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思安如今在東苑混的如魚得水，因是年紀最小長得又漂亮可愛，比他年紀大的孩子都護著他，六皇子雖然還是一臉驕橫但已經不會故意找他麻煩。
    這一日又是無聊的書法課，楊懷讓他們每人手裏握著毛筆練習腕力筆勁，謝思安小胳膊抖得厲害，墨一不小心就在紙上暈開一大朵黑色。
    其他小孩都勉勉強強寫了出來，就謝思安白紙上像是扭出來一大團麻花醜的要死，楊懷看到他這幅大作臉上表情簡直一言難盡，謝思安小臉紅紅，很為自己難看的要死的字羞愧，他覺得私下一定要好好練習，不能墜了他兄長的名聲。
    “知道嗎，今日南苑有一場大比，是講武堂的人呢想不想去看。”魏長垣在楊夫子離開的間隙湊上來悄悄說道。
    “講武堂？”謝思安一臉茫然，對這個名字還很是陌生。
    “南苑善兵法，在南苑讀書的學子分三個階段，初學、上學，善學。”兵法即為兵家所長，從墨家到道家天文地理知識方方麵麵都要有所長，乃至武功也不能落下，取甲子第一人為封將。在講武堂有元老級的大將，如鎮南王蕭呈，西北將將帥鄭光，東吳侯裴臣，這三人被稱為天盛兵家三巨頭，有這三人在天盛就是銅牆鐵壁，無人敢犯。
    而東吳侯裴臣在天盛地位又高於這兩人，甚至隱約高到幾乎超越了太子，僅在皇帝之下。這就要從天盛開國之期談起，先帝開創盛世之初裴家出兵出銀子出人一起打下了大好江山，先帝感念裴家恩情總覺得和對方平坐江山共掌皇權才對得起這潑天恩惠，這念頭才提了個苗頭就被眾位大臣們給掐死了。
    先帝也不是輕易妥協的人，就琢磨著將東吳分給了裴家並承諾世代承襲，這是大盛第一位藩王而且還是有兵權有財政的藩王，就如此還不夠，先帝還將自己精英團一起送給了東吳王。
    那精英團隻有五千餘人，卻締造了無數神話，民間甚至將他們神話成天兵天將，這五千人最好的戰績是迎戰番邦與前朝的合軍十萬餘人，居然大獲全勝，當年一役一戰封神，從此震懾其他番邦小國，紛紛來賀獻上貢品與忠誠。
    “我大盛初定，一統天下萬國來賀，無人敢於爭鋒，這本是好事但一代代繁華過去，被短暫富貴迷了眼，朝華易逝人心腐蝕，焉能保證不會出現第二個前朝昏君禍害天下黎民。”這是先帝原話，“朕就是要東吳兵強馬壯，時時刻刻懸在天盛心髒深處，如遇明君還請東吳侯盡心輔佐，若是昏聵無能者盡可取而代之。”
    這天盛開國帝王倒是好魄力，而這三百年來天盛曆代帝王都矜矜業業，雖沒有開國皇帝的大才但也不敢昏聵想必是被那懸在心髒深處的劍給逼得。
    講武堂的前身是開國皇帝自己創辦坐鎮親自授課的地方，開國皇帝尚武好戰，他那五千精銳就是自己訓出來的，開國皇帝私下有個”軍神”的稱號。
    講武堂在天盛學院有著最崇高的地位。
    謝思安眨巴眨巴眼睛，就覺得這開國皇帝好牛批一人物，如此光明磊落胸懷開拓高瞻遠矚，世上還真沒幾個人能做到，想必當年風采肯定無人能及，而這講武堂好高大上啊。
    想去一覽風采。
    劉琛和魏長垣兩人打頭陣，私下裏商量怎麼逃課去看講武堂的比試。
    “我帶了瀉藥，待會兒我們趁夫子不注意下到他茶杯裏。”薛愷歌小聲道。
    “可是要怎麼吸引夫子注意力？”劉琛跟著道。
    “我是皇子我直接命他服下，他還敢不從。”自信心爆棚的六皇子也湊了上來，隨即發現大家看他的眼神很奇妙，有種微妙的被鄙視了智商的不爽感，他剛想要發作，魏長垣問道“那如果夫子服了藥身體不適陛下肯定會追問，殿下到時候要怎麼說。”
    “當然是……你們出的注意與我何幹。”
    “嗬嗬。”魏長垣白他一眼，皇族裏一個個人精一樣隻有這六皇子也不知道皇貴妃怎麼教的，蠢笨不堪，腦子呢？
    六皇子哼唧一聲，這學堂裏魏長垣他也不能輕易得罪，上麵還有一個安平公主他親姑姑壓著，小胖子雖然囂張沒腦子但是一般隻會撿軟柿子欺負。
    “謝二，我覺得這事還得要交給你。”魏長垣瞥了眼乖寶寶謝思安伸出胳膊將他從前麵座位上提到了後排。
    謝思安本來沒打算參與，忽然被拉扯了過來有點懵，呆呆的用小肉指頭指著自己一臉驚詫“我？”
    不不不，本寶寶不能幹這種喪心病狂的事。謝思安心裏瘋狂拒絕。
