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倔 強  第十二章——白色的依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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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熟悉的白色讓葉冉羯開始懷疑自己是否曾離開過這裏。刺鼻的消毒水味道讓他心中的記憶不停地翻滾。醫院,這個他住了兩個多月的地方,卻在離開還不到2天的時間裏又回來了,就連那些護士都顯得那麼親切,而唯一不同的是少了身邊的那個人。
    冉羯看見父親焦灼的在重診監護室門外徘徊,急促的腳步聲也隨著空蕩的走廊一層一層的回蕩著。第一次,這是他第一次看見父親如此的憂慮,深鎖的眉宇間無時無刻不在透露著無力和不知所措。
    “爸。”他怯怯的呼喚了一聲葉父,生怕打攪到他已經零散的思緒。
    葉父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看向葉冉羯:“噢,冉羯啊。你怎麼來了?”
    冉羯這才發現,眼前的這個被他稱之為父親的男人真的老了。生活在他的脊背上一次又一次的洗禮著,滄桑的麵容是歲月所留下的最好的印記。可是這樣的麵容下麵,竟還有一種不屈,一種倔強,一種頂梁柱的氣概在支撐著。也許這就是男人吧,在一個家裏他是頂梁柱,他倒下了,這個家該怎麼辦?在生活中他是責任,他無論如何都不會也不能讓自己就這麼脆弱的倒下的。
    “我把錢都帶來了。”冉羯看著父親,仿佛又回到了小時候,葉父帶著他到處跑,到處玩。那些記憶的快樂讓他留戀,可是那個健碩的男人,那個一直用臂膀嗬護著他的男人,如今卻是一個快年過半百的“老年人”了。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的頭發已經不再那麼烏黑了,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的身體已經不再那麼健壯了,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葉冉羯不知道,也想不起來了,似乎那些整天貼在他身邊的人如此的親切,親切到他從來都沒有去在意過,更別說了解了。隨著思緒的浮動,他在凝固的神色間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如同冰冷的箭直刺自己的心髒。
    葉父不可置否地點了點頭,也許語言對於他而言已經變得無力且蒼白了。
    “爸。媽怎麼樣了?”葉冉羯很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葉母又怎麼了。葉父憂傷的表情讓冉羯不安,他明白這一定沒那麼簡單。可是此刻的葉父卻一言不發,呆滯地站著,失神的如同一個孩子。
    “爸。爸……”冉羯用手微微拍了拍父親的肩膀,又輕喚了兩聲。
    “啊?怎麼了?”葉父驚慌地被葉冉羯喚了回來,隨後又迅速鎮定下來,“噢,你媽啊!”他長長地歎了口氣,然後慢慢坐到了走廊的椅子上。
    “媽到底怎麼了?”冉羯急切地追問著。
    “是該告訴你的。不能再瞞了,再瞞就見不著了。”葉父那些話似乎是對葉冉羯說的,卻又好象是在自言自語,這讓葉冉羯更加不安了。
    “到底怎麼回事啊?你就快說吧。”
    “你媽得的是癌症,發現的時候就已經是晚期了,醫生說最多活不過6個月。我也是剛剛才知道的。在救護車上,你媽還一直在喃喃地說千萬不能告訴你,怕影響你的高考。”葉父盡量用最簡潔的話把事情說出來,這時候的語言對大家來說都是有傷害力的。說完他又長長的歎了口氣。
    “爸,你和我開玩笑吧?”冉羯強打著笑容看向葉父。在葉父的無聲中他什麼都明白了。
    這個消息對於葉冉羯而言真的像是晴天霹靂,他好一會兒都沒有反應過來。難以置信的眼神始終朝向葉父,他多麼希望父親告訴他那隻是個玩笑,葉母很好,隻是缺少休息才這樣的,休息幾天就好了。可是沒有,什麼都沒有,母親真的就要離開他們了。冉羯突然覺得自己頭好暈,呼吸困難,連眼睛都花了。他所看見的世界也在旋轉,不停的旋轉。
    他不停地向後退,向後退,直到靠到牆為止。這兩天他太累了,強打的鎮定和故作的堅強已經讓他的悲傷壓抑太久了。他需要依靠,而這一刻的牆承載了他所有的背負。悲傷衝破了所有的理智與防線,如同洪水泛濫般來勢洶洶。暴風雨真的來了,葉冉羯知道心中的暴風雨真的來了,而且無可阻擋的湧動著。眼淚再也無法抑製,齊刷刷的跟著情緒泛濫了。
    “我一直以為我可以用理智控製好情緒的,再也不會像向小柒離開那天一樣瘋狂了。可是我殊不知情緒被壓抑的太久也有泛濫的一天。”這張畫麵讓後來的葉冉羯感慨頗多。這是記憶裏的傷痕,也是毛毛蟲結繭時最後的掙紮。
