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辦嘛？奴婢就是害怕嘛……”我帶著哭腔從鍾子軒的懷裏瑟瑟地探出頭來，他低頭看我，俊毅的眉眼間掠過一絲驚異，剛要張開的嘴也尷尬地合上了，估計是把準備繼續挖苦我的話咽了回去。
    我心裏暗道，有門，再加把勁兒，淚珠在眼圈兒裏打著轉兒，先忍著，不能這麼快就流出來，我一抖一抖地抽泣著仰頭望著他，直到他有些驚慌地說：“你哭什麼啊？別哭，別哭啊……”
    好，就是這個機會，我盯著他的眸子，忍了半天的眼淚，終於一顆一顆地順著麵頰滑落了下來，想當年我在話劇社裏可是苦情戲的第一把金交椅，論哭，哭得驚天地泣鬼神，還不算上層功夫，要哭，就要哭得淒慘，哭得動人，哭得一枝梨花春帶雨，哭得眼前人不知所措，那才是上上層。等我約莫時間差不多了，就又低下頭像小貓一樣，縮回到鍾子軒的懷抱裏，繼續“嗚嗚”地啜泣。
    風輕輕地在我的耳邊嗚咽著，半晌後，鍾子軒緩緩地抬起了一隻手，他該不會是想把我扔在這兒不管，自己天外飛仙去吧，那可不行，我連忙攥緊了他胸前的衣服，誰知道，他竟是一隻手摟著我的腰，另一隻手輕輕地拍著我的頭，溫柔地說：“丫頭，別哭了，你抬頭看看，夜色真的很美。”聲音輕柔得好像是在哄小孩子。
    “不要，不要。”我仍是縮在他的懷中，搖著頭。
    “看看嘛，隻一眼，朕就帶你回去。”他俯下頭，在我耳邊輕輕說道，那氣息，弄得我耳朵熱熱的，心裏癢癢的，我的軟肋之二，就是受不了耳旁風，這個鍾子軒，偏偏又觸動了我的弱點。
    我慢慢抬起頭，飛快地掃了一眼夜空，就又閉上了眼，“好了，好了，看完了，快下去吧。”
    “快看，月蝕！”他的聲音裏充滿著驚喜。
    “真的？”我一下睜開眼，去看那輪月，可是，哪有啊？月亮還是那麼皎潔，明亮得好像我再瞪大點兒眼睛就會看到月宮仙子似的。又騙我，我正要低頭，他放在我腰間的手卻突然往裏一收，這樣子我就貼到了他的身上，也就意味著，我們二人之間，再沒有空隙讓我躲藏了，真是狡猾，我心中又急，又不知如何是好，也不能叫他放手，那我就有掉下去的危險了，就在我慌亂的時候，鍾子軒輕輕地說：“別亂動，隻看著夜空就好。”
    搞什麼嘛，真是的，黑漆漆的有什麼好看，不過，此情此景之下，我也沒有別的選擇，隻能撅著嘴，靠在他緩緩起伏的胸前，把目光投向那蒼茫浩瀚的長空。
    星星像鑽石一樣綴滿天幕，一閃一閃地，看著那些眨著眼的群星，我突然想起了《小星星》，小時候覺得它的旋律很容易記，長大後又嫌它的歌詞幼稚，現在卻突然懷念起了，那段哼著歌無憂無慮上學的日子，人啊，就是矛盾的綜合體，我不禁苦笑。
    “怎麼了？”他的聲音在上方響起。
    “想起一首歌。”
    “你們那個世界的？”
    “恩。”
    “唱來聽聽。”怎麼聽起來，我好像是舊社會唱小曲兒的。
    以前的時光，像黑白舊電影一樣，在我腦子裏一幕一幕地閃過，我盯著漫天繁星，慢慢地哼唱著，“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小星星，掛在，天空，放光明，好像，千萬，小眼睛，一閃，一閃……”在我唱歌的時候，鍾子軒拉著我坐在了房頂上，說來奇怪，我居然沒有剛開始時那麼害怕了，但以防萬一，還是死死地抓著他的衣袖。
    “有趣的歌。”
    “是嗎？我們那兒的人都會唱，要不要洛書教給陛下？”我好為人師的毛病又來了。
    “哈哈”他突然大笑，“丫頭，你又小看朕了。”說著，他便張口唱了起來，這稚嫩的童謠從九五之尊的金口裏唱出來還真是——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我不禁啞然失笑。
    唱完最後一個音符，他扭過頭來看著我，白衣勝雪，銀色的月光灑在他的身上，顯得那麼溫柔明淨，閑淡爾雅，好不像我認識的那個鬼馬皇帝。
    他伸手揩幹了我臉上的淚水，輕笑道：“笑了？不哭了？”接著又揉了揉我的頭發，低聲道：“小笨蛋。”
    我愣了一愣，旋即笑道：“陛下，您不生氣了嗎？”
    他的表情尷尬了一下，別過頭去：“誰說朕生氣了？沒有攜賀禮恭賀你成為王妃，朕才該自責。”
    聽到這兒，我似乎明白了，難道是因為我沒有和他商量就決定嫁到王府，這件事惹他生氣了嗎？可是你不是說不讓我主動提起自己的事嘛，就算可以跟你講，這個決定也是我今天才做的，哪有時間通知你啊！
    “陛下忘了洛書的任務嗎？洛書嫁給鍾王爺隻是為了更好地撮合他和夏靈，沒有別的想法，況且陛下又不是不知道，鍾王爺心有所屬，他是不會多看洛書一眼的。”
    “他多看你一眼又如何？”
    “他……”咦？奇怪了，我幹嘛這麼心虛地跟他解釋？是啊，鍾子離看不看我，跟他又有什麼關係，我還真是越來越搞不懂自己了。
    “好啦”，他“大度”地說，好像今夜都是我在無理取鬧，“你這兒也沒什麼好吃的，朕要回去了。”說著，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他便一手抓住我攥住他袖子的手，一手環住我的腰，我的驚叫還沒出口，就已經落地了，我心裏不禁疑惑，一個皇帝怎麼會有這般好武功。
    “快進去吧，小笨蛋。”他負手而立，深邃的眼神看得我心慌意亂。
    “哦，陛下也早些回去吧。”我提起裙子，逃也似地往回走。
    “喂，丫頭，等一下。”在我前腳已經踏進房門時，他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我疑惑地回過頭，月光裏的鍾子軒說了一聲“賀禮”隨後向我的懷裏拋來一個東西，我慌忙用手一接，低頭看去，原來是一個金黃的小橘子，抬頭再去尋他的蹤影，已經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我回到屋內，趴在床上，用那個柳葉簪撥動著小橘子，喃喃自語著，真是個莫名其妙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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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9-8-17
    花月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