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暗湧波濤 第二十回 歐陽羽擇主長安立 暗潮湧今朝波濤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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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開封城真是守不住了麼?莫非我等竟要葬身於此?”伍夋等一幹康淩寒親衛也早已投入守城戰鬥之中,而伍夋眼見與自己共同奮戰多年的親衛們一個接一個的或被流矢射殺,或被已經攀上城牆的敵軍刺死,心下不由生出幾分莫名的悲戚。
“侯爺,末將來追隨您了。”伍夋已在城頭連續奮戰數日,此刻自己這邊已是城破在即,伍夋還是忍不住朝天大吼一聲。
“殺啊!”“殺啊!”就在伍夋漠然等待死亡來臨的時候,忽聽見城外傳來一陣陣吼聲,這一聲聲吼聲喚起了城頭許多如伍夋這般心存死誌的兵士心下生起一股希冀。伍夋大聲喊道:“有救兵了!有救兵了!快把城頭的敵軍殺盡,不要讓援軍小瞧了咱們!”
本已近崩潰的城頭頓時又恢複了激情,恢複了希望,竟是再次將涼軍壓了下去。
不多時,那隊援軍已殺至前來,不是別人,竟是那孟集帶領蜀兵殺來救援,那孟集解了這邊城頭之難後,不待與伍夋等眾寒暄,隻問一句:“楚王殿下在這邊麼?”
伍夋忙答道:“楚王殿下現在估計正在西城門與歐陽羽主力交戰。”孟集聽罷,抱拳行過一禮,便帶領麾下眾人向西城門方向殺奔而去。
原來韓子貴早在一月前便已殺回開封城內,而此刻韓子貴那邊亦是交戰正酣,韓子貴手下雖已不足一萬兵士,卻也堪堪擋住歐陽羽近五萬主力數十日連續不斷的攻城,此刻韓子貴這邊亦是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了。
韓子貴回頭望向城內輔助守城的百姓,不由長歎一聲,又看一眼不遠處的鞠廣義與郭秉二員大將並肩殺在最前麵,已是戰成血人。隻見鞠廣義揮刀接連斬倒自己身前幾個涼兵,趁此間隙把自己位置讓給郭秉,而自己閃身來到韓子貴身畔,道:“殿下,不如將這裏交給末將,如今開封怕是守不住了,還請殿下速速帶兵突圍,希望能夠殺得出去。”
韓子貴眼見涼兵已攻上城頭,離自己更是僅數十步距離,再過不足一日自己這邊城頭怕是便要失了,更不知其餘幾麵城守得如何,隻怕形勢尚不如自己這邊,不由歎道:“也許是我太過婦人之仁了,當日回城後若是聽將軍之言,行堅壁清野之策,並帶領城內大軍突圍,也不致今日敗亡之局。”
鞠廣義忙道:“殿下心懷開封城內數十萬百姓,那歐陽羽放出話來,一旦城破便讓十數萬涼兵在城內搶掠三日,殿下雖知歐陽羽此舉是要將殿下留在開封城內,卻仍是義無反顧,此份豪情,末將心下實在敬服。如今殿下已經盡力,還請殿下留待有用之身,以期來日能夠輔佐皇上。”
韓子貴聽得猶疑片刻,卻正逢孟集帶兵殺到,鞠廣義聽得城外似乎有變,亦是一愣,複殺回去,而由於有孟集在城下相助,不多時竟將城上涼兵盡數殺落城下去,複又占據城頭優勢。
隻見郭秉砍倒城上最後一名兵士,探身向城外一望,卻見著城外涼兵陣中已殺了起來,忙奔回韓子貴身前,道:“殿下,城下似乎有援軍殺到。”
韓子貴疑道:“如今開封是四麵楚歌,怎會有援軍來?”郭秉卻是笑道:“管他呢,便是那歐陽羽又有什麼陰謀詭計,好歹此刻確是讓咱們緩了一口氣。”
鞠廣義也走過來,道:“郭將軍說的在理,不管城下來的是那路的,總是稍解我軍之險。”