    “謝二，一會兒你去吸引夫子的注意力，就說請教問題把夫子引出去，剩下事我們來幹。”
    謝思安張了張嘴想要拒絕，被周圍無數期盼的目光盯著頓覺亞曆山大，說不出話，隻能苦著一張小臉擺出一副苦兮兮的樣子，為什麼是我？
    劉琛被他小包子臉上豐富的小表情逗笑，就連魏長垣都沒忍住捏了捏他粉嘟嘟的小臉。
    “自然是整個學堂隻有你最勤勉好學，去請教問題才不會被懷疑。”魏長垣笑著解釋了一下。
    這些孩子裏沒幾個愛學習，就謝思安還乖巧好學一些，五皇子雖然也學的努力，但更多時候就像是個安靜的隱形人，為了不露出馬腳勤學好問的事自然要交給謝思安了。
    謝思安：“……”
    “好吧。”在周圍小夥伴如狼似虎的眼神下，謝思安勉為其難的應下了這個苦逼的差事。
    “楊夫子來了。”外麵放風的小夥伴立刻竄進來報告，謝思安頂著眾人的目光硬著頭皮將楊夫子堵在了門外。
    “先生，我有問題向你請教？”謝思安揚著小臉，眼眶紅紅活脫脫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仿佛下一秒就能哭出來。
    楊夫子“……”
    這是請教問題還是訴委屈來了？
    “思安有何問題都可向我請教。”楊懷放柔語氣安撫道。
    “先生，有言說自古忠義兩難全，難道就真的沒有兩全之法嗎？”話題忽然就上升了一個高度，和一個四歲的小豆丁討論這種問題楊懷覺得很詭異。
    楊懷很喜歡謝思安，那一年的謝思書碾壓所有同窗，楊懷也是被碾壓的那一位，但是他並不嫉妒反而從此成為了謝思書的鐵杆迷弟，對謝思安自然更加愛屋及烏，而這小孩也聰慧雖然寫字方麵缺了些天賦但是勝在乖巧好學，這一眾學生裏他最滿意謝思安。
    “忠義確實兩難全，但生而為人自然要立身為正，上對得起天地下對得起蒼生百姓，良心在此，日日自問時時自醒，時常勤勉……”
    “先生高才，家兄曾不止一次稱讚過，學生入學之前父親經常鞭策我，楊先生乃有大學問之人為人高義定要好好敬重不可怠慢，這些時日聽先生教課感觸頗深，故對先生的學識與品德都非常敬重……”千穿萬穿馬屁不穿，謝思安哄人技巧點滿，章口就來。
    楊懷已經高興到眼眶發紅了，喃喃自語“謝兄真的稱讚我了，真的嗎？楊某慚愧，當不得這高讚。”
    謝思書雖然沒有當麵提過，但是給爹娘書信裏寫到過楊懷此人雖無大才，但心性正直，可當幼弟老師這也不算撒謊吧。
    “先生，講武堂今日大比。”
    楊懷：“……”
    是他老了嗎，感覺跟不上小孩子的思路。順著答道“是呢，今日大比。”
    “先生，實不相瞞我是受了學堂眾學子的委托來拖住你的，我們想去看講武堂的比試，怕先生不容許故想在先生茶杯裏下瀉藥。”
    楊懷“……”
    楊懷的表情在經曆了大喜後立刻平靜了下來，想要發怒因為剛才情緒過於亢奮，居然也沒法立即生氣，一時不知說些什麼。
    “既然如此你為何要告訴我，拖住我讓他們下藥不是更好嗎？”
    “可是我待楊先生為父為兄，怎能如此對待自己敬重之人，這是不孝。
    楊懷的心情又好了起來，還泛著幾分甜滋滋，這小孩怎麼就這麼懂事可愛，真是叫人喜歡的緊。
    “那你告訴了我豈不是陷自己與不義？”楊懷已經知曉了小家夥的目的，也樂意給他個台階下於是順著他的話題說道。
    “是的，先生，我既然不忍心傷害先生，就隻能讓自己變成不義的小人了，反正六殿下他們也不喜歡我，之前也一直孤立於我，左右不過是回到之前的日子，我不會介意的。”謝思安扁著小嘴，一臉可憐弱小無助。
    小家夥簡直聰明的讓人心驚，楊懷此刻已經冷靜下來，也就是說在謝思安在門口攔住他開始就已經準備了接下來的局麵，甚至想好了讓他怎麼入套，投其所好，這一招用的極好，楊懷開心的上鉤。
    又在結尾時故意賣慘，讓人心生不忍。
    楊懷頓了頓忍不住哈哈大笑幾聲，模樣很是開心。
    “你這小鬼，真是不得了，不得了啊。”他連著讚了幾聲，心裏的喜歡簡直快要抑製不住。
    “為師能得你敬重，自然是高興地又怎麼會陷你與不義。”
    謝思安聞言立刻眉開眼笑，妥了，有楊夫子開口這事迎刃而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