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午後時光猶如野餐會，東方凜做在宮中一處曠地鋪著一張地圖，一丈見方。白夢離與他激烈的交談著，即墨，天都，什麼亂七八糟的地名他們都要爭吵幾句。然後不管白夢離說出什麼樣的經曆凜都要做驚歎狀，我真的很懷疑白夢離真的經曆過那麼多事兒，他才多大？看上去決不會超過二十五。我平躺在他們不遠的草地上，聽著琢磨著，也笑著。東方凜沒有出過京城，難道想通過這樣的方法周遊全國？可憐可憐。
    “小離？”東方凜叫我。
    我沒有應，假裝睡著。
    “陽光太溫和，你的小離睡著了。”白夢離道。
    “這個家夥喜歡裝死，朕去掐掐他。”東方凜道。
    無所謂，你來掐好了，我保證氣息緩慢又均勻。他果然探探我的鼻息，又小心撓撓我的耳垂。
    “還真的睡著了。”東方凜道。
    白夢離道：“東方，初五去雲台山。”
    “朕記得。”東方凜道。
    我迷迷糊糊竟然也真的睡著了，醒來時已是黃昏，小腿酸痛，像是趕了很久的路了。隻見東方凜的影子在我眼中慢慢放大，直到靜止，然後那影子說道：“睡的好香，夢見什麼了？”
    我隨口敷衍道：“發大水了，把你這皇宮都衝走了。”
    東方凜大笑，眼神卻不離開我。
    身後一個聲音道：“這個夢顯示你這段時間的情緒比較緊張，特別是在感情方麵，因為你很在乎自己喜歡的人，害怕對方不理解或不明白你的真心。”
    “是嗎，小離？”東方凜道。
    白夢離你就吹吧，心裏想道，仍然隻是臉上堆笑，不語。
    東方凜：“想琬兒了？”
    “我口渴。”我低頭道。
    東方凜抬手便遞來一杯茶，玉葉參泡的，清心爽利，剛入口時微苦接著便有荷葉的香甜。記得東方凜十歲那年，我七歲，一同和先帝去雲台山。直值夏三月，一行的小孩子都心急脾燥，吃不香睡不好，唯獨我每日照常。就是那一次，東方凜向我要了這個小方子，此後年年一過立夏便開始飲用玉葉參泡的茶。現在喝來，種種舊事又翻浮上來，真是吃不消。
    吃了晚上那頓飯，東方凜端坐著批閱奏章，白夢離說要我下棋，下棋便下棋，宮人便擺好棋盤，東方凜也頷首一笑。可這哪裏是下棋，棋局一擺出來，我便猶如遁入無間之道，與白夢離懸立其中。
    “徐離退之。”他道。
    “白夢離。”我道。
    “你到底要怎樣？”他問道。
    我要怎樣？我還沒問你要怎樣呢。於是我道：“不如你先說說你的大計劃？”
    他繼續說道：“我的大計劃，白易沒有告訴你麼？”
    “本王要聽你的。”我冷冷說道。
    “可笑，你這個小小藩王不知還能做幾天。”他冷笑道，“不，應該說你徐離還能活過幾天新鮮日子。”
    我道：“本王的事不勞你費心。”
    “我是勸你不要逆天而行，東方家的皇命沒有完結。”他道。
    “本王也沒有取而代之的意思，隻是想把那人的頭換個地方擺擺而已。”我笑道。
    “真的是這樣麼？徐離簡的死不是一人一事造成的，你怎可如此妄斷？”他道。
    我也不知何故我被逼到這樣的境地，但卻隻能往前走，“你為何如此偏袒東方凜又是為何？”
    他哈哈大笑起來：“你就真的對東方一點舊情也沒有了？你知不知道你當年這一走，要是不回來的話能成全多少人？你與王琬，我與東方，可惜……”
    我笑著望他，道：“你不也是早算到會有今日，才變成了多陪先生？”
    他聽到多陪先生幾個字有些怒氣，幹巴巴的說道：“我第一次見到東方是在你走之後，一個月圓之夜他來到通天省的祭天台，我恰巧在練功，可他卻囉囉嗦嗦說了好多關於你的事情。令我著迷的不是他的灼人聲線，不是他俊嚴的臉龐，不是這些種種俗事中的任何一種，是他的無法阻擋的憂傷。他的憂傷讓平日裏隻知道修煉的我，一下子充滿了生氣。”
    “變態。”我下意識得蹦出這兩個字，卻見白夢離氣息有變，臉色已發白。
    他輕喘一口氣，說道：“看來白易教了你不少好東西。”
    我很厲害麼？我正思考著。
    他繼續說：“可惜啊，你太不自信！”
    慘了，我發覺身子有些發飄了。突而想起母親的叮囑，一陣輕風徐來，我又輕輕回落到這黃花梨的大椅上。
    隻聽見東方凜正朝這邊走來，問道：“孰勝孰負啊？”
    白夢離打開手中折扇遮住棋盤，反問道：“你希望哪一個贏哪一個輸？”
    我心裏笑白夢離，這世上還真的有人自己挖坑自己往裏跳。果然不出所料，東方凜朝他寒眉一笑，轉頭與我說：“當然是朕的小離了。”
    雖然我對東方凜使用的定語不甚喜歡，可是他的回答卻讓我在輸了桌上的這盤小棋之後贏了東方凜這盤大棋。相信自己，這個方子，還蠻管用的，回府去得認認真真給母親磕個響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