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的康養區其實是隱形的高價區，有錢也不一定能進得來，裏麵住的人……咳……隻可意會不可言傳。”
    堯瓊聽趙青遠說完這話說道：“他其實在島上有說過他過去的事兒，關於他的家境他說得挺含糊，但也能聽得出一二，他家很有背景。”
    “嗯，到了。”趙青遠熄了火道。
    入眼是一排自動化圍欄，邊上有個口子，門口既然是站著一位哨兵！
    堯瓊小聲和趙青遠道：“那是武警的衣服吧……”
    “嗯，走吧。”
    門衛也是著武警服的，見來人對其一一詢問，問完又轉身給打了個電話得到肯定後才對趙、堯二人道：“抱歉，應有的流程，兩位裏麵請。”
    趙青遠點點頭，和堯瓊一起走了進去。
    遠遠的，堯瓊眼睛尖的看到華大夫領著一位頭發皆白的老人迎了過來。
    他拉著趙青遠忙跑了過去。
    門衛處的那人見狀，退了回自己崗位。
    華大夫高興的眼裏冒出淚花，拉著堯瓊的手極力克製自己的情緒。
    堯瓊也是淚眼婆娑。
    趙青遠在一旁道：“大夫，這也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進屋吧。”
    華大夫抬眼這才注意到與堯瓊一起來的男子：“這位是？”
    “哦，我先生，趙青遠。”
    “喔喔，這位是作家米奘先生。”
    米奘？這不就是殘那個作者嗎！
    好瘦啊，精神頭卻好。
    “你好，你好。”堯瓊與他親切握手。
    米奘笑笑：“謝謝你讓我的作品和觀眾見麵。”
    堯瓊也笑：“寫得很真實，我們都很喜歡，事實證明，我們做了對的選擇。”
    米奘笑笑收回手。
    華大夫在一旁道：“走吧，進屋、進屋，屋裏聊。”
    在聊天時堯瓊得知華大夫竟然是米奘的表親，這段時間都和華大夫住在一塊……米奘讀書那會還在華大夫家裏住過幾年，與小小的華大夫關係最為密切。
    堯瓊想到殘那個劇本裏有一個人物設定很貼近華大夫，不由問了出來：“小安的原型是不是就是華大夫？”殘裏麵的第二對情侶的一位！
    米奘點點頭，嗓音不再清亮，帶著滄桑的沙啞：“對，就是那個固執的小孩兒，不過他現在已經看開了。”
    那小安是華大夫的原型，另一個男二不就是……
    華大夫看出了堯瓊的心思，也沒任何心理負擔很平靜道：“從我母親去世的那天，我清楚的知道我和他是兩路人，事實證明的確如此。”
    “小堯你離島後，他放棄他的自尊來找過我，十幾年過去，他眼裏已經不複當年那種光彩，灰蒙蒙的。他滿身藥味，骨瘦如柴，絮絮叨叨說了大半天，全是傾訴。我隻問他：你有想過我為何寧願被放逐也不願意待在你身邊嗎？你猜他怎麼說的？”
    華大夫說到這，自己都想笑。
    幾人也等著他的下文。
    華大夫喝口水繼續道：“他說我是賭氣！氣的成份當然有，那是超級生氣而不是賭氣，那人從來就是霸道的占有、從來不信任人，我現在才想明白我當初有多傻！失去了許多與親人朋友在一起的時光，固執的畫地為牢圈住自己，得來的卻不是體諒與明白，反而是他一句賭氣跑了。”
    “我就說小安你傻麼，所以我在書裏給他安排了死亡的結局，他死的時候你不在他身邊。”
    華大夫歎息一聲：“表哥，他今年正月初八就走了，胰腺癌走的。”
    “啊？！”這不光米奘驚訝，堯瓊和趙青遠也驚訝了。
    “嗬，都驚訝吧，事實卻是我和他終於是山水一程，再會無期。”
    屋裏一陣沉默。
    米奘歎息道：“小安以後的日子可要好好過。”
    華安輕笑著：“嗯，我姐姐、姐夫給了我那麼多錢養老，我當真是有錢有閑可以和你遊遍我們國內大好河山了。”
    “我？我可不和你去，我一把老骨頭，哪兒都不想去。”米奘立馬拒絕道。
    “切，表哥你老說我死腦筋不變通，你自己還不是個固執的人，固執的待在這濕漉漉的城市守著那麼一個人的魂兒。”
    “不……不是！”
    “還狡辯！你那本（殘）我都看過了，你們當年確實不能領證，但是可以簽訂意向書授權。他中途放棄過你，讓你過得那麼辛苦，背負那麼多，後麵又良心發現求你原諒，你們耍朋友的那幾年我雖然年紀小，但是我知道你對他是完全一心一意的，他卻不是。”
