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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光倒流到那個苟延殘喘的夏天。
    我把身體陷進色澤慘白的被褥裏,連絞結的思緒一起陷了進去。午後平靜的醫務室彌漫著古老的消毒藥水氣味,總是慢上半小時的掛鍾秒針劃開追逐的軌跡,時間被一點一滴地刪去。
    我和淩莫靜的回憶死在那個雨夜擁擠不堪的街道上,死得那麼地徹底。
    可以幫助淩莫靜摒棄那座橋斷路毀的孤城的我,卻居然在中途撒手脫逃。
    我知道那沒有蟬鳴的夏天和那孩子都已經離我遠去,淩莫靜執意的掙紮變得無助而卑微得可憐。而我再沒有能力,也沒有權利去挽留和救贖。
    身邊所剩的屬於淩莫靜的東西,就隻有那些零亂不堪的電話留言,是已經死掉感情的聲音。
    這就是我們的一切。荒謬絕倫的一切。
    Act1
    那年的9月是我到這所學校擔任保健老師的第一個月。
    因為是頂替剛退休的前任老校醫,工作比我想象來地平淡和輕鬆。
    位於舊校舍的教室改建成的醫務室,離教學樓有好段距離的緣故,來往的人不多,所以一直是安靜的地方。門扉上漆著乳白色柏油,因為日曬的緣故已經脫落了好幾層,牆壁一直到及腰的高度都貼上讓人聯想到手術室的白色瓷磚,僅有的兩個窗戶邊上都掛上白紗布,慘淒淒的樣子,仿佛詭異歇停的幽靈。
    第一次見淩莫靜就是在這裏。
    蒼白的臉色在透染進來的日光中顯得更憔悴,額角滲著汗,在韋帆的攙扶下坐落到醫務室特有的高腳凳上,個頭剛好與我的視線平齊。
    “怎麼了?是那裏不舒服?”我循例地這麼問起情況,從抽屜裏取出登記名冊。
    那是A4紙大小的硬本,暗灰色。封麵印著學校名字和“醫務室用”字樣。紙質是最差那種,而且已經被翻得相當破爛。
    抬眼望了下眼前的兩人,沒有凳子靠背的關係,淩莫靜坐得筆直。
    “其實我根本沒什麼,是他硬把我拉過來了——”
    “還說沒什麼!差點就暈倒在走道了,你這樣子怎麼行。”
    砌辭狡辯被韋帆聲勢浩大地反駁回去,淩莫靜抿抿唇沒說話。
    窗外尖銳的蟬鳴失了調子,於是暫歇下來。預備鍾凜冽的聲響被拖得長長的,在走廊的尖角處回蕩。我讓韋帆先回去上課,淩莫靜就留下來休息。
    韋帆臨走時候的那些千叮萬囑被淩莫靜不了了之地打發掉。
    探過體溫沒有異常,應該不是中暑。
    “隻是低血糖。沒什麼大礙的。”我淡淡地這麼說著:“你是不是沒好好吃早餐?這可不行。”
    淩莫靜在我的話下明顯地怔了一怔,卻沒有給出否定的回應,算是默認了過去。
    我於是摸出開假條的表格紙張書寫了起來。
    “雖然沒什麼事情,但你還是要吃點東西,休息下。”
    我低頭這麼說著,把登記名冊遞去讓淩莫靜簽名,自己便轉身離開椅子去辦其它的事情。
    幸慶醫務室的冰櫃裏還有雪藏的牛奶可用,但泡麵怎麼看也不太健康,於是跑到便利店去買了些麥糠麵包和壓縮餅幹回來,順便也解決了午餐的問題。
    用電壺把牛奶煮熱費了點時間,大手大腳地把熱牛奶端出來,才發覺淩莫靜已經睡了。
    徒勞無功的感覺是不置可否的了,我把盛著牛奶的大耳白瓷杯擱置到一邊,慢條斯理地開始收拾桌麵的東西。
    簽署完名字的登記名冊,被淩莫靜以正經八百的角度擺在桌麵一角。
    我忽然覺得好笑。
    隨便翻到最後一頁,粗糙紙麵綿延著的筆跡搖搖欲墜。
    淩莫靜三個字,一筆一劃被完美地安置好。
    唯獨“淩”字最後一捺,恣意拉扯出幽雅圓潤的弧度,從此成了月弦的一角,仿佛細長的眉梢眼睫。
    “————”
    “淩莫靜?”我忙擱下手上的東西快步走過去,腳步卻還沒來得及抵達,原本安穩睡著的淩莫靜仿佛招襲到可怕的夢魘,開始劇烈地慘叫。
    “啊啊啊——”
    那一瞬間,身體忽然被叫聲震懾住,那針刺般的痛楚莫名而迅速地蔓延。
    “怎麼了!淩莫靜!”