不多時,孟集竟已殺到城頭下麵,韓子貴接到士兵通傳,忙上前探看,一見竟是孟集,不由大喜,忙下令道:“快開城門,放孟將軍入城。”
鞠廣義聽罷忙阻道:“殿下不可,若是打開城門歐陽羽大軍趁亂殺入城內又如何是好?”韓子貴聽罷不由一怔,卻聽見遠處傳來聲音:“開封城眼見是守不住了,如今似我等般作困獸鬥不若冒險一搏,請楚王下令,速開城門讓援軍入城來,好護送楚王殿下及眾皇親離京。”韓子貴等人一聽,循聲望去,原來竟是何普,隻見他已渾身血跡斑斑,後背更是斜插著一支羽箭,正由兩個兵士扶著走過來。
郭秉忙上前攙過何普,韓子貴也走上前道:“是何將軍啊,怎麼?難道北門已失守了?”何普一聽,撇開郭秉,跪倒在地,道:“殿下,末將無能,那歐陽羽大軍已攻入城來。”
韓子貴聽罷,長歎一聲,半刻未說出話來,鞠廣義忙道:“既如此,請何將軍郭將軍你們火速集結隊伍,護送楚王、眾皇親及楚王家小突圍,某便留在城中,為大家斷後。”
郭秉聽罷忙道:“還是鞠將軍你護送殿下突圍,由我……”話未說完,被鞠廣義止住:“時間緊迫,你我不可於此事糾纏,我鞠廣義與歐陽軍師間有許多恩怨,還是就此機會說清的好。”
鞠廣義方言完,韓子貴竟是朝著鞠廣義拜下,鞠廣義正欲上前相阻,韓子貴卻是將手一揮,道:“韓某之前尚對鞠將軍心存猜忌,此刻方知乃是韓某心胸狹隘了,如今向鞠將軍拜上三拜當不為過。”
何普在旁眼見二人牽扯不清,忙道:“事不宜遲,殿下您還是速做決斷罷。”韓子貴正色道:“韓某秉承聖意,守禦京都,卻因韓某無能,導致京都失守,韓某本應自裁以謝天下,卻有重任在肩,理當護送眾位皇親突圍,現傳我將令,開西城門,有鞠廣義將軍率三千兵士出城將城下援軍接入城內,鞠將軍遇見孟集將軍需對其言明,入城後先往南門,佯做突圍,而後趕往東門,郭秉將軍帶領兩千兵士將攝政王殿下護送至東城門,待與孟集將軍彙合後再一同突圍,而我則自率兩千兵士往北門抗敵。”
何普一聽,忙道:“殿下怎可以親犯險地,還請留待有用之身,不如由末將率兵往北門去罷。”韓子貴卻道:“韓某本有負皇上重托,此刻若還先行舍城突圍,有有何麵目苟活於世上,這樣罷,韓某還有件私事要托負給何將軍。”
何普忙道:“請殿下吩咐。”韓子貴搖搖頭,道:“本在陣前,不該說這些,請何將軍往韓某府中將韓某家小護送至東門,交托與孟集將軍。”何普道聲是,抖摟幾下衣甲,取過一杆長槍,拄著長槍自去了。
郭秉與鞠廣義對視一眼,舉起手中寶劍,對碰一下,便各自領軍去了,韓子貴見眾人離去,神色一凜,帶領兵士往北門方向奔去了。
又道那何普接韓子貴囑托後,不多時已來至韓子貴府上,見著獨孤雨後,將開封軍情相告,獨孤雨忙問:“那子貴他是往北門去了?”何普忙道:“殿下他此去怕是凶多吉少,末將苦勸不聽,又怕有負殿下重托,隻得……”
獨孤雨聽罷,竟是一陣暈眩,跌跌倒到後退數步,扶住牆根方站住,韓慕華、韓羨林、劉昃與楊小貞四個一見,忙奔到獨孤雨身旁,獨孤雨見著四個孩童,輕輕撫著四人頭發,片刻後方拉過這四個孩童交給何普道:“這四個孩子就交托給何將軍了,另外還需請何將軍為我備一匹馬,我自去尋子貴。”
說著,獨孤雨又跌跌撞撞地往門外走去,自在門外尋了匹戰馬,躍身騎上便奔北門去了,何普見獨孤雨走遠,竟是冷笑數聲,轉身對四個孩童道:“你們都叫什麼名字啊,叔叔現在先領你們出城去,待會咱們到城外後再與你家大人彙合。”
韓羨林兩兄妹聽罷便將各自姓名報與何普知曉,而劉昃與楊小貞所報卻非其本名,乃是更了個姓,說其二人乃是府上書童,分別喚做韓昃,韓貞。
