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跑了過去，將鐲子拿在手中，翻來覆去地看著，一副愛不釋手的模樣。
    夜不滅忽然笑了，一直暗中壓在心口的那塊巨石也輕了不少。若是能見到眼前這女子開心，即便是傾其所有，也是值得。若是眼前這女子能開心，九泉之下，老爹也會含笑吧。若是眼前這女子能開心，作為她唯一的親人，還會在乎什麼？
    她也是他唯一的親人。他還會在乎什麼？
    那份笑容使得天地變色，那手中的銀鐲，也成了世間最好的東西。他忽然心頭一酸。伴隨著那份笑容，無數黑色的回憶紛遝而至。黑色的石屋，黑色的死敵。那時的天空，似乎也是黑色的。
    他笑了，走了上去：“你喜歡，那就買了吧！”
    海瑞絲方才便一直注視著二人。眼光敏銳如斯的他，怎麼會察覺不到夜不滅眼中瞬間湧起的那份感動。他並沒有跟上去，隻是站在不遠處，靜靜地看著眼前這一切，眼神卻是不住的閃爍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不遠處，人流之中，兩個瘦小的人影瞥了三人一眼，低頭附耳一陣交流，其中一人似乎有些不甘心，一聲冷哼，狠狠地瞪了海瑞絲一眼，隨後兩人隨著人流而去。
    “這位姑娘好眼力。這個銀鐲，雖不算是什麼稀有之物，甚至這種材質的東西，界城隨處可見。但它的做工，卻是極為精細。你瞧那鐲身之上，流紋線條清晰流暢，簡單高雅，再看這兩顆金鈴，小巧無比，輕輕晃動，聲音清脆動人。”那賣首飾的老婆子自然看出了眼前這位絕色的鬼女眼中的那份喜愛，忙得堆滿笑容，介紹道。她預感著，將有一筆生意會做成：“我們這裏是小本生意，平日裏所賣的東西，材質盡是如此，所以雖做工細致，但價格卻很公道。”
    夜不滅望了望牛丸，此時的牛丸饒有興趣地注視著那隻銀鐲，眼中異彩流連，對於老婆子的介紹卻不聞不問，沒有一絲回應，似乎此時的她，眼前隻有那隻銀鐲一樣。他不由笑了，隨後無奈地搖了搖頭，淡淡地問向老婆子道：“多少？”
    “五百界幣！”老婆子一臉不二價的表情，笑道。
    “恩。那麻煩你，我要了。”夜不滅說道。他並沒有還價的意思，實際上他也不知道該如何還價。掏出錢袋，從那數百塊黑色圓幣中取出五塊，遞給了老婆子。
    老婆子笑嘻嘻地接過錢去。任誰都能看出，這筆小生意，著實賺了不少。夜不滅卻也不介意，他笑著從牛丸手中取過銀鐲，放在眼前看了看，點了點頭，然後拉起牛丸的右手，輕輕地套了進去。
    “還要不要其他的東西了？”他一臉地微笑，柔聲問道。
    牛丸怔怔地望著他，搖了搖頭，眼中卻湧過一陣感動。輕輕地摩挲著手腕上的銀鐲，她的手微微揚了揚，金色的小鈴鐺頓時發出一陣清脆的響聲。那聲音很悅耳，她聽在耳中，眼中頓時閃過一絲喜悅與興奮，右手再次揚起。
    連續不斷的鈴鐺聲就那樣的不斷響起，伴隨著兩人緩緩地移動著。
    “夜兄弟，當真是好眼力。這銀鐲確實小巧玲瓏，令人愛不釋手。隻是這價格……”海瑞絲笑著迎了上去。剛才的一切，都看在了他的眼中。夜不滅搖了搖頭，嘴角含笑，淡淡地道：“無妨，他喜歡就好。”
    三人再次邁開了腳步，隻是夜不滅的嘴角邊，時不時地會揚起了，牛丸也顯得不再與熙熙攘攘地人群格格不入了，她甚至有時候還故意地向著人群中鑽。漸漸地，她明白了一個道理：往往人多的地方，都有好看或者好玩的東西。
    這，自是令夜不滅苦笑不已，但心中，卻是暗自欣慰。他與海瑞絲說著話，談笑著，走在後麵。隻是視線時不時的會從前方不遠處的牛丸身上掃過。看著牛丸一臉興奮地笑容，那臉上的恐懼漸漸地淡了去，他仿佛是看見了當初第一次見到牛丸時的神情。那令人懷念與心痛的活潑。
