被那凶殘的扭打而深深地吸引個個都一聲不發,現在打鬥結束了,他們才七嘴八的議論了起來。外麵有人說警察很快就會來了。我和眼鏡聽了不由一驚,忙走到門口去責怪地問是誰多的事報的警,報警幹什麼?!外麵一個清脆四川口音的女聲忙反唇相譏:“不報警還能行嗎?你們見死不救,那樣打下去一定會出人命的。”我的目光在密密的人群中尋找了一下,很快看到了說話的四川妹,她的臉上明顯地擺放著一層不滿的神情。我和眼鏡都啞口無言,又有些手慌腳亂,擔心警察來了又要查證、又要尋問許多問題故意難為我們這些沒有正當職業的深圳遊民。我和眼鏡甚至還想到趕快逃離這個是非之地。但是已經來不及了,說話之間警察已經到來。
對於警察,在內地的時候我是很陌生的,隻是到了深圳這個治安情況很複雜的地方才頻繁地接觸不已。在深圳,警察給我的感覺是威嚴和恐懼的,雖然深圳警察保持了文明的風度,但可能是環境的導至,這裏混亂的世像使他們的身上不時地凸現著一股驕橫的野氣,幾年前我因為沒有暫住證,半夜裏讓幾位警察敲開了房門,然後把我老鷹抓小雞的地捉進了囚車。說實話從那以後我的心裏是很反感著那些為人民服務的官兵的。現在深圳的治安有所變好,啟消了暫住證,我的生活與警察不斷地拉開著差距離,我似乎有好久的時間沒有與他們接觸過了,這時又看見他們逼近我們的家門,我心裏的餘悸又條件反射了起來。隻見兩位穿著製服的男警推開了門口密密的人群,然後重重地敲著我們的那扇鐵門,厲聲地質問:“裏麵是怎麼回事?”
我膽怯地說:“沒什麼,是兩位自家的兄弟剛才發生了一場誤會。”
一個警察問:“什麼誤會?開門,開門!”
眼鏡趕忙走過去開了鐵門,滿臉堆笑地把兩位身材高大的警察迎進家中。許多圍觀的人也跟著走了進來,那位身材窕竊的四川妹一直貼近著警察的腳後根。我向前走近幾步,極力地向兩位警察解釋著剛才的事,向他們說其實那沒有什麼大不了的,都是自家兄弟吵架,等一下就會和好了,如此雲雲。神色威嚴的警察皺著眉頭地靜靜聽了我的解釋後,其中一位中年模樣的反問:“真的是這樣嗎?”
我重重地點頭說:“是的,是的!”
“不是!”那位四川妹忽然向前走了出來,對我一針見血,“這兩位先生很缺德的,他們看著他們打架也不伸手拉一下。那個胖子很凶很野,我很擔心把那個靚仔打出人命來,所以就趕忙報了警。”
我在四川妹毫不留情的指責前低下頭去,幾年前查暫住證的警察給我的餘威開始發作,心裏忍不住十五隻桶打水七上八下了起來,擔心兩位警察要嚴逞我們這兩位見死不救的先生。兩位警察略略沉默了一會,中年警察忽把聲音提高八度地向我倆追問:“那個胖子呢?打架的兩個當事人在哪裏?”
“他們都在自己的房間裏。”眼鏡說。
“叫他們趕快出來!”年青的警察說。
我和眼鏡趕忙分別去敲打胖子靚仔的房門,叫他們趕快開門出來,說警察都來了。敲了一會,胖子和眼鏡才打開各自的房間慢慢低著頭地走了出來。兩位警察審視地看了一會靚仔的鼻青臉腫,後來中年警察開口問胖子:“他的傷是你打的嗎?”
