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分鍾前
    “你人呢？”褚橫舉著手機給齊棋打電話，天下起了雨，眼前的一切都是更添煩躁。
    接通後，電話裏傳來一瞬間靜默，直到一個女聲嘟囔著傳來，“七哥，我們還有多久才到啊。”
    “我再問你一遍，你人!在哪！”褚橫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齊棋幹的事。
    電話一邊的齊棋，咽了咽口水，餘光看了一眼坐在自己旁邊位置上的美女，前麵開著車的代駕，“二哥二哥，我這邊有急事，很急很急，你自己打個車回去好吧，我給你報銷車費。”
    說完“噌”就把電話掛了。
    今晚有個發小快訂婚了，把自己藏著的女朋友也終於正式介紹給大家，女生不是很喜歡酒吧那種場子，好友就定在他們第一次相識的地方。
    褚橫車還在上漆，沒開來，本來想開其他車來的，齊棋扯了個電話過來說，”晚上鬆自己回來”。想著本來家裏那車很久沒開了，灰塵不知道積了多少，也難得開。
    狗東西，不想讓代駕開他的車，整個晚上一口酒都不讓自己喝，現在自己叫代駕帶著美女走了！
    齊棋坐在車上，摸著美女的腰，搭著騷話，低低草了一聲，“美色誤人啊，啥尼瑪都忘了。”
    褚橫站在大堂，看見外麵嘩啦的大雨，整座城市都是邊角的灰白，偶爾有邊邊角角的雪青，雞蛋殼一樣薄薄一層，裏麵包裹著巨大的腐朽光亂的都市，有大堂工作人員過來：
    “先生，要我幫您叫代駕嗎？”以為褚橫是喝了酒，所以在這裏受阻停留。
    “謝謝，不用，”褚橫低頭往外走，拿起手機準備碰碰運氣，看能不能叫到車。
    還沒走出來，褚橫就看見孤身一人的裴南寄，拿著車鑰匙卻迷茫失神地看著雨幕。褚橫眼底一瞬間全是裴南寄，因為所有的一切都在慌亂，躲避，可裴南寄還是清冷淡然的樣子，站在光影下，好像下雨、回家……這些都與他無關。
    褚橫莫名有些煩悶，又說不出來為什麼，一般不會與半生不熟打招呼的人，現在卻主動上前。
    “裴鑒，好巧，”褚橫陡峭鋒利的下頜線溫和了許多。
    裴南寄有些愣忡，眨了眨眼，莫名有些……單純可愛。
    看樣子沒有認出來，褚橫本來要再說話，就聽見裴南寄說話，“是你啊，我記得。”
    說完嘴角輕揚，花瓣一般的嘴唇在酒的潤澤下更是溫潤豔麗無比。
    看樣子是喝了酒了，“你沒叫代駕嗎？”
    褚橫有些受不了眼前的裴南寄，微微錯開了頭，露出左耳耳骨上的黑色耳釘。
    裴南寄點了點頭，又搖搖頭，“雨太大了。”
    一個寒風卷著落葉過來，掃蕩著街上一切沒有沒有根、沒有遮蔽的人和物。
    裴南寄的衣擺被吹動，聳了聳肩膀，褚橫見狀，“我沒喝酒，要我送你回去嗎？”
    周圍都是來來往往的人，不會停留的車，裴南寄隻是輕微地點了點頭，把鑰匙給了褚橫。
    裴南寄現在格外想回到自己的小家，抱抱自己的臭寶，然後……開始無休止的失眠。
    裴南寄的車如他人一樣，幹淨利落，不知道是車裏太悶，還是旁邊坐了一個裴南寄卻無話可說的尷尬。
    “裴總，你住哪，我先送你回去。”裴南寄靠他太近，車裏沒法開窗，身上若有若無的淡淡香味，悄無聲息地侵襲著他整個人。
    令人驚豔但轉瞬即逝的墨香，混雜著滿是的來自海地的薄荷，以及微光和雨水的氣息，配得上裴南寄稍顯憂鬱的性子。
    裴南寄微微睜眼，動了動嘴，卻沒出聲，褚橫不由靠近了些。
    “鏡湖灣，要是不知道你可以開導航。”裴南寄的嗓音低啞，混雜醉酒的慵懶。
    褚橫好像沒有聽到，還是保持著那個姿勢。裴南寄的氣息灑在他的耳骨周圍，酥酥麻麻的，輕柔卻撓人，耳骨那裏可以說是他第二敏感地位。
    聽到後麵有鳴笛聲，褚橫好像頓時反應過來，裴南寄也被驚得睫毛上下顫動。
    褚橫看著擋風玻璃，咽了咽口水，“啊，你也住鏡湖灣啊，好巧，我也是。”
    自言自語地不知說給誰聽，裴南寄一上車就有些迷迷糊糊睡著了。
    行到一半，褚橫見路邊有家藥店，鬆了鬆油門。
    “裴總，你還好嗎？要不要解酒藥。”褚橫見裴南寄一上車就微微眯起眼，以為是醉上頭了。
    裴南寄還是眯著眼睛，說話卻條理清晰很多，“不用了，我家有。”
    褚橫開著車進了小區大門，在車裏張望著樓棟數，“裴鑒，你家住哪一棟？我把你放樓下，然後我幫你停車。”
    “你也住這裏？”裴南寄突然睜開眼，額上的頭發有些濕潤，微微遮住裴南寄的眼皮。
    褚橫開著車慢慢在小區裏走，“是，我家住十三棟。”
    裴南寄看向車窗外雨打摧殘的樣子，“你一直往前開。”
    褚橫沒多說一直往前開。
    “左轉”
    褚橫穩穩停下，“停到那個車位，”裴南寄指尖往前一指。
    “你也住這棟，”說著掛起倒擋，行雲流水倒進車位。熄火就把鑰匙遞給裴南寄。
    裴南寄摸著鑰匙搖搖頭，“今天多謝你了，回家早點休息。”說完就打開車門走了出去。
    褚橫還沒來得及表達什麼，就看見裴南寄的身影在雨簾中，大雨很快打濕了他的衣服，背上的衣服黏著，顯得更加單薄清瘦，身姿卻挺直，如同一杆瘦竹紮根在這塊光怪陸離的土地。
    裴南寄幾步走得很快，等褚橫從車裏出來，裴南寄已經轉彎看不見了。
    回頭一看，是自己的單元樓，離自己隻有幾步遠。
    裴南寄渾身淋濕的回到家，竟有些分不清是過去還是現在，那天好像也是這樣的大雨，毫不留情地衝刷著他想留下的一切。
    時間永遠在走，他將一切你所珍視的、熱愛的，變得麵目全非，留下不可磨滅的殘缺和印記，然後生活留給你的就是一地雞毛，讓你去無限掙紮彷徨。
    這就是成長和人短短的一生必須得經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