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糟糕的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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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新來的室友,是我的前男友。”
劉樹青窩在餐館角落,握著喝掉一半的啤酒杯鬱鬱寡歡說道。
“這麼刺激?”坐在他對麵的陳起,舉筷夾起剛上桌的鹽烤豬肉片準備享用,聽聞這個消息,不由得一愣。
“這就是你中午發消息約晚上聚餐的原因?星期一就約喝酒不像你的習慣。”坐在青年左邊的蘇行義,捧著啤酒杯吹了個口哨,恍然大悟說道。
“當然,我從昨晚鬱悶到現在,不喝酒抒壓一下說不過去。”劉樹青語畢仰頭猛灌一大口,嘴角沾著啤酒泡沫,散發出的情緒卻不如他所預期的消退。
“是你那個──讓你痛得要死、分手莫名的初戀男友?”陳起邊剝著花生漫不經心地問道。
“就是他。”劉樹青搥著桌子氣憤難消。
“我不太懂……你們怎麼會突然同居?而且不是已經分手十年了嗎?”蘇行義夾起烤肉放進嘴裏咀嚼,他與陳起對於扮演此人的傾聽者角色已相當習慣。
“我也想知道怎麼會這樣,要問天了。”劉樹青翻起白眼輕哼一聲,想起昨日的一切不禁露出咬牙切齒的麵貌。
他美好的星期日就在昨日的早上十一點遭到破壞。
早在半年前,劉樹青的房東,蓮姨便曾告知他會有一個遠親的小孩因為工作要租下另一間房,起初劉樹青本來有些抗拒,但是他實在太喜歡這個三房兩廳的生活空間,離公司近、衣食住行也方便、離地鐵不遠,他實在舍不得搬走,隻好勉為其難答應,並整日祈禱這個新室友能合得來。
終於,蓮姨在前一個月告知新室友即將搬進來,為了迎接這個新室友特地找人來翻修裝潢,將長年破損的地方一並修補,因此他的房間也經過小幅度的整修,這件事算是插曲中的小禮物。
新室友是蓮姨親自帶來,為了能與對方好好打聲招呼,劉樹青特意留在家裏迎接,隨著腳步聲的逼近,他的心跳竟然緊張得加速。
“就是這裏,阿姨已經幫你把房間裝修,如果還缺了什麼,一定要說。”蓮姨的聲音就在門外,伴隨著行李箱拖拽的聲響嘎然而止。
“阿姨,已經夠了!你幫我做這些已經很好了。”另一個男性聲音低語道謝,屋內的劉樹青一聽不禁渾身一凜。
是他的錯覺吧?怎麼覺得這聲音有點熟悉──
“對了,你的室友也在家,等一下會跟你們介紹一下。”蓮姨摸出家門鑰匙一邊開鎖一邊說道。
“我突然搬進來應該沒有造成他的困擾吧?”
“放心,我很早以前就跟他提過,而且對方是個很好相處的人,我認為你們可以當好朋友,阿姨的眼光不會錯。”就在這時,漆著紅色的鐵門被打開,蓮姨第一眼就看見坐在客廳沙發上等待的劉樹青。
“樹青,先前提過的新房客要搬進來,我跟你們介紹一下。”
“阿姨客氣了──”劉樹青站起身,調整好心情掛著笑容轉身麵對,就在他與對方麵對麵的瞬間,全身不由自主地僵硬了。
對方的反應亦同,甚至嘴巴微張眼底充滿不可置信。
“這位是我親戚兒子,項振勤。”阿蓮姨指著身旁高大個青年說道,緊接著轉頭對著青年笑道:“這位就是你的室友,劉樹青。”
被各自介紹的兩人,在這段空檔裏完全無法做出任何反應,隻能互瞪著對方連聲“你好。”都說不出口。
劉樹青頭一次感覺到什麼叫做從腳底竄到頭頂的冷意,這個人對他來說實在是熟到不能再熟了。
因為,項振勤是他的前男友。
後續劉樹青已經不太記得,在毫無心理準備就重逢的衝擊,一時感到頭暈目眩。
他恍惚地說了句與朋友還有約便匆匆離開,若是可行他真想就這麼不要回來,但是他在外頭逗留了一整天,直到晚上八點終究得回去麵對。
為此他在回來的路上想好各種開場白與如何應對的辦法,因為當初與項振勤分手的過程非常糟糕,導致事過十年回憶起仍感到心痛,雖然已不如當初的痛苦,可是他對這家夥仍舊沒有一絲好感。
就在他腦裏縈繞著千頭萬緒,終究還是回到租屋處,掏出鑰匙小心翼翼地旋開那道紅色鐵門做賊似地朝內探頭,發現客廳裏並無其他人,整個空間靜悄悄地彷佛中午所發生的事情是一場夢。
──那家夥好像不在……
他跨進屋裏左顧右盼一會兒,確認沒人後這才鬆了口氣,拎著從沒吃完打包回家的鴨肉飯,隨意扔到客廳桌上,坐上那張柔軟舒服的雙人沙發。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呢?我一定是在作夢吧?