    米奘看了看華安，歎息的反駁道：“他也是一心一意對我的，他當初還想帶著我去國外結婚來著，甚至訂好了機票，可是，現實裏的很多原因使得我們兩不得不麵對，一方麵是物質上的，另一方麵就是精神上的。我這邊你知道的，精神、物質都挺富足，而他不一樣，他早早就輟學打工養家，他要養精神失常的母親和缺了條腿的父親，還要供養上高中的兩個弟弟、一個妹妹。他不止一次摟著我說隻有在我這才能獲得片刻安寧。他與我在一起從沒找過別人，男的女的貼上他也是拒絕，他一心一意對我的，隻是時間長了，他的精力不濟罷了。他也沒放棄我，說是顧及我的名聲和我分手，卻是每天都在偷偷看著我。後來我才知道是他大弟弟、妹妹挑撥我兩之間的關係。”
    “那就算這樣，他也對你不是很好。”
    “嗬，他對我很好的，在一起的時候，他從不讓我做飯洗碗洗衣服，說我的手天生是握筆的。在一起的時候，他都是征求我的意見居多，我說什麼他都同意。在一起的時候，我們買房，他付的全款。在一起的時候，我說我這輩子都出不了名成不了大作家，他說他養我一輩子。在一起的時候，我說你要是有喜歡的女人就去結婚生子我不攔著，他說我傻，這輩子隻要我一個人。在一起的時候，我們一起爬山、一起下河，去過廣袤的沙漠，到過嚴寒的漠北，去過壯闊的大洋，到過繁華的都市。和他在一起，我很幸福，他也很幸福。隻是我們都是凡人，規避不了凡人生老病死的法則，他確實如書裏所說：年輕用力過早，操勞、勞累過度而死。他死的時候都還在和我說抱歉：抱歉，這輩子不能給你完整的一個家庭。”
    華安聽到這不出聲了，表哥家雖然有錢，但是他父母過早就離異了。聽說他的父母分家產的時候給他留夠了從小到老的生活費。表哥來家裏住的那裏麵是念大學，自己每每和父母玩耍嬉鬧的時候，表哥都是在一旁靜靜看著，眼裏有說不出的羨慕。那時候他就在想，表哥肯定是想有個有愛的家的。後來，自己也問工作的表哥：“表哥，你是不是耍朋友了？”，表哥笑得很羞澀：“也不知道算不算。”。“喔，那你快有家了。”表哥一愣，笑了笑，摸著自己頭頂：“嗯，快有了，他愛我。”
    “唉，說這麼多我口渴啦，小安給倒杯水喝嘛。”米奘完全平靜的表情使得堯瓊不得不看他兩眼。
    華安站了起來，給他添水：“你真的不願意跟我去遊山玩水？”
    米奘笑：“我與他去過的山山水水都記在腦子裏了，夠我反複回味，我現在就想多回味幾年罷了。”
    華安輕哼一聲，放下水壺坐回位置：“有我在，你想死都沒那麼容易！”
    米奘笑笑，對著堯瓊道：“小堯，你看看，小安還是一如既往的小安啊。”
    彼小安確實也是此小安。
    “我誠心希望兩位以後都順遂喜樂。”堯瓊真心道。
    “這祝福我和表哥就收下了，我原本打算遊玩到你的城市找你的，和你敘舊，沒成想你找過來了。”華安道。
    “都是我拿的主意，貿然登門拜訪，打擾了。”趙青遠在一旁忙道。
    “竟是個有手段的人，小堯這輩子是折在你手裏了。”
    趙青遠笑笑不說話了。
    “不過，也好，費盡心機加上全心全意的疼愛與信任，你好過了世界上很多男人，以後對小堯好好的，也不枉他那幾年對你的日思夜想。”
    趙青遠坐直了，華安卻不說堯瓊的事兒了，轉而和堯瓊說起阿義和花倆姐妹的事兒。
    堯瓊一一將他們的事兒都說了出來，末了，他還說：“趙總給花家姐妹置辦了房產、落實了戶口、買了保險。”
    華安這才誇讚道：“趙總做得不錯。”
    趙青遠謙虛道：“應該的，應該的。”
    “那中午就留在我這吃頓便飯吧。”華安出聲道，看到牆上的鬧鍾時針來到11：00了。
    堯瓊和趙青遠站了起來，堯瓊道：“新房還要布置，我們打算明天回去，這邊家裏還有的要收拾收拾，就不在你這吃飯了。”
    “好麼，我也不留你，到時候我和表哥去你們那討杯喜酒喝總不會拒絕吧？”
    堯瓊高興道：“今天本來就是來邀請你們參加我的婚禮的。”
    米奘聽得微笑：“我沾了我表弟的光了，還能坐趟飛機玩兒。”
    幾人聞言，都笑了。
    華安和米奘目送趙青遠攬著堯瓊肩頭越走越遠，華安不無羨慕道：“小堯是個有福氣的。”
    “嗯，你和他結緣，你的福氣也在後頭。”米奘道。
    華安笑：“表哥，莫開玩笑，今中午想吃什麼？”
    “我牙口還行，想吃燉排骨。”
    華安道：“好，我還弄個煎豆腐吧，你挺喜歡吃我煎的豆腐。”
    “嗯，我在外麵坐會，你把門開著，一會我就進來。”
    華安知他喜歡正午的空氣，也就由著他，開門進屋，圍上圍裙開始做飯。
    腦子裏沒來由閃出那人滿眼淚痕的一句：“我死了，你也不會好過！”
    喝，不好過嗎？對不起，我現在過得很好，很舒心，很平靜了。
    再見了，您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