    “不要——不要啊——啊啊啊啊——”
    那一定是可怕的惡夢。花了好大勁製止那大幅度掙紮的動作,神智不清的淩莫靜發狂地尖叫,冷汗濕透了覆著前額的劉海,手臂直直地高舉著,尋求救助般狂亂揮舞,仿如溺水窒息的人。
    “沒事,沒事!隻是做夢,淩莫靜。不用怕。”
    掙揣著的身體僵直地支起,慘白的被褥被淩莫靜激烈撕扯因此爬滿了蒼色的皺折,淩亂而逼仄,仿佛籍卷中擠壓的押花。枯萎成殘酷的圖案。
    “嗄……”
    慌亂的夢囈緩緩開始變換成平緩呼吸,意識清醒起來的淩莫靜抬起頭來,茫然不知所措地盯著我,氣息絮亂,校服的前領被汗水滲出痕跡斑駁。
    “老師——”
    聲音如嗬歎般,斷然失了力度,擺脫困境的淩莫靜忽然垂低頭,攀附著我臂彎的手收緊了力度,淩莫靜壓抑著聲音在抽泣,肩膀起伏著,身體簌簌地顫抖得厲害。
    “沒事,不用怕,不用怕了。”
    沒料到居然會因為夢境而嚇得直哭,我用平緩安慰的動作撫摸著淩莫靜單薄的背脊,直到淩莫靜穩定了情緒後,哭得困倦而睡去。
    悶熱的氣息透過窗戶漫進來,夾帶著不太自然的微風。那隻停歇的蟬又開始放肆的鳴叫,遙遠卻依然清晰地,宣泄著這個夏天的囂雜。
    視線離開那個名字合上名冊,忽然從淩莫靜躺著的床位上傳來動靜。
    淩莫靜似乎有習慣地在午後跑來醫務室小睡,偶爾蹺課。
    假以身體不適到這裏占床位補眠的家夥很多,本來要把淩莫靜義正詞嚴地打發掉也理所當然。
    但韋帆一麵請求地來拜托我:“老師你就由得小靜這樣吧,那家夥老是一副很疲憊不堪的樣子。”
    因為學校把紀檢部導師一職也一並壓到保健老師身上,而韋帆恰巧又是風紀委員,所以往來不少也比較熟絡。他既然這麼請求到,做老師也不是做得這麼不近人情的,於是對淩莫靜的行為睜隻眼閉隻眼。
    韋帆和淩莫靜似乎初中就是同學,兩個人雖然走在一起,但感覺上淩莫靜對這份交情有點不了了之,韋帆則是樂此不疲地去套人家近乎的那一方。
    老是有空閑就跑來我這抽煙閑聊的張主任是淩莫靜他們班的導師,一副凶神惡煞的國字臉人到是挺隨和,也聊得來。
    某次聽他提到淩莫靜的事情,說這學生在他那門學科成績一直不錯,不久的一次連堂測驗卻交白卷。原因是中途睡著了,然後在睡夢裏放狂地慘叫,旁邊的同學好心去製止,結果卻被淩莫靜狠狠地摑了一耳光。
    後來就是測驗卷交白了,人被請到教導處去。
    我頓時佩服起淩莫靜的勇猛行為,雖然不知道意圖,但也稍微慶幸自己沒被賞到耳光。
    有些人會因為生活壓力而循環形式地做可怖的夢導致失眠,算是心理病的一種,這麼說的話淩莫靜也有可能,現在的學生學習和家庭壓力也不少。
    心裏打算著是不是應該做做心理輔導,但淩莫靜除了那次都完全沒有異樣,至少在醫務室是睡得挺安穩的樣子,念頭也就打消了。
    淩莫靜不同韋帆那種熱乎的個性,隨便什麼人都能搭上話,除了基本禮貌打個招呼,其它話很少,雖然不是擺出冷漠的神情讓你退避三舍,卻怎麼也不見得好親近。
    某天的下午放學,九月這種季節即使七點多了,天色還算是挺亮的,不太習慣早回家便在案醫務室裏閑坐順便抽上兩根煙。
    淩莫靜卻背著暗灰色的背包闖了進來,背包和校服顏色不太搭,掛在背上軟塌塌地,似乎沒什麼重量。
    “呃,老師……我,不知道你還在。”顯然是認為沒人在屋內,所以門也不敲大大咧咧地就進來。
    “嗯。怎麼,有什麼事情?”