    “牛丸很可愛。”海瑞絲說道，他也看了一眼前麵不遠東張西望一臉好奇的那個鬼女，心中突然一動，臉上瞬間浮現出一種奇特的表情，似痛苦，似無奈，卻始終是笑著：“若是我有這樣一個妹妹，想必定會比夜兄弟你對她還要好。”話說的很輕，隻是隨後他的神色卻黯然了下來，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一絲厲芒從他眼中一閃而過，但隨即他已恢複了常色，臉上再次擺滿了笑容。
    “是嗎？”夜不滅淡淡地說道，笑著搖了搖頭，似乎對他這句話有些質疑。隻是他看到牛丸此刻又鑽入一個人群之中時，心中一緊，忙得跟了上去。
    海瑞絲見狀苦笑。本打算當一回導遊，帶著他們逛一逛這界城的繁華之所，誰料到此刻居然成了跟班。盡管心中啼笑皆非，但也隻得跟了上去。
    又是一番玩耍，直到路上的行人越來越少，三人肚中也有些饑渴了，牛丸終於沒了興致，卻是在一家路邊的麵攤前停下了腳步，笑嘻嘻地回過身望著兩人。
    兩人自然明白她的意思，相視一眼，都發現對方眼中的無奈。
    “我說，再想前麵走走便有一座酒樓，雖不算太好，但也有幾樣招牌菜，不如今日我做東，帶兩位去品嚐一番如何？”此時海瑞絲說道。他皺了皺眉頭看了看那路邊的麵攤一眼，忽然一陣沉默。
    “其實這裏，也不錯。”夜不滅輕輕的說道。他並沒有注意到海瑞絲的異樣，隻是見牛丸已經走了進去，遂跟了進去。
    說是進去，無門無檻，隻是一個臨時搭就，避風避雨的所在。望著已然坐在裏麵的兩人，海瑞絲一陣猶豫，隨後怔怔地望著那口熱氣騰騰的麵鍋，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半晌終究回過神來，輕歎了口氣，邁了進去。
    三碗熱騰騰的麵端了上來，夜不滅與牛丸大口吃了起來。海瑞絲卻是望著那碗麵久久未動。直到——
    “你怎麼不吃？”夜不滅開口了。
    “這就吃。”海瑞絲擠出了一絲笑容，隻是將碗捧到嘴邊，卻難以張開口。半晌，他終於動了，夾起一根麵條，他向著嘴中送去。
    心底似乎聽到了哭泣的聲音。他依舊地張開嘴，夾起麵條。
    隻是最終，他還是搖了搖頭，將麵條輕輕的放下，扯起一抹蒼白的微笑，說：“我吃不下，你們吃吧！”
    “你怎麼了？”夜不滅輕聲問道。
    “沒有。”搖頭，不再言語，隻是盯著那碗麵條。
    夜不滅正要言語，突然從麵攤外響起一陣弱弱的聲音：“幾位，我們可以做一筆交易麼？”那聲音很悅耳，是個女子的聲音，循聲望去，卻是一個小乞丐，衣衫襤褸，披頭散發，渾身上下髒兮兮的。那散落的頭發使人看不清楚她的臉，但卻能察覺到她的眼神。那種明亮與羞澀，更多的是局促不安。見三人都望向了她，那個小乞丐身子頓時下意識地向後縮了縮，但隨即深吸了一口氣，像是鼓足了勇氣，居然向前挪了一步，再次開口，小聲地說：“我們可以做一筆交易麼？”
    “交易？”海瑞絲皺起眉頭，有些疑惑地問道。饒是他見多識廣，也不清楚這個小乞丐到底要做什麼，更別說夜不滅與牛丸二人了。隻是與海瑞絲和夜不滅不同的是，牛丸的眼中透露出一種憐憫。
    “是，是交易，保證三位不會後悔的。報酬就是一碗麵。”那個小乞丐咬了咬牙，說道。而後她輕輕地抬起左手，打了一個響指。那本是黑不見指的手中，居然憑空多出一朵鮮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