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歡又去了嶽丈家。
    老宅已整修一新，大門緊閉。
    他遲疑了一會兒敲了幾下門，隱隱聽到屋裏有人走動的聲音，心裏一陣發緊。
    門開了，是位花白頭發的阿姨。
    “你是？”阿姨問。
    “我叫陳歡，找劉廠長。”
    “他剛休息，要不，你先進屋？”他懸著的心終於落下。
    走進屋子，家裏已收拾得幹幹淨淨，古銅色家具擦得錚亮。
    “老廠長還是一人？”
    “是呀，我是他女兒雇的保姆。”
    “他女兒？你說劉光慧？”
    “叫什麼名字我不知道。”
    “你們見過麵嗎？”
    “沒見過，通過中介聯係的。”
    “阿姨，快把中介電話號碼告訴我！”
    見阿姨用很奇怪眼神望著他，忙解釋：“我是他們家女婿。”
    阿姨放下戒心，拿手機翻出中介號碼。
    “是誰呀。”老廠長從摟上慢慢走下來。
    “爸……”陳歡連忙上前扶住老人。
    “你來了。知道你工作忙。”
    老廠長並沒感到意外，何歡兩手空空看望嶽父覺得太失禮。
    “爸，我今天順路，以為您不在……”
    “你能抽時間來看我，很難得，當年我沒看錯你，好小子，幹得不錯！”
    “慧慧沒回家嗎？”
    “我正要問你，三年沒見過她，聽說去了外地，怎麼回事？”
    他有苦難言，什麼情況他也是一頭霧水。
    畢竟是夫妻，如果說對劉光慧的去向一無所知，老丈人準會發怒，依老人家軍人的脾氣，還不揍扁他！
    “人不見，打個電話總可以吧？”老人還在生氣。“你看，事先招呼不打，給我找個保姆，說明女兒還是關心我。”
    “您老放心！我會和慧慧一起來看您。”
    看到嶽父老態龍鍾的模樣，他心裏一酸。
    離開嶽父家，他又馬不停蹄找到那家中介。
    說明來意後，中介的人很為難。說客戶信息不方便透露。
    “她是我愛人！”
    “那你怎麼不知她電話號碼？”他無語了。
    這可是找到劉光慧的唯一線索！
    無奈之下，他把來龍去脈講述了一遍。說她因為賭氣離家出走長達三年，一直不和家人聯係。
    “她是以什麼方式為父親請保姆。”陳歡問。
    “電話聯係。”
    “電話號碼能告訴我嗎？”
    “行，是個深圳固定電話號碼。”
    陳歡好不容易按捺住喜悅的心情。
    他撥通電話。
    “你好！星辰工作室。”是她！多麼熟悉的聲音！
    “慧慧！是我……陳歡！”
    電話那頭劉光慧一言不發。
    “慧慧，你還好嗎？為什麼不和我聯係？”仍然死一樣的沉寂。
    “我真的不知道我們之間發生過什麼，或者我做過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我們一定要見個麵！你總得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吧？”
    “我不是你說的什麼慧慧！”電話掛了，再打過去一直無人接聽。
    有了電話號碼，地址很容易查到，隻是目前分身乏術，集團的工作正處於十分敏感的時刻，他不能分心。
    改革的大潮席卷中國大地，優勝劣汰，適則生存。
    無論什麼企業正經曆重新洗牌，“關、停、並、轉”，成為當年最熱門話題。
    企業單位一直是人們唯一的依靠，幾代人生老病死都由單位包圓。
    現在，單位若沒了，以後該靠誰？
    這種心理落差使許多人迷茫。紅光集團所屬六家企業正麵臨這種危機。
    十個廠長全被通知到集團公司開會。
    各廠近兩年經濟效益被列表掛在會議室牆上。
    東風電線廠以每年遞增12%居首，有三個廠分別名列2至4名，後六家企業全部虧損，已資不抵債，瀕臨破產！
    會議由集團董事長陳歡主持，他的開場白充滿火藥味。
    “集團公司成立初期，十個廠老廠長全退下來到集團公司工作，把廠子交給在座各位，當時的經營狀況都不相上下，短短三年時間，差距如此之大！”他指指牆上效益表。
    “當時，你們都簽了廠長負責經營承包合同，實行廠長負責製，經營、財務、人事所有權力都下放給各位廠長。”
    財務總監把十份承包合同全堆到會議桌上。
    後六位廠長臉脹得通紅，狠不得找個地縫鑽下去！效益前四名的廠長也全低著頭。
    “過去搞計劃經濟，上麵下生產計劃，工廠隻管保質保量生產，養成了等、靠、要的惰性。市場經濟講求什麼？以銷定產！生產要根據市場需求，而許多企業恰恰沒有認清這關鍵的一點，仍按過去的經營方式盲目生產，既造成產品庫存積壓，也大量占用流動資金，造成經濟效益惡性循環！過去幹部流傳一句話，多幹多錯，少幹少錯，不幹不錯。在改革的關鍵時刻，仍不轉變觀念，適應市場的轉變，努力開拓市場，不斷追求產品更新換代！這方麵的問題每次開會都強調，全當成耳邊風！”他狠拍了幾下桌子。
    “拖欠工人工資的廠長站起來！”他提高聲調。
    六個廠長如驚弓之鳥站起身。
    “沒錢買原材料找集團借，發不出工資也找集團借，你們算過沒有？一共借了多少錢？這樣的廠長誰都可以當！”
    他站起來宣布了幾項決定：
    一、六位未履行合同的廠長就地免職，經濟責任不予追究，自謀生路，集團不再留用。
    二、六個廠職工補發所欠工資全部下崗。可停薪留職，可買斷工齡，也可去其他四個廠和勞動服務公司應聘，擇優錄取。
    三、六個廠已經資不抵債，由集團公司進行資產重組，債權債務由集團統一處置。
    “以上決定已經過董事會討論一致通過，有不同的意見沒有？”他環顧四周問。
    不追究經濟責任？誰還不服？
    “全部經過離任審計，方可走人！”陳歡的話如同一聲炸雷！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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