何普知曉了韓羨林與韓慕華才是韓子貴子女時,思道:“你們母親自去尋死,也怪不了我了,也罷,待出城後再送你們去見你們父母。”思罷,又望著劉昃與楊小貞念道:“你二人運氣不太好,便隨你家少爺小姐一同上路罷。”於是便指揮兵馬,帶著四個孩童竟往北麵奔去。
又道那韓子貴率著兩千兵士奔至北門,卻發現四周並無廝殺場麵,一行人本心存死誌,此時一見此景,不由納悶。
韓子貴遣幾個兵士往城樓處打探消息,不多時,那幾個兵士回報時卻道在北門城樓上張望並未發現敵蹤,韓子貴略一思索,竟是突地一驚,心思莫非何普有變,正欲帶兵士往東麵行去,卻自隊伍後麵隱隱揚起一陣塵土,一會兒工夫便見一騎奔至前來,原來是那獨孤雨聽聞消息後趕來。
待獨孤雨來至韓子貴身前,見韓子貴性命完好,不由大喜,縱身躍下馬來,往韓子貴那奔去,韓子貴經生死邊緣,驟見愛妻,亦是大喜,一躍便自馬上下來,夫妻二人在這兩千兵士麵前也顧不得什麼禮節,竟是抱在一起。
韓子貴輕撫懷中妻子青絲,卻將獨孤雨一把推開,道:“夫人為何未隨何普將軍離去?”獨孤雨聽罷,環望四周,不答反問道:“我聽何將軍言相公你已身陷死地,如何卻……?”韓子貴忙將先前之戰事簡單講述一遍。
獨孤雨聽罷,竟是差點暈厥過去,幸得韓子貴一把拽住,獨孤雨緩一口氣,道:“若依相公所言,羨林他們豈不十分危險。”
韓子貴微歎一聲,道:“卻不知那何普費盡心思究竟有何預謀。”正在此時,忽聞後方傳來一陣笑聲,韓子貴循聲轉身望去,原來是那何普帶著數十親衛已來至北門處,遙遙地在離自己隊伍百丈左右距離。韓子貴命那兩千兵士讓開條道,自己扶著獨孤雨來到何普一行人對麵,仔細一看,隻見何普隊伍中並無那幾個孩童身影,便大聲喊道:“何將軍不是去接韓某家小麼,如何回來至北門?”
何普笑道:“早在山東時便常聞齊王殿下誇讚王爺您才華絕豔,故此費盡周折,便是不忍傷王爺性命,期望日後能於王爺帳下為齊王殿下大業效力。”
韓子貴聽罷,怒哼一聲,正欲直斥,那獨孤雨卻是按捺不住,冷聲道:“不知何將軍將我幾個孩子安頓在何處,如今這開封城裏裏外外危機四伏,若是傷了我幾個孩子半分,隻怕你家主子也得怪罪你罷。”
何普嗬嗬一笑,道:“王爺夫人這話嚴重了,末將視幾位公子小姐若上賓,豈敢傷害他分毫。”韓子貴卻道:“莫非何將軍便是欲拿我家幾個小兒來威脅韓某,隻怕你這主意是打錯了,你豈不看看這周圍足有兩千兵士,隻待我一聲令下,怕是何將軍亦難保得周全。”
何普卻自語道:“此刻張將軍該是到了。”話音方落,隻聞北門外傳來一陣喧囂,韓子貴等皆是大驚,不多時便有斥候來報,說是有無數兵馬已逼近北門,何普聽罷,笑道:“王爺可還覺得末將單單是以貴公子小姐威脅您嗎?隻怕王爺大軍尚未衝至何某身前,我自山東帶來的五萬大軍已將王爺您圍起了。”
韓子貴仰天長嘯一聲,低頭細細端詳獨孤雨麵龐,獨孤雨一見韓子貴眼神,便已知他心意,隻見獨孤雨在韓子貴懷內不住掙紮,連連搖頭不止,淚水更是成連,半晌後,方緩緩安靜下來,抬起頭,四目相對,過得一會兒,見獨孤雨眼神已漸轉堅毅後,韓子貴方對何普言道:“生死有命,相信何將軍豪傑之士,必不會虧待故交遺孤。”
說罷,回身對著身後兩千兵士道:“諸位兄弟皆是我大夏朝鐵骨錚錚的好漢,想兄弟們隨我韓某征戰多日,此刻已是回天乏力之時,韓某實不忍諸位隨韓某同赴黃泉,今日韓某與兄弟們別後,諸位還是各自回家鄉去謀半畝薄田謀生去罷。”
說著韓子貴已緩緩轉過身來,竟自拔出手中寶劍架與頸上,道:“韓某雖才華不濟,卻也不願做他人階下之囚,還望何將軍顧念大義,勿傷害我身後這些兄弟。”說罷,竟將劍一刎,一代英傑終是命隕。獨孤雨一見大驚,扶住韓子貴屍身,連聲哭泣不止。那兩千兵士亦是朝韓子貴跪下,紛紛怒視何普不提。