    “沒,隻是落下東西了。”淩莫靜這麼說,徑自走向靠窗邊的床位,在劣質棉花填塞而顯得硬實的枕頭底下摸出忘記拿走的手機。
    逆光的緣故,淩莫靜的轉過身來的時候,發絲由深入淺地浮現,無數微塵在空氣中碎裂滲化,點滴爬過發線的末尾。
    我靜止地凝視著那幅景致大概幾秒。
    “老師你抽煙的麼?”
    淩莫靜忽然這麼問起。我怔了一下便不自覺地抬腕去看夾煙的手。
    其實一般煙癮起的話都會到走廊去抽一兩根的,因為煙草味留在室內會影響其它人,總不太好。現在見人都走得七七八八了,我才懶得去走廊站,隨便把窗戶打開通風也就算。
    “嗯啊……”我模棱兩可地作聲,顧慮到淩莫靜可能排斥這味道,就把煙按到代替煙灰缸的半身易拉罐裏抿熄。
    淩莫靜連忙擺出尷尬的神色,慌張地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
    “沒什麼啦。吞雲吐霧地和人說話不太禮貌。而且我也該回去了。”我刻意地笑著解圍,順便提醒:“東西要保管好,下次別忘下了。”
    我於是把桌麵的東西收進抽屜裏放好準備離開,看見一旁的淩莫靜還是無奈地站在那裏捏著手機,一臉過意不去的樣子。
    這家夥個性也相當倔強。
    “你也該回去了,在學校留太晚家裏人擔心。”我忽然帶點老師口吻地這麼說道。
    “嗯……我知道了。”
    “你家住哪?我開車,順便送你吧。”
    明顯被我這個突如其來的提議嚇了一下,淩莫靜驚愕地抬起頭,神情似是憂鬱卻難以推搪,最終答應了下來。
    淩莫靜家住得離學校相當遠,上學估計要坐公車到繁華地段再轉乘地鐵,少也花上三十分鍾。路經便利店隨便買了些速食料理,晚餐問題算是解決了。一路上淩莫靜話不多,就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問我要手機號碼。
    “老師叫什麼名字?”把號碼輸入的時候考慮到提示名稱。
    “直接寫老師不就行了嘛。”
    “我不要,這樣會不記得你是誰的。”
    “許諾。”
    “那就寫許諾。老師老師地擺架子,多不好聽啊。”淩莫靜像是小孩子為任性要求耍賴一樣,理所當然地說著。
    忽然覺得淩莫靜應該是個挺溫和的孩子,平時給人的疏離感或許不是冷漠,而是淩莫靜不太會和人相處罷了。
    “你該不會連我在來電提示裏怎麼寫你的名字也規定起來吧?叫小靜怎麼樣?”
    有心想和淩莫靜相處得融洽點,於是我興味盎然地開起玩笑來。真懷疑自己會不會像韋帆那樣表現得很死皮賴臉。
    “不要叫我小靜,叫名字就好了。”
    淩莫靜的語氣陡然地嚴肅,那忽然崩緊的氛圍當下讓我收斂起打趣的念頭,後悔著自己的疏忽大意,踩到了貓尾巴。
    其實這樣也對,小靜根本就是昵稱,讓不熟悉的人這麼稱呼自己誰都會覺得不舒服的,而淩莫靜怎麼看也是敏感的家夥。
    “那麼就叫名字好了。”我順應淩莫靜的意思堆砌出答句,而淩莫靜似乎是看出了我的難堪,沒有說話隻是順勢地點頭。
    車外的流光飛速地劃眼而過,曖昧地漫進狹小的空間內,仿佛星火明滅的暖意。
    這個夏季,意外地冗長。
    聽韋帆說,淩莫靜在班裏的人緣相當惡劣。雖然有一張謙和乖順的臉,但那種個性怎麼也不見得招人喜歡。再加上不久前的掌摑事件,戕害名聲的評價更是有增無減。
    其實慢慢就會發現,淩莫靜真的是個很規矩的孩子,會很自覺地把生活裏的事情安排成一種習慣。
    於是午後來醫務室休息也成了淩莫靜的一種習慣,小睡一下或者翻翻雜誌和書籍。
    這麼說來淩莫靜似乎很喜歡看書。經常隨身帶來一些厚度相當的課外讀物或者旅遊攝影雜誌。除了打聲招呼,偶爾客套地詢問一下午餐吃得怎麼樣,學習工作忙不忙,其它深入話題甚少提及。兩者間仿佛有一個觸點,巧妙地維持著一種陌生的平衡。
    就像遮陽樹繁華的枝理刻意地被人為修剪掉,隻能不蔓不枝地生長。的07563a3fe3bb
    最近我是忙得有點不可開交。因為過不久後就要學年體檢,整理各年級送來的學生健康狀況資料的工作,全部都要我來負責。
    “老師你有沒有想過要去什麼地方旅行?”
