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熠坐在最後一排季辰的鄰座，看著其他人在朱鎮有一句沒一句的引導下仍在積極地開發腦洞，而剛和朱鎮立下賭約的季辰依舊如之前一樣，悠然自得地翻閱著設計係的書，偶爾用筆在上麵寫寫畫畫，仿佛這堂課跟他完全沒沒有一點關係，甚至之前和朱鎮的對峙也就像是沒發生過，一切都顯得那麼雲淡風輕……
    季辰的淡然自若勾起了嚴熠的好奇，他趁著沒人注意的時候直接坐到了季辰身邊，瞅著小家夥可算是有反應地抬眼瞟了他下，這一眼就像是輕羽般搔得嚴熠的心有些癢癢的。
    嚴熠想要湊近季辰，沒想到卻被小家夥不客氣地在桌子底下用手捏了下大腿肉。
    “嘶……幹嘛捏我？”嚴熠微微蹙眉，癟著嘴，看著季辰委屈地道了聲：“疼……”
    季辰當下被嚴熠這副千年難見的表情給戳中暫停鍵，原本運作良好的大腦瞬間卡殼了，直到再次嚐試欺近的嚴熠溫熱的氣息拂過季辰的臉頰，這才讓季辰回過神來，直接用手推開了試圖靠近自己的嚴熠：“我還沒問你靠那麼近要幹嘛呢，這還在上課呢！”
    “所以……”嚴熠難得不老實的用手在季辰的腿上抹了一把，遂即還掛上了抹壞壞的笑容道，“不上課就可以了嘛？”
    季辰無語地賞了對方一記白眼，用兩根手指揪住了嚴熠不老實的手，甩開道：“別開玩笑了，離我遠點，你現在可是嚴教官。”
    “既然你都叫我嚴教官了，那需不需要我替你指點下朱老師出的這道題？”
    聽了嚴熠這句話的季辰挑了眉尾，一直隻專注於看書的他竟主動把書整個反過來蓋在了桌上。嚴熠注意到季辰的反應滿意地繼續道：“朱老師給出的這個案例並不容易……”
    “我知道！”季辰一反剛才懶懶散散的模樣，難得端正了身體說到，“要是容易的話，那老頭也不會一開口就給出了那麼誘人的條件。”
    “所以，他是料定了你答不上來，不是嗎？”
    季辰對上嚴熠看向自己的眼睛，深邃且迷人，隻是以往般平靜無瀾的眼底此刻卻帶著露骨的興奮和好奇，就像是在暗中蟄伏了很久的黑豹，終於等到了自己心儀的獵物，不冒進不衝動，依舊小心翼翼地尾隨著，等著對方在露出破綻的下一秒，將它捕獲。
    嚴熠赤果果的注視讓季辰冷不丁地抖了下，有那麼一瞬間他突然覺得自己就是嚴熠想要捕獲的獵物。其實在嚴熠主動向杜恒提出讓自己和他住的時候季辰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了，一直到剛剛他讓嚴熠當公證人的時候，嚴熠也特別爽快就答應下來了，似乎完全沒懷疑過他會輸一樣。
    就季辰對嚴熠的了解，他做任何事情一向都是特別講究和嚴謹的，很少會做這種賭性很大的事情。
    季辰：難道嚴熠他對我……
    “砰砰砰！！！”三聲有力敲打聲一下子就拉回了季辰思緒，“下麵請藍寒來說下自己的想法！”
    朱鎮嘴上叫著藍寒的名字，眼睛卻一直盯著坐在後排的季辰道：“等藍寒發言結束，接下來就輪到季辰同學你了！”
    “這朱老頭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小肚雞腸……”
    季辰微弱的嘀咕聲雖然很輕很輕，可還是沒能逃過嚴熠的耳朵，不過他打算裝作什麼都沒聽見，什麼都沒發生，繼續安靜地看著小家夥演戲。
    與此同時被朱鎮點到名的藍寒終於將視線從自己的平板上移開了，他思忖了幾番後開口道：“如果是我的話，這場戰役我會選擇撤退……”
    藍寒一句“撤退”讓原本已經被熱起的場瞬間冷卻了下來，所有人看向藍寒的眼神裏都帶著驚訝和不可思議，然而站在講台上的朱鎮和嚴熠兩人的眼神裏卻是讚許和欣慰。
    不等朱鎮開口藍寒繼續自顧自地解釋道：“首先雙方的兵力懸殊這個很直觀，再來高階蟲族的戰鬥力本來就很棘手，就算是放在現在也需要消耗不少兵力去對付，更何況那時候的聯盟軍就整體實力和機甲性能都不及現在有優勢，如果硬碰硬的話結果就隻有全部犧牲。而身為指揮官最重要的職責就是要盡可能大的減少傷亡率，因為沒有什麼比人命來得更重要。所以，我會把所有的兵力用來集中對付後方潛伏的蟲族，然後極速撤退，通過躍遷點後再將其炸毀。”
    藍寒頓了頓後繼續道：“我們在麵對每一場戰役的時候都希望能夠以勝利結束，可戰場上往往會發生很多我們預料不到的突發情況，所以在爭取勝利的同時我們也要學會向現實低頭，學會認輸，承認失敗。但這樣的失敗並不可恥，因為我們守護住的是聯盟最堅實的防線。”
    藍寒的話音剛落下，教室裏就傳來了“啪啪啪”的掌聲，一貫嚴肅的朱鎮此刻正站在講台前讚許地看著藍寒替他鼓掌：“回答的不錯！”
    “我拿這個案例出來就是為了警醒在座的各位，身為一名指揮官在戰場上追求的並不隻有勝利，更重要的是學會審時度勢……因為比起勝利更重要的是人命。你們身上肩負著的不隻是聯盟的榮耀，更重要的是跟你們日夜相伴的戰友。”
