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倔 強  第十四章——花樣年華,青春已逝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4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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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時候時間給太多的人留下了太多的記憶,以至於他們零散的忘不了。就像葉冉羯永遠無法忘記,那塊白色的布一寸一寸蓋過母親臉龐時的畫麵和那種撕心裂肺的疼痛,它們讓記憶選擇了守望甚至於凝歎。
    冉羯喜歡閉著眼睛一次一次地回顧那些畫麵,因為那些畫麵對於他而言是父親親手製造出來的,就好比那份生日禮物一樣,無時無刻不在解釋著母親所說的需要他參悟的那兩個字——“承擔”。比起“責任”,這兩個字所包含的更多的是無奈,就像葉父需要背負這個家裏一切的一切,同樣包括兒子的不理解和反叛。
    那天,葉冉羯興衝衝地拿著從超市商場搶購來的“戰利品”回到醫院。走進房間的那一刹那,他看見主任醫師正站在葉母病床前,手上不知在比劃著什麼,而葉母病床邊上則站著一個護士,她正躬著身子用一塊白色的布一寸一寸的將葉母的身體覆蓋。冉羯傻傻地站在門口,表情僵硬的如同一座雕像。他發現他的世界開始暈眩,找不到方向,一切事物都在旋轉,不停的旋轉。手上拎著的東西慢慢都落到了地上,數秒後,他強壓著悲傷,抬起似有千萬噸重的腿一步一步往前挪動著。他拚命的告訴自己這不是真的,悲傷讓他的一切舉動都如同一具屍體一般僵硬。
    醫生和護士從床邊同時走了過來,他們站在葉父的身邊。葉冉羯本以為他們會像電視上播的那樣對葉父說:“對不起,我們已經盡力了。”可是事實告訴他,這一切都隻是想象。而他們真實的站在葉父身邊時說的是“安樂死進行的很順利,請節哀吧。”
    這句話讓葉冉羯猛得轉身,癡癡地看著葉父,他用著極為壓抑的平淡口吻盤問著眼前這個讓他一直引以為豪的男人:“為什麼?”他不明白為什麼父親可以為了錢就這麼輕易得奪走了母親的生命。轉而,他再次將目光看向被人們稱為再生父母的醫生:“為什麼?”他不明白為什麼那些滿口醫者父母心的醫生能對一個病人下如此之手。但是能給予他的答案確是一再的沉默。
    葉父低下了頭,在他的心裏有的同樣是痛苦和悲傷,那些他無法改變的事實和被迫接受的無奈讓他在自己兒子麵前顯得如此的無力。
    “為什麼,你告訴我到底為什麼!?”葉冉羯不斷的提高著語氣和音調,仿佛內心的憤怒再也無法壓抑,它們不停地升華,不停地咆哮。眼淚和鼻涕模糊了他的臉,深邃的難以理解的痛和憤恨從緊鎖的牙齒裏流露了出來。仿佛在他眼前的並不是自己的父親,而是仇人,一個害死他母親的仇人。
    冉羯如同一隻發了狂的獅子,抓起了葉父的衣服。也許他隻是想要一個解釋,一個可以讓他平息憤怒和欺騙自己的借口。可是葉父並沒有開口,他隻是用一種死寂般的眼神看著地上,像是在默哀,又或者祈禱。
    “你告訴我到底為什麼?你說啊!”葉冉羯不停的搖晃著葉父,眼神尖銳的可以殺人,憤怒的拳頭也隨著衝動舉了起來。可是等待他的依然是沉默,他就像一個小醜一般在梁上亂跳,仿佛全世界的人都在看著他,安靜的看著他完成這出不可思議的鬧劇。
    拳頭重重地落在了葉父身後的牆上,留下不多不少4個小坑的印子。葉冉羯狠狠把手甩了下來,然後衝出了房間,衝出了醫院……他不知道自己要衝向哪裏,隻是心中的憤怒與悲傷無法抑製的需要發泄,他無法理解父親的那些行為,更無法原諒父親。
    那天葉冉羯衝動地跑出醫院後就一直沒有再回家,他無法接受這個事實,所以隻能選擇逃避,不停的逃避。記憶讓他潛移默化的再次來到了“左岸”。酒,也許這個時候,酒是最好的解藥,他真的希望自己可以就這麼一直喝下去,醉下去,什麼都不要想。可是如同絕大部分人一樣,即使你的生活過得再悲哀,過得再痛苦,上天也不會憐憫你,當冉羯再次打算拿錢的時候,他隻能用一種無奈且可悲的眼神看著自己手中空空的皮夾。
    服務員拿著一打啤酒走了過來,然後指了指吧台後麵的人說:“老板娘送的。”
    葉冉羯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一個中年女人正拿著一杯紅色的酒朝他微笑著點了點頭,他也禮貌的回了一個微笑表示感謝。
    冉羯不知道她為什麼要送自己酒,但是現在的他什麼也不願意去想,反正是自己所需要的,那麼那些所謂的理由也變得不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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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葉冉羯的高考,葉父把葉母的一切的身後事都從簡了。可是直到葉母的喪酒結束,冉羯也沒再出現過。