    “冉羯,冷靜點。”他依然能聽到父親當時的呼喚,可是物是人非了。
    那天葉冉羯像一隻毫無理智的獅子,肆意地宣泄著自己的情緒,就連走廊裏和病房裏的護士都出來了。可是她們同樣理解,理解一個18歲的孩子對於親情的依戀。
    “冉羯,冷靜點!”葉父用雙手鎖住了葉冉羯的肩膀,“現在你需要的是鎮定而不是瘋狂。”
    葉冉羯並沒有理會葉父,就像惡魔附身一樣繼續著自己的狂亂。
    “啪!”隨著一己響亮的耳光,走廊變得安靜了。“葉冉羯,你已經快18歲了,是個快要成年的人了!能不能像個男人!”葉父的語氣是激動的,甚至還帶著點憤怒,可是在他的心裏卻是心疼的,作為父親,他理解孩子此刻的心情,可是……也許隻能用“父親的愛是深沉的”來解釋這些了吧。
    這是18年來葉父第一次打冉羯,這己耳光上承載的不隻是冷靜,還有很多人生必須學會的東西。
    耳光的效果還是很好的。葉冉羯終於控製住了自己的情緒和眼淚,他抽泣著止住了哭聲。身旁的護士遞來了紙巾,這場鬧劇總算謝幕了。
    冉羯坐回到了走廊邊的椅子上。是的,他知道就像父親所說的,他需要的是冷靜而不是瘋狂。再過幾天他就真真正正的成年了,不該把所有的擔子都壓在父親的身上了,即使不能幫他分擔,起碼也該管好自己。
    心中翻騰的思緒隨著抽泣聲的停止也平複了。記憶裏太多的美好畫麵讓葉冉羯此刻的心情更顯沉重了。他沒有時間,沒有時間再去回憶那些快樂,可是母親的嘮叨與愛護就像是影子般在腦海裏不停的輪放。葉父依然在走廊裏不停的徘徊,淩亂的腳步仿佛找不到回家的路。
    “爸,坐下來吧。”葉冉羯用極為低沉的聲音說,“我想你需要的是淡定。”
    葉父停下了腳步,回過頭來看向冉羯,眼神中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感覺。片刻後,他慢慢坐到了葉冉羯的身邊。
    可屁股還沒坐熱,葉父便眼睛一亮似的站了起來。醫生推開門走了出來:“哪位是……?”
    “我是她丈夫。”還沒等醫生說完,葉父便迎了上去,邊說邊探頭看了看醫生手上的資料和報告。
    “她是肝癌晚期你們知道嗎?”醫生眉頭深鎖的看了看資料後抬起頭來,“不管怎麼樣,作為醫生,我們會盡力的。上次她來的時候也是我接手的,不過她意誌很堅定的拒絕治療。我們也沒辦法。現在惡化的這麼快,哎!”人們常說,進了重診監護室能活著出來的人少之又少,所以也常常把那扇門叫做生死門。作為醫生的他們,時常在門內外看著生與死的變數,麻木了也是正常的。
    “醫生,我老婆還能活多久?”葉父非常清楚很多東西已經無法改變了,現在唯一能奢望的就是能讓葉母多活一天是一天。
    “10天?20天?這個我們也說不準,就看病人的意誌了。但是最多活不過2個月。等她的病情稍微穩定點,就可以轉去病房了。”說完,醫生歎著氣走了,留下葉父一個人呆呆的站在那裏。
    “爸……”這時候的葉冉羯也不知道該用什麼話來安慰父親了,連他自己的心也是傷痛的。
    不知過了多久,向小柒的父親也聽聞消息趕了過來。“老葉啊,嫂子怎麼樣了?”
    葉父揮揮手坐了下來:“罷了罷了。”
    向父不明白,但是他從葉父的表情中看出了些端倪,便不再追問。“老葉,飯吃過了沒?你看,這都中午了,要不我們先去吃飯吧?”
    “我沒什麼胃口,你帶著冉羯去吃吧……”
    “這飯不吃怎麼行?老葉,你看這問題已經存在了,總要想個解決方法的吧。你連飯都不吃,要是你倒下了,這個家該怎麼辦?”向父說話的語氣極為舒緩。
    “哎,好吧。”說著,三人一行向醫院附近的餐館走去。
    吃飯時,向父悄悄把葉冉羯叫去了洗手間。
    “冉羯,你媽到底怎麼樣了?”
    “向叔,我媽……她癌症晚期。醫生說最多活不過2個月了。”葉冉羯的情緒一直壓抑的很好,隻是眼睛裏不時有淚光閃現。
    “哎!”聽完,向父深深地歎了口氣,“冉羯,你可要振作啊,多幫幫你父親,有事就來找我。”
    葉冉羯點點頭。
    餐後離別時,向父悄悄對葉父說:“老葉,這麼多年兄弟做下來了,你看,我們也早就是一家人了。有需要幫忙的你盡管說,別客氣。”聽罷,葉父也隻是默然的點了點頭。
    當天下午,葉父和葉冉羯一同回到家裏。冉羯看見葉父在房間的抽屜裏找出幾本小本本,夾著包便匆匆出了門。
    後來葉冉羯才知道,原來那幾本小本本是房產證,為了葉母的病,葉父把家裏的整套排屋都廉價賣掉了,然後在醫院附近租了一套80平方米的房子。他把所有值錢的東西都賣了,然後把錢打在一張卡裏以備高額的續命醫藥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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