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針鋒對 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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悅羽前日與葉家二少約在此處見麵,葉家雖然行商,但葉二少的母親是當今聖上的親妹妹,以這樣的身份往來與朝廷與商場之中,當然多有便利,葉家的生意也就做得大了。
與葉二少談過了生意上的事,沒有急著回廣濟緣,最近她是越來越不想走進廣濟緣的那個門了。
慢慢的行在一個一個的跑馬場之間,看著跑馬場裏的各色人等,能來這裏的人,想來身份都不一般,慢慢的收回視線,也許她永遠也不會有如此輕鬆的時候。
她低著頭,迎著風,想著心事,身邊傳來的小聲竊語驚動了她,抬眼看過去,眾人的目光不知道何時已經聚在了一人一馬之上。
隨目看過去,被那情景驚了心。那馬是匹青白兩色相間的大宛駒,識馬之人都在議論,這馬堪比唐秦叔寶所乘的忽雷駁,旁邊一人招搖過市的拎了一壇酒,給它照樣灌了兩口,更是讓初來馬場的人看得新奇。
悅羽抬目細看,給馬喂酒之人好象是十三阿哥身邊的小安子,看來十三阿哥也來了馬場,不自覺的將身子向人群裏靠了靠,千萬不要讓十三阿哥看到她才好。
果然片刻之後,十三阿哥穿著藍底暗龍紋的騎馬裝,清白硬領,以蟠龍扣係就,腳下是褐色鹿皮薄底馬靴,踏著沉穩的步子走了過來,就看見這麼一個場景,不禁淺淺搖頭:“小安子,它要是醉了,把我摔下來,看你怎麼辦!”
小安子順眉一笑,將手裏的韁繩遞到他的手裏:“這馬不喝兩口,隻怕還不得勁呢。”
悅羽不想讓他看到,躲進了離他們不遠處的暗影之中。目光一刻都未從兩人身上移開,那身騎馬裝穿在十三阿哥身上,比以往的裝束更加適合他。
十三阿哥走在頭裏,順著青葉駁的鬃毛。早已經習慣了被人行著注目禮,也就未太注意身側的人,看著馬,嘴裏問著小安子:“廣濟緣和八哥那頭,近來可有什麼動靜?”
小安子跟在他的身後,亦步亦趨:“回爺的話,大動作倒是沒有,隻前兩日尚老板隨著八爺去了趟煙雨樓,進門的時候還互相推讓了一番。”
十三阿哥略呼了一口氣,淡淡笑著:“我這個八哥啊,總是一副麵善的樣子,笑著的老虎,還真是讓人覺得寒意陣陣啊。”
小安子順嘴接上:“可不是。”
悅羽離他們的距離並不是很遠,兩人的對話清晰的傳在耳裏,其實早就知道十三阿哥是不能不放眼線在廣濟緣的,可是真聽到還是會覺得心裏一驚。
看來她和八爺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眼裏了,她的目光遊離在四處,找不到可以落目的地方,就好象她的人沒有可以依靠的地方一樣,如一片浮葉,在風裏輕擺,總也找不到歸依。
十三阿哥走到跑馬場的邊上,小安子遞上馬鞍,他便動手架上馬背,這些東西向來都是他親手來做,他的馬從不經其他人的手,將帶子繞過馬肚,起手勒緊鞍上的鎖扣。
一邊走過一人,正是馬場的管事榮海,榮海走到十三阿哥近前,躬身施禮,恭謙的說:“十三爺,稍待,我去把人清出場。”
十三阿哥抬手攔下,“不必了,一個人溜圈也沒什麼意思,馬場這麼大,不必鬧這些事。”
他爽朗而豪氣十足的話,悅羽一字不落的聽著,怎麼有人可以做到這樣,深沉的時候讓人看不到底,清澈的時候又如一汪清泉。
他在戶部與八阿哥爭,一寸不讓;在這裏對待普通的人,卻體貼若斯。她的目光跟著他的身影而行,將他行動流水般的動作全部看進了眼中。
十三阿哥翻身上馬,接過小安子遞來的馬鞭,雙腿輕夾馬肚,瞬間離了跑場圍欄,輕駕騎趨。微風撫過麵龐,何等的肆意,滿洲的男子,在馬背上得天下,現下雖已是守成之時,可是骨子裏的野性卻沒有被埋沒。
十三阿哥是眾阿哥中騎射第一人,他縱馬如飛,奔馳在馬場之中,陽光輕灑在一人一馬之人,陽光,他,馬,天然的合而為一,渾然天成的景讓人收不回視線。
幾圈過後,他微慢了胯下的步伐,回歸圈邊,小安子一向解意,立刻送上一碗清茶,“除了進去的時候謙委了一回,之後呢,別告訴我,他們就住在煙雨樓了,嗬嗬。”
小安子聽下後先是一陣笑,才答道:“回爺的話,那自然不可能,吃完了也就出來了,要說八爺還真是對尚老板很上心。”
“哦?怎麼說?”十三阿哥挑了一下眉。
“這尚老板走路也不知在想什麼,馬車經過都沒看見,八爺雖說溫文,可是那會兒那個雙臂環抱可是實打實的紮實!要不是尚老板是個男的,小的算是撞上英雄救美了。”
他騎了幾圈回來與小安子談的話,卻完全讓悅羽驚魂,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天啊,英雄救美?不會真是這樣吧?