“是的!”胖子很豪氣,一點也沒有否認自己。
“你們之間是什麼關係?”中年警察問。
我忙說:“我們是兄弟。”
“什麼兄弟?”中年警察皺深眉頭地問。
我忽然覺到兄弟這個詞用得極為不當,叫人懷疑,因為在深圳這個複雜的地方那些偷盜搶劫的團夥們最常用的一個口頭詞彙就是兄弟。我趕忙分辨地說:“我們是、是一起玩得好的幾個朋友,以前都是在一個廠裏打工的,現在都辭工出來了,都租住在一起,想從新再找一份好一點的工作。可是,他們兩個因為性格的問題,一不小心就這樣打起來了。”
“那他們打架你們為什麼隻看不拉開呢?”四川妹問。
“我,我後來還不是拉開了嗎?”我說。
兩位警察看了我一會,在他們那嚴厲的目光前我忽然覺到自己真像做錯了什麼事,完全有被帶走的可能,也應該被帶走的。但是,後來警察又把嚴曆的目光從我的身上移走了,射到胖子他們的身上去,對他們命令地說:“走!你們兩個跟我們到派出所裏去一下。”
胖子和眼鏡被帶走了。圍觀的人群也相繼地散去。那個報警的四川妹是最後才離去的,她似乎一點也不懼怕我們,一直是惡恨恨的看著我和眼鏡的臉。眼鏡一直逃避著她的目光,我則被她銳利的目光幾乎劃破了臉刺痛了心,有一種無地自容的愧感。恍惚中我覺得她的形象燦爛得簡直象一團火,讓我不敢正視,在她的麵前我忽然覺到自己異常的渺小的醜陋。我的心裏雖然有些怪她多事,可又想開口對她說幾句讚許的話,但好久我一句話也沒有說出來,隻是低著頭,低著頭。最後,她在我們的低頭的沉默之中揚長而去了。
人終於都走光了,我們這套四房一廳在我和眼鏡的沉默之中一下子死氣沉沉了起來,象是渺無人煙的荒村野嶺一般。我和眼鏡站在大廳裏茫然了好一會,先是在四川妹的麵前羞於自己做人的態度,後來卻轉念的擔心起胖子和靚仔在派出所會受到什麼樣的逞罰呢?不過,我和眼鏡口頭分析了一下,他倆雖然不要命地打了一架,但也並沒有打出什麼人命要來,料想派出所那些威嚴的公安幹警也不敢把他們怎麼樣的。這便免去了我們的後顧之憂。我們的肚子裏忽然咕咕地叫了起來,這才發覺到時間已經是很不早了,已經是該吃午飯的時候了。可我們的早餐都還沒有吃呢。然而家裏做飯的東西都沒有了,鍋碗瓢盤之類的用具全讓那場戰爭報廢得麵目全非。我和眼鏡隻好再度堅持一下饑餓的折磨,使出渾身的解數把滿地那許許多多沾滿著油鹽醬醋的不倫不類的破碎東西清除到一個個的口袋裏,然後又大包小包地把它們全部提到樓下的垃圾站裏去。廚房裏除去煤氣罐還沒有爆炸外,其餘的東西幾乎是一掃而光了。我們清除了所有的碎片後,又用洗衣粉洗了地上的油汙,最後人累得幾乎比他們打架的人還要辛苦十分。但是再苦再累,我和眼鏡都無話可說,這可能是四川妹的作用吧,我倆一改過去的話多變得沉默,幹完了那許多的活後就洗洗手臉,揩去滿頭的大汗,然後一起到樓下的快餐店裏買快餐吃去。
吃罷快餐,我和眼鏡分頭各忙各自在的事情去。
我因為每天都在埋頭地寫著許許多多自以為是的一些文字,寫作之餘總要到位於寶城四區的寶安圖書館裏去翻閱各類的報刊雜誌,因此到寶安圖書館去尋找資料是我每天經常性的工作。我們租住的這套四房一廳位於寶城的七十四區,離我們先前打工的七十二區的南玻公司有一段不近的距離,我們之所以要舍近求遠地從七十二區來到七十四區租住,是因為這裏環境優美,位居與原始森林相媲美的寶安公園的腳下。原始森林,這是一個多美妙的境界,使我們那顆打工勞累了的心靈有一種不可揭止的想親近的非凡渴望,因為我們這些赤手空拳的打工者在這個高速發達的現代都市裏不知不覺中太苦太累了,我們從遙遠走了,曾幾何時是多麼地想接近這座現代之城的文明,然而現代文明豈是一個人輕而易舉得到的寶物,我們在拚命追遂的漫長歲月裏開始有種逃遁的思想,想遠離這座現代都市的快節奏,到遙遠的森林裏去隱居一下,去深吸一口哪還沒有被現代工業汙染的清新空氣,還欣賞欣賞那純真無邪、香氣四溢的深穀幽蘭;為此我們賈居到這座有自然之美的寶安公園腳下,心靈裏望梅止渴般地得到了某種籍慰;我們本來在這座森林公園之邊好好地養精蓄銳,調整一下自己的心態,然後再去慢慢有序地發展自己的理想事業,可讓人始料不及的是我們居然在這邊城一角發生了精力過剩的自相殘殺事件!這到底是為什麼呢,是不是我們還沒有被打工之苦折磨到位的原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