    淩莫靜出乎意料地這麼問我,我有那麼一秒鍾失了神。
    “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就是想知道啊。”
    把新一期的《Landscape》攤放在膝上,淩莫靜若有所思地回答。
    “偶爾會想的,但必須是工作和生活允許才行。畢竟想和做是兩回事。”
    “也對,總有些東西會成為牽羈。那麼說老師你沒想去的地方?”
    “真正想去的地方暫時還沒有吧,那你呢?”
    “去哪裏都好啊。”
    淩莫靜單手支頤地笑著說道,有點捉摸不定的意味。
    陽光避開窗簾地阻隔,斜斜地卸下一角暖調,渲染著有清潔劑漂洗味道的空氣,隱約見浮塵蠕動,安靜卻不讓人安心。
    認我並不是個樂意去管學生閑事的老師,但淩莫靜是個例外。
    這孩子偶爾透露出來的氣息,總覺得有一些隱晦的秘密無從向他人告知,因而深藏暗埋在心底,直至發黴潰爛。
    “淩莫靜,你到底是在想些什麼?”
    我怔怔地望著淩莫靜。
    仰起頭來,淩莫靜黯然地斂起安靜的神色,像是委頓了容顏的一現曇花。而那些想說的話到了唇邊,最終凋零成尷尬的微笑。
    “我什麼也沒有想,我根本什麼也不願意去想,但那些事情還是沉綿著我。”
    “你說的是什麼?”
    “什麼也不是。老師你大概會覺得很荒謬,那的確很荒謬。”
    淩莫靜抿唇苦笑,我也為我的唐突顯得有點不知所措。
    醫務室那虛掩的門扉無聲地擴開一個半弧,韋帆的身影赫然出現打破了那片不尋常的氛圍。
    “小靜,快開始午讀時間了,要回教室。”
    韋帆循例在上課前十分鍾來接淩莫靜,那似乎也是一種習慣,顯得隨意而平凡。淩莫靜一如既往地把東西收拾好道聲再見,平靜地離開。我忽然就想起第一次見麵的時候那段光景,那些惡夢或許就是淩莫靜心底潛藏的痼疾,所謂束縛靈魂的桎梏。
    我暗示自己不要知道得太多,不要去了解淩莫靜太多。可我越是這麼想越是適得其反。
    整理的資料裏有淩莫靜的份,送來得比較遲。監護人一欄寫的是淩莫靜叔父的名字,和張主任閑聊的時候得知,淩莫靜的父母都在三年前去世了。
    初時聽到有點驚訝,覺得這孩子別扭是情有可緣了,因為沒有歸屬感而對人有種明顯的戒心。
    周末那天因為清閑和朋友簡單地去了一趟自駛車旅遊,回來的時候已經上晚上12點多。東西沒興致整理,洗了個熱水澡換上睡衣倒頭就睡。
    幾乎累癱的身體剛躺下合眼,手機就找不準時候地拚命響著。
    一邊埋怨地說著難聽的話,一邊老大不情願地伸手到床頭的櫃台上摸索,原本是想不厚道地按關機鍵清靜地睡去算罷,可偏偏那亮起的屏幕上閃動的名字,把我的睡意打得灰飛煙滅。
    來電顯示是淩莫靜。拿手機的手忽然有種觸電的感覺。
    我按下接聽鍵——
    “淩莫靜?怎麼了你,這種時候……”
    我忽然把話停住,另一頭傳來淩莫靜低啞顫抖的呼吸和欲語還休的哭泣。
    “許諾——許諾……”
    我微微地一怔。“你怎麼了?”
    “我好怕。許諾,怎麼辦,我好害怕……我要怎麼辦,我怕會死掉——許諾。”
    “冷靜下來,淩莫靜。告訴我你怎麼了?”
    “許諾,我想見你,好不好?讓我見你……”
    “你說什麼傻話。現在幾點,你明天還要上學。”我聲音頓時嚴肅起來,被直呼名字的緣故一時間沒意識到對方是學校的學生,而淩莫靜就總是這麼莫名其妙。
    “我不去,我哪裏都不去!讓我見你吧,老師。”
    淩莫靜幾乎把話吼出來,電話的另一頭是重重的喘息和吵雜的人流聲,偶爾聽見有車呼嘯而過和鳴笛聲響。這家夥估計已經是獨自一個人跑出來了。
    就這樣勸他回去應該是不可能的了,那種性格根本就是不聽人說話的我行我素型。但又不能丟下學生不管,電話都打到我這邊來了,萬一這家夥一個人在外麵發生什麼事情那就真是難以想象的糟糕。
    “你現在在哪?”