    時過境遷，身為上將的嚴熠此時此刻再次聽到朱鎮這番話的時候心裏多少還是有些感慨的。每一屆的學生都有不同的性格特點，有些謹慎，有些莽撞，甚至還有些怯懦。對於自信不足猶豫不決的人，朱鎮會盡可能大地激發出他們的潛能，告訴他們遇事要學會殺伐果決，不要錯失任何一個可以決勝的機會。而對於那些行事果斷甚至有些不計後果的人，朱鎮往往灌輸他們更多的是要知進退，要麵對殘酷的現實，不要趁一時之能而做出無謂的犧牲。
    “在場的每個人都十分優秀，我今天之所以會拿這個案例出來就是希望你們能夠記住它，麵對風雲變化的戰場，指揮官一念之間決定的不僅是戰事的勝敗，更是成千上萬條性命的去留。”朱鎮的視線隨著他的話語聲從每個人的身上慢慢掃過，最終停在了難得坐端正的季辰身上道，“好了，最後的最後，請季辰同學來對這個案例發表下自己的看法吧。”
    “是……”季辰懶懶散散地應了聲後，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拿著自己的平板慢步走到了講台前，“老師不介意我借用下公屏來闡述下我的想法吧？”
    朱鎮點頭表示同意，同時自己也從另一邊走下講台隨後一路走到了最後一排，拉開嚴熠身邊的位置坐了下來。
    “老師……”
    “嗯。”朱鎮朝嚴熠點點頭，目光慢慢轉向正在講台前做準備工作的季辰，思忖了片刻才開口道，“這個叫季辰的孩子，他……究竟是什麼來曆？”
    “老師，您這意思是……？”
    “我什麼意思你會猜不到嘛？”朱鎮身子往後靠著椅背，雙手環胸，嚴肅的表情一如既往，但望著季辰的眼神裏竟多了幾分探究的打量，“你從讀書起就不是一個隨意會下決斷的人，做任何事前都會思慮再三，綜合考慮利弊盡可能大地將利益最大化，這樣的你會怎麼可能那麼輕易地被那小家夥煽動做公證人呢？如果是能預想到結果的話，那又是另一回事了，不是嗎？”
    “嗬嗬……老師不愧是老師，看問題總是那麼透徹。”被朱鎮一語道破的嚴熠也不打算遮遮掩掩了，“那老師您又為何要佯裝被季辰激將成功呢？”
    “是啊……為什麼呢……”朱鎮自言自語地低喃著，“雖然我也有聽過不少關於他低俗頑劣的事跡，甚至在從杜恒那裏接到這孩子轉係通知的那一刻還覺得有些憤慨，什麼時候指揮係都淪落至此了？可就在剛剛，當他在所有人麵前直言不諱地說自己想說的，做自己想做的，我從他身上看到的不是驕縱和無理取鬧，而是從骨子裏透出的傲慢，是有足夠強的自信才能撐起的傲慢……”
    說到這裏的朱鎮扭過頭看了眼嚴熠：“那一瞬間，我從他身上仿佛看到了你以前的影子……”
    嚴熠：“……”
    “雖然我隻是一屆教書的，但好歹以前也是聯盟第一軍團的參謀，看人這點我還是有信心的。”如果這時季辰能分點神往這兒看一眼，或許他就能目睹朱鎮滿眼的期冀，“這孩子身上有著無限可能，甚至在不久的將來會成為聯盟的光和希望……”
    嚴熠沒想到前後不過半小時的功夫，季辰還什麼都沒做就能得到朱鎮那麼高的評價，這要是等等小家夥語出驚人，估計就他對朱鎮的了解，以後的日子小家夥都別想太平了……
    嚴熠：看來事情真的越來越有趣了……
    完全不知道自己成為兩位大佬議論中心的季辰終於做好了準備，他將自己平板上的資料投到了公屏上，拿起自用的電子筆娓娓道來：“轉係過來這件事就已經夠高調夠出盡風頭了，本來我還想低調混日子的，沒想到才第一天上課就被迫駕到這個位置。大家也知道我是設計係的萬年車尾，指揮係的課我是一節都沒上過的，但是等等卻要在大家麵前班門弄斧，我隨便說說，你們也就當笑話隨便聽聽就行，不用太認真！”
    “喲吼！季辰這小子還挺會的嘛……”紫涵戳了戳前排的齊楠道：“知道會出糗，還事先給我們打預防針啊！”
    “我總覺得這家夥好像跟以前不一樣了……給人的感覺怪怪的。”齊楠皺著眉盯著季辰，那眼神銳利得就差沒在人身上直接捅出幾個窟窿了。
    台上的季辰當然有聽到下麵人的議論，但他全然不當一回事，自顧自地繼續說道：“就這個案例，我很讚同藍寒同學的意見，在敵強我弱的形勢下撤退確實是上策……我也不否認這一點。”
    季辰這句開場白剛起了個頭，本來微弱的議論聲瞬間大了不少。
    “切……我還以為他要說什麼，原來就是撿人現成的拿來用啊。”
    “畢竟人也說了讓我們隨便聽聽，畢竟剛剛藍寒的說法已經得到了朱老古董的認同，他還能翻出什麼花頭來？”
    “可不是？朱老古董果然很狐狸，都給這個案例做了斷論，還讓季辰上去說想法，這還能有什麼想法啊？”
    季辰完全沒有理會那些窸窸窣窣的閑言碎語跟著自己的節奏繼續說道：“雖然這個案例剛剛朱老師已經下了斷論，可是除了藍寒說的之外，真的沒有上上策了嘛？我看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