他靠著沙發椅背心裏不斷碎念,然而當他轉過頭看著另一間房間,不再是過去的空房模樣,漆著茶色的門外已經擺上運動鞋,客廳的另一張單人沙發上還掛著一件不屬於自己的運動外套。
──又是那個打勾的品牌!
這家夥數十年如一日的穿著就是各種運動服,與自己的服裝品味截然不同。
“我跟這家夥真的成了室友啊──這到底是怎樣的孽緣與巧合才會發生這種事?”劉樹青沉重地吐了口氣,完全無法想象往後的日子該怎麼過活。
──再找新的住處好了,可是這裏離上班的地方好近,住得又很舒服,我根本一點也不想搬啊!
“該怎麼辦才好?”最後他仍舊找不到可解的辦法,原本坐著的身軀無力地往一旁癱倒,最後逃避現實背對外頭。
就在這時,他聽見鐵門傳來被開鎖的聲音,他立刻起了警戒,索性維持原來的姿勢。
他看不見對方的動靜,但是可以清楚聽見跨入屋內的腳步聲以及呼吸聲,步伐聲響很快止住,好似望了他一會兒沒有動作。
劉樹青很清楚是那家夥回來了,所以他更不曉得該如何麵對這不斷累積的尷尬。
“你……回來了?”
劉樹青聽見他略感驚訝的詢問,那語氣簡直像老朋友一般,但是他不想回應。
整個室內彌漫著一股快令人窒息的尷尬。
“我已經先把自己的盥洗用具放進去共享的衛浴間,我看你有擺固定的方向,所以我的都放在另一側不會幹擾到你,別的共享區我都有分清楚,我不會隨意亂動。”
男人沉默許久,看來是在等待他的回應,但是劉樹青連見他都不願意,像個鴕鳥一樣維持相同的姿勢。
“……就這樣,另外我想你可以放心。”
──放心什麼?
劉樹青滿頭問號,差點開口詢問,不過他依然努力忍下,刻意讓項振勤一個人自言自語。
“我工作的時間幾乎跟你錯開,所以──我們相遇的時間並不多,我早上跟晚上都有兼差,我休息的時間剛好你上班,你休息的時間剛好我上班,今天是特例因為忙著搬家不得不打個招呼,我就不打擾你了,早點休息。”
劉樹青依舊沒去理會,靠著聽覺判斷對方已經進自己的房間,確定客廳終於隻剩下他一人便緩慢地坐起身麵對前方,低頭一看打包的晚餐旁邊放了一杯綠茶,還是微冰無糖。
突然,他的心情被攪得複雜,這家夥還記得他愛喝的飲料,就這麼默默地做這件事隻是想討好而已嗎?
“你可別忘了啊──當初分手的過程,錯在你身上啊──”劉樹青捧起杯身泛著水珠的手搖飲,晃了幾下後毫不猶豫地抓起吸管戳進封膜內喝下一大口。
“哼!不喝白不喝。”
“所以你被那杯無糖綠收買了?”陳起的啤酒已經見底,他正在思考要不要再叫一杯。
“並沒有!是他擺在那裏,不喝放著讓它壞掉嗎?”劉樹青朝著好友狠瞪一眼,並泄恨似地幹掉手裏的啤酒杯。
“你收斂點,小心喝多了明天上班會很痛苦。”蘇行義見他失去節製的猛灌酒不禁叮嚀幾句。
“你就讓他喝吧!又不是不知道這個初戀對他來說是個一直好不了的傷口。”
陳起反而不願阻止,甚至抬手換來服務生追加兩瓶啤酒。
“那個初戀到底怎麼回事──阿能老是不愛談起,到現在跟他還是仇人,我隻記得你說你們是師生戀?誰師誰生啊?我從沒聽過你當過老師啊!”蘇行義聽勸後也就不再阻止劉樹青,幹脆趁對方酒意興起意誌放鬆的狀態下問起此人不太願意
提起的過往。
“我師他生,我大一的時候缺生活費去當他的家庭教師,他家超有錢的,我還記得第一次去他家的震撼,難怪會養出這種又愛又恨的小霸王。”劉樹青瞇起眼,醉意開始侵蝕他的思考能力,但是越是這種時候越容易被套話。
“他家住哪啊?”蘇行義一個輕聲探問,他望著眼前被昏黃光線照射而閃閃發光的啤酒,意識回到彷佛才十天前的回憶。
“美術館路那一帶啊!我第一次去真的很驚訝,浴室廁所比我的租屋處還大,一個才十六歲的家夥,住在這麼好的地方真的是同人不同命──”
“那就真的很有錢,可是你這個設計係的是去當什麼家教?教畫圖嗎?”陳起頷首認同,長期待高雄的鄉民都曉得貴族的集散地在哪裏。
“我是他的數學、英文家教,後來想想……難怪先前他老是換家教,一開始的屁孩模樣真的讓人很想搥死他,尤其他爸媽老來得子對他超級寵愛,要不是後來我手把手的導正他的觀念,他哪能乖乖聽話專心學業?”劉樹青越說眼裏
越是充滿怨恨,但是醉意幾乎完全侵占他的思考模式,最後他的語氣變得模糊,往桌上一趴醉倒了。
“啊……醉倒了。”蘇行義覺得可惜,他還想多聽一些,望著沉睡的青年一眼抬頭望著陳起說道:“所以之前我聽說這家夥高中的成績超級好,是真的?”