何普見此,不由歎道:“早知韓兄忠烈,可若韓兄不死,終是大患。”說著,抬手一揮,便見數人將劉昃等四個小童帶過來,何普凝視韓羨林韓慕華兩人片刻,方道:“俗語有雲,斬草須除根,你兩個下黃泉去和你們父親相會罷。”
話音方落,忽聞遠遠傳來一聲厲嘯:“後生著實該殺,竟如此決絕。”何普一聞頓時失色,身旁兵士亦是將何普團團圍住,便見一條身影躍至韓子貴屍身前,竟是韓子貴在揚州府院門前的看門小廝。
何普自是冷聲道:“這位先生好身手,卻不知我此地足有五萬大軍,先生便不懼麼?”那來人大笑道:“便是百萬大軍之內,取爾首級又豈是難事。”
何普卻已冷靜下來,道:“先生便不怕我以韓兄遺孤相協麼?”那人聽罷,麵色一變,半刻後方道:“老夫便已一個天大秘密交換,如何?”此人麵相童稚,卻自稱老夫,何普卻並見奇怪,隻是笑而不語,那人便又道:“你可知你身畔另一男童為何人?”
何普自是萬萬無法料到劉昃身份,頓生疑惑,那人接著道:“你自己一條性命再加上一個秘密,這當算劃算,若還不可,老夫便隻有先殺你為我家老爺報仇了。”何普思襯半刻,方道:“如此劃算的買賣在下豈會不做。”說罷,卻又露出一片猶疑之色。
那人冷聲道:“老夫一生從未做任何愧心之事,豈會騙你。”何普笑道:“先生嚴重了。”說罷,吩咐手下兵士將韓羨林韓慕華二人送出去。兩個小童脫了束縛,急急往獨孤雨處奔去。
那人見兩個小童來至自己身後,便道:“此子便是前朝大漢承佑太子遺腹子。”話方言完,隻聞身後兩個小童齊聲呼“娘”不止,那人轉身一見,竟是獨孤雨已於二人談話時自盡了,那人微歎一聲,竟自一手抱起一個小童,飛遁而去,幾個閃身便淡出眾人視線。
此時城外大軍早已將此處團團圍住,帶兵前來的便是那張坤,何普望著韓子貴夫婦二人屍首,對身側張坤道:“張將軍安排下去,將楚王韓子貴夫婦二人厚葬。”張坤得令後並不離開,隻望著那圍著韓子貴屍身叩首不止的兩千兵士道:“這兩千兵士如何處置?”
何普不假思索,道:“斬。”
又道那歐陽羽帶領大軍已殺入西門,正往東麵殺去,忽得斥候傳報,北門處出現許多兵馬,歐陽羽疑思:“莫非燕王趙戚大軍複至?”便在此時,又聞有斥候來報,道是東門處隱約見有一片廝殺,如今已安靜下來,歐陽羽聽罷,愈加疑慮,忙傳令三軍開出城去,繼續在城外紮營,待援軍到來,而何普率著五萬大軍複與歐陽羽對恃起來不提。
再說那燕王趙戚立於黃河岸邊,不住歎道:“遙想韓公當年風采,如今竟已陰陽雙隔,當真是使人不勝唏噓。”
便在趙戚悼念韓子貴之時,身後彪來幾騎,不多時已來至趙戚身後,那幾人齊身下馬,朝趙戚跪下,為首那人道:“稟王爺,有重要軍情。”
趙戚卻不轉身,直說道:“言!”為首那人四環望望,方道:“一月前歐陽羽大軍忽自河南撤離,半月前更是於長安另立新君,說是前朝大漢遺孤,新君年號光瑞,而開封的何普亦是迅速收攏兵力,並致力恢複河南民生,此刻想是已經安定河南。”
趙戚疑道:“哦?那歐陽羽另立新皇可拿出什麼憑證?”那人忙道:“回稟王爺,新皇登基時拿出了前朝的玉璽和宗譜。”
趙戚聽罷,竟自吟道:“莫說人間疾苦,莫道人間淒涼,莫言人間冷暖。人間疾苦可有誰知,人間淒涼怎見誰愁,人間冷暖哪曉誰知。”說罷,複是長歎一聲,拂袖離去了。
正是暗潮天下湧,波濤幾回興。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卷“天下紛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