    “城西地鐵站附近的人行天橋。”
    “好,你別亂走。我現在去找你。”
    掛了電話,我把還沒拿去清洗擱置在椅上的外套又重新換上,從抽屜裏摸出車匙和門匙,連手機一起塞進夾袋。
    出於狀況特殊好找個照應,我給韋帆打了個電話,至於說了些什麼已經不記得,隻交代了要去找淩莫靜。
    然後就匆匆出門。
    Act4
    見到他的時候不由分寸扯著他的手臂拉上車的副座。
    “你到底在搞什麼?”
    本來已經累不可支的了,他的一趟電話就換來我一路的奔波,看到淩莫靜一麵安之若素的神色,頓時間有點火大。
    “現在都什麼時候了,還在這種時候出來。你就不知道自己麻煩。”
    “許諾,你看起來很累的樣子,居然發起脾氣來。”我頓時被他的話怔住,也不想想是誰的緣故,我就算發脾氣也是情有可緣吧。
    “不管怎麼樣,我現在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反正回到家也是自己一個的。”他毅然地拒絕。
    記得聽說過淩莫靜的父母是已經去世的,監護人是叔夫,但是因為工作緣故一直都是遠在國外。這麼說來淩莫靜是自己一個人居住的也不奇怪。
    “那你想去哪?”
    “許諾你餓不餓?我們去吃些東西吧。”似乎是怕我進一步壓迫,他很敏銳地轉移開話題。
    “你是希望我把你丟在街上還是怎麼樣?”
    我沒給他走掉的機會,他頓時間垮下臉來。
    “這樣吧,你不餓的話當是陪我好了,我連晚飯都沒下肚。好嘛?許諾。”
    “怎麼說我還是你的老師,你就這麼肆無忌憚地叫名字。”
    “至少不是在你工作的地方,我們是可以保持平等身份的。”不知道是要說他守規矩還是要說他會鑽空子。
    我果然就是沒有看人的眼光。我一度以為這家夥是個安分守己得有點別扭的人,現在看來似乎恰恰相反,而且有點伶牙俐齒地恬吵,精神狀況極佳,根本不能和半小時前那個點電話裏頭情緒混亂莫名其妙的淩莫靜相提並論,而他似乎也已經不把那當一回事,忘得一幹二淨。
    “好了,我陪你去吃東西。但是你就得乖乖回家。”我作出了稍微的讓步,但他依然不太情願地皺起眉。
    “我說了不回去。”
    “也行,去韋帆家裏。我通知他了,他說要是太晚了你可以去他家住下一晚。”
    他頓時間氣白了臉:“誰要你打電話給他!”
    我發現情況不妥當開始找理由給他解釋清楚——
    “畢竟韋帆和你比較熟,你忽然一個電話過來我也手忙腳亂啊。”
    “你……你多管閑事!”他真的發起火來,扯得聲嘶力竭地這麼朝我吼。
    我還真不知道我是哪裏惹著了他。叫我出來的是他自己,我累得快趴下了就因為接了學生的電話就死命地趕過來,難道我這是自找的啊。憑什麼繼而還要被他這樣理直氣壯地罵我多管閑事。
    我也火了。
    “好吧,是我多管閑事。現在我馬上走,我管你回不回去的。”
    他的表情明顯一僵,被戳中死穴。
    “你要清楚,是你自己事先沒說清楚情況。我也是會擔心的,萬一出什麼事我可拿不準主意,當然就要多通知個人。那你說,除了韋帆我還可以找誰?”
    他的理由被擊得粉身碎骨,一副頹然敗北的妥協表情。
    我雖不知道某些事情的來龍去脈和他的想法,但我知道他在猶豫著什麼。
    “好吧,我去韋帆家。”
    他最後出了決定。他抬起頭在倒後鏡裏盯著我,然後把前提條件擺出來——
    “在這之前,我們先去吃東西。”
    我火氣也隨著他態度軟化熄了一半,總算心平氣和下來。本身就累得夠嗆了又發了一頓脾氣,現在平靜下來反倒有點眼前一黑的感覺,全身酸麻的疲憊感蜂擁而來,但又不能臨時退陣。
    “好吧,吃東西——”
    “還有。”
    “還有?”我痛苦地皺眉,甚至顯擺出不耐煩的神色。
    “還有就是,你不要生氣。”
    我扯著唇角苦笑。我發現我真地拿他沒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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