“某市第一學府畢業啊!當然好,而且聽說當時是榜首,就是因為頂著這個輝煌成績堅持要念高科大學的設計係,才跟家裏鬧得很不愉快。”陳起慢條斯理地喝下啤酒淡淡說道。
“還是你跟他認識得久才聽過這些事,平常死不提,非要灌醉才肯說。”蘇行義盯著劉樹青正在思索該如何送這個醉漢回家。
“誰叫他那段初戀太過刻骨銘心呢?都過幾年還這麼在乎,他老是嚷嚷痛恨對方,就我看來他還愛著對方啦……”陳起晃著酒
杯望著熟睡的人一眼,眼底盡是憐憫。
“真可憐──”蘇行義低聲地下了批注,陳起沒有應聲隻是舉起酒杯輕扣他見底的玻璃杯作為無言的認同。
劉樹青喝醉通常隻會拚命睡覺,唯一的缺點就是在總會做一堆複雜的夢境,而這次他夢到了十三年前與那家夥初次見麵的回憶。
那是他升上大一不久,正為了生活費發愁,透過在家教中介網打工的學長幫助,接下項振勤的英文數學家教一職。
到任的前一天學長還熱心地告訴他注意事項與備課的數據,但是讓他印象深刻是對方的叮嚀。
“這個學生挺惡名昭彰的,兩個月內換了四個家教,仗著爸媽寵他是個小霸王,你自己要小心點。”
“這就是為什麼他的鍾點費特別高嗎……?”劉樹青盯著書麵資料頓時恍然大悟。
“是啊,你小心點、如果真的應付不來別跟忍著,要跟我說,我會處理。”
“好,我會注意的。”劉樹青依舊緊盯著數據,此時的他還無法想象明天要麵對的家夥是何方神聖。
家教的鍾點時間是從晚上七點半至九點,他背著一隻黑色的背包、白色的圓領短袖上衣、膝蓋都被刷白的破舊牛仔褲,他還站在聳立在那棟十二層的豪宅公寓麵前許久,對方就住在十樓,聽說一戶一層,每坪數的價值相當驚人,不過這些他無心理會,他隻希望那個傳說中的小霸王能善待他。
經過大樓保全登記後,他順利來到十樓,電梯門剛開他便看見那扇富貴華麗的雕花金屬大門,他來到門前按下右側的對講機。
“哪位?”隔著對講機傳來的聲音略微低沉,與他預期中的有相當落差。
“你好,請問項振勤在嗎?我是家教網派來的家教老師,劉樹青。”
“喔?進來吧。”
這時門開了,劉樹青踏進裏頭先是被光潔的大理石地麵差點閃瞎眼,玄關相當大,靠牆的木造櫃子上擺著看來不便宜的藝術品,每一樣一眼能見價值的事物都讓他感到壓力倍增。
進入玄關之後會先看到一個寬闊的客廳,左邊有個走廊最底端的那扇門就是項振勤的房間,他在這個地方度過了兩年的時光,為此每回夢裏回憶起這熟悉的場景,他的內心總有一股說不出的騷動感蔓延。
可是,怎麼從走廊的身處一直傳來奇怪的聲響,規律且讓人煩躁,吵得他頭痛不已。
“項振勤,你在房間裏吧?出來!”劉樹青站在走廊的另一端大喊道。
這時,門被緩緩開啟,他看見才十六歲的項振勤,身上還穿著學校的運動服,手中卻捧著鬧鍾朝他逼近。
──等等,鬧鍾?
劉樹青猛地睜眼,同時宿醉後特有的頭疼從後腦杓蔓延開來,半開的窗戶灑進刺眼的日光加遽痛苦。
“唔──”他難受地翻身想躲進被窩裏,但是右側不斷傳來惱人的鬧鈴聲令他不得不從深沉的睡眠中蘇醒,瞥見電子鬧鍾上的數字他不得不醒了。
“八點二十!”這時間代表他就快遲到,但是宿醉的頭疼讓他的動作變得遲緩,然而現在他也顧不得這些,必須趕在八點半以前出門。
“啊啊──該死的項振勤,都是你害的!”
劉樹青急忙下床換下睡衣,昨夜與兩個好友喝得過頭,企圖讓醉意解煩惱,沒料到對方的身影入了自己的夢境。
“真是陰魂不散──”他邊猛力刷牙,腦海中卻不斷浮出不久前的夢境。
十六歲的項振勤曾讓他心動不已,十九歲的項振勤卻傷透了他的心,他可是過了許多年才走出失戀的痛,而如今當初的苦悶全都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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