十三阿哥爽朗的笑開了,輕鬆得開著玩笑,陽光灑下,一脈溫煦,“你怎麼就知道不是英雄救美呢,尚老板唇紅齒白,人又生得嬌小,若是換得一身女裝,怕是個麵對麵走過你都不敢認的美人。”
“喲,那小的真是眼拙了,也對,也對,要是這麼說,八爺還給尚老板留了定情信物呢!”
兩人的話讓悅羽完全無地自容,每一個字都打在她的心上,她就那麼明顯的不象個男人,怎麼十六年來就從來沒人看出來過呢?還是她和八阿哥看上去真的那麼讓人誤會,如果是,她將如何自處。別開眼去,心裏頭更是糊塗一片,看來對八阿哥真的要敬而遠之了,如果這流言真的飛得滿天都是,引來了什麼禍就壞了。
十三阿哥的笑容裏幾分清爽幾分玩笑,一口飲盡茶水,微拭唇角,撤手將杯子遞還給小安子,“是什麼稀罕物件,八哥出手的東西,應該不壞。”
“回爺的話,遠遠瞧著,像是塊玉!”
“哦?玉,這東西倒是真不壞。”他鬆鬆的帶著韁繩,讓馬兒在跑場邊慢踱著步子,略思之餘,從懷裏摸出一軟溫玉,遞到小安麵前,“明個兒把這玉佩送去廣濟緣尚老板那兒!”
小安子接過玉佩,突地一愣,“爺……這……這可是敏妃娘娘給您的,一直存在您身邊,可從沒離身的物件啊!”
他看了眼玉佩,什麼話都沒說,回了目光,看著婷柳依依,略迷了視線,口中輕喃:“尚躍宇,我說過,八哥能給的,我一樣能給,而且我會給的很足!”
一直站在角落裏的悅羽,實在是想不明白這十三阿哥想做什麼,目光滑上小安子手上的那塊玉,真的是晶瑩剔透,在陽光下閃著柔和的光。隻覺得一陣眩暈襲了上來,敏妃是十三阿哥的親生母親,幾年前已經去逝了,他要把這東西送給她,算是怎麼回事呢?看來,這幾天還是真的不能再去廣濟緣了。
陽光之下,那玉佩的柔光刺了她的心,他遊離在遠處的目光沒有看向她,卻深印在了她的心裏,十三阿哥這是在爭著什麼呢?
看樣子這兩個高高在上的阿哥是真的要把她分屍了才甘心,想想她雖然是男裝在身,可畢竟是個女兒家,怎麼受得了這樣的鬥爭相纏。如果……她現在是女兒身,就不會接手廣濟緣,就不會有這樣的麻煩了,與這種想法一並而來的是淡淡的不舍,輕一愣,她不舍的是什麼東西啊?
十三阿哥回過神來,對著小安子喊了一聲,“行了,別瞧了,這事兒就這麼定下,明兒你跑一趟,務必把東西送到他手裏。”
小安子端著手裏的玉佩,小聲嘀咕著:“這不是擺明告訴他,爺這頭有人盯著他嘛……”
十三阿哥回眸看了一眼小安子,小安子頓時乍然,忙收好玉佩,賠上笑臉:“小的明白了,爺放心,一定辦妥!嘿嘿。”
悅羽聽著這樣的對話,知道他根本就不在意讓她知道他派人跟著她,他……這樣的坦率讓她無從應對,讓她如何處理這纏到身上來的麻煩。最重要的是這麻煩裏還帶著那麼濃重的情義,八阿哥的理解和十三阿哥的坦率,一樣讓她拒絕不了。那單論她的心,更靠向誰一點呢?目光鎖在不遠處的那個身影上,她知道,卻不敢給自己答案。
十三阿哥又在跑場裏轉了幾圈,正午將至,日頭更烈了些,便不再虛耗光陰,讓小安子把馬送回廄裏,他自己則在池邊,攬水稍作清洗。
他看著天際的浮雲,神思有些恍惚,不覺出神起來,“額娘,這玉給的值嗎,您不會怪兒子吧……雖然您說過這玉是留給我的嫡福晉的,不過這會兒兒子卻想用它鎖住一個比嫡福晉還要重要的人。”
他的話悠悠的傳過來,她卻寧願自己沒聽到。比嫡福晉還要重要的人?她是誰,她怎麼受得起這樣的恩。咬緊了下唇,這個問題她給不了自己答案,淡淡的水氣蒙了雙眼,感覺四周的空氣都帶著壓力,她不能繼續留在這裏了。
她轉回頭,象是逃跑般向馬場之外跑去,想想,其實不過是想逃開自己而且,隻是,她逃得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