    他開始習慣性的遊走,就像一個找不到家的小孩。每條大街,每條小巷,甚至每個角落,他都在尋找,尋找那份遺失的美好。生活給了他太多的曾經,在美好與痛苦中,現實與幻想越行越遠,也許人就是這樣在消逝中行走的吧。
    葉冉羯再次來到了老槐樹下,這裏有向小柒給予的美好,這裏有母親給予的溫暖,這裏有他所有的童年記憶。一切都是從這裏開始的,那麼就讓這一切都從這裏結束吧。向小柒走了,周亦燃也走了,現在就連他最親的母親也不要他了。這樣的打擊對於葉冉羯而言太重了,他發現自己開始不知道為什麼而生活了,這就像是一場沒完沒了的噩夢,一次又一次撕扯著他的心。
    他曲膝坐在老槐樹下,眼神呆滯的看著天空。一樣的顏色,一樣的景物,唯一不同的僅僅是時間。就是這唯一的一小處不同,卻讓一切都不同了。冉羯笑了,那笑容如同寒冬的臘梅,凜冽的有一絲刺骨。時間帶走了他的快樂,並用生活逼著他成長,如果可以選擇,誰又願意做一個有故事的人呢?這讓他突然想起了一個人——辛弦,也許那樣的幸福隻對於那樣的人才存在吧。
    18歲的葉冉羯在那棵記憶的老槐樹下有太多的傷愁和感慨了,淩亂的思緒沒有一刻是停止的,也許這隻是一種緬懷。可是這樣的緬懷讓他覺得窒息,仿佛連空氣都是顫抖的。
    “花樣年華,青春已逝!”不知怎麼的,這句話突然浮現在了葉冉羯的腦海中,然後隨著呼吸情不自禁的冒了出來。
    “怎麼了?感慨什麼呢?”冉羯聞聲回頭,看見陸空正向他走來,手上依然拿著一袋啤酒,“剛去你家找你,他們說你搬家了,好不容易問來了地址,你爸又說你不在,於是我隻好來這裏賭賭運氣了。你們家的事我聽說了,我想你應該需要這個吧?”
    冉羯抿著嘴笑了笑接過陸空手中的啤酒:“為什麼我每次悲傷的時候你都會出現啊?”
    “別想太多了,冉羯你該接受現實的。”陸空盤腿坐在了葉冉羯的身邊。
    “現實,現實!每個人都讓我接受現實,可是這樣的現實誰又能接受的了!”冉羯的心中突然冒出了一把無名的火,他大聲地吼著,聲音一直在小麥田裏回蕩。陸空不再說什麼了,隻是沉默的坐在他身邊。
    “對不起,我……哎!”冉羯抹了把頭發,深深地歎了口氣,將自己過激的情緒平複了下來。
    “沒事,我可以理解的。”
    “不,你不明白!”此刻的葉冉羯說話就像帶著刺一樣,可雖然鋒利卻首先紮傷的都是自己,“也許你知道我痛苦,可是你不知道我有多痛苦,因為你不是我。”
    陸空笑了,依然是那樣淡定的笑容。可是這一次,他的笑容卻讓葉冉羯覺得很不舒服,甚至有一種崩潰的憤怒感:“為什麼你總是可以那麼的處變不驚?”
    這句話讓陸空突然也變得神傷了,他慢慢站了起來,然後用手指著遠方的藍色天空:“冉羯,你錯了。有時候我更喜歡你的性格,什麼都可以說出來,不用像我這樣把一切都放在心裏。你看,我們的青春就像夏天的天空一樣,自然,灑脫,豪放,做什麼都不用那麼唯唯諾諾的。淡定並不是我想要的結果,隻是別無選擇的選擇。”
    葉冉羯再也沒有說什麼了,隻是用一種特別深邃的眼神看向陸空。也許他說的對,隻要你願意,誰都是有故事的人,可是誰又懂別人光鮮背後的傷痛呢?
    陸空回過頭來:“冉羯,快高考了。你有什麼打算嗎?”
    “高考”這個詞讓葉冉羯幾乎昏厥的大腦中又浮現了和母親最後一次談話時母親的所說的話,還有她那不舍的表情。
    陸空見冉羯許久都沒有回答,又輕輕地叫了一聲:“冉羯,你沒事吧?”
    “噢,沒什麼。”陸空的話提醒了他,也許這是母親最後的心願,“謝謝你,陸空。”
    “恩?”
    “沒什麼。我知道了……”冉羯的臉色從凝重變得舒緩了。
    陸空也跟著放鬆了下來:“冉羯,我這次來是想告訴你,也許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麵,高考過後,我爸讓我出國求學,現在正在辦簽證。本來是想和你做告別的,結果……”
    “沒事。你別像個女人一樣扭扭捏捏的啊!”冉羯故作淡然地調侃著。
    這次陸空沒有反駁,隻是淡淡地笑了笑:“我還有事,先走了。噢,對了,以後少喝點酒吧,也許你需要一個清醒的大腦來麵對生活的混亂。”
    說著他便轉身離開了。葉冉羯靜靜地倚靠在老槐樹下,目送著又一位朋友的離開。忽然他朝著那個遠去的背影大聲喊道:“陸空,記得e—mail聯係啊!”
    陸空頭也沒回的揮了揮手繼續往前走,直到消失在了葉冉羯的目光中。
    冉羯晃了晃手上的啤酒罐,一口喝掉了罐子裏剩下的所有啤酒。然後拿著沒有喝過的啤酒站了起來。他知道自己該麵對這混亂且悲傷的生活了,逃避並不能解決問題,如果不想解決生命,那就讓生命活得更精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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