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有人發話了，眾人也漸漸安靜了下來。蕭安辰和眾人一樣把目光投到了台上那人身上，他打扮近乎寒磣，也帶著麵具，但下巴髒兮兮的，還滿是胡茬，整個人看著很不檢點，像是哪來的粗人，跟他想象中的差遠了。還以為就算是個簡易的拍賣會，至少有個像模像樣的司儀啥的，看來是他想多了。
    “今天的貨物可與往常不同，想必大家也是聽到風聲，今天的貨單有三件絕妙的寶貝。最新鮮純正的水菩薩，至少七百年的落果，還有一件——！”
    不說了？
    三塵下意識挑眉望去，隻不過還沒等他開口，就有人幫他問了。
    “還有什麼，快說啊！”
    “噓，最後一件，不可說，不可說。不過我拿性命和信譽擔保，絕對是好東西！”
    “那你怎麼不要？”
    “欸——你說到點子上了，這件寶貝啊，尋常人用不了，它有那麼一絲凶殘，但若是能降服它，絕對對修為有極大的好處。我是一個粗人，收集寶貝來賣罷了，本身就沒什麼修為，所以用不上。這寶貝是有人托我賣的，所以我也不便透露賣主的信息，總之，是個好東西，但勸各位慎買，畢竟若是降服不了，也是擺設。好了好了，話不多說，現在上第一件貨，漠雪聖山上的鬆木，功效大家都清楚，起價十銀一段，每段這麼長。”
    說著他在端上來的貨中掀開來了其中一塊黑布。
    “哇——”
    底下漸漸嘈雜起來，蕭安辰也不免湊起熱鬧。漠雪聖山上的鬆木是非常好的材料，很稀有，因為那個地方不是人人都能去的。這麼一想，說不定這人就是當地的，畢竟上麵這麼多鬆木段，不住在那砍幾天是不會有的。再加上水菩薩，他也曾在書中看到過，那其實是漠水狼的牙齒，而漠水狼基本就居住在漠雪聖山中上段的冰湖邊，那人有水菩薩，合理。
    隨著過程的進行，大家的興致都被調動了起來。蕭安辰聽話的看著流程，也算是開了眼界。蘇無墨說的其實是個類似血契的東西，最後一步，就是指滴血環節。碰到的第一滴血是誰的，那就是誰的了。不過到現在為止都很順利，沒有冤大頭供他見到，他心裏竟然還有些失望。
    “好了，終於到了重頭，第一件——”
    黑布一拉。
    “最新鮮的水菩薩！”
    “喔！怎麼是活的！”
    一個窄小的鐵籠，關著一隻遍體鱗傷的幼狼，大概小孩大小，渾身雪色晶瑩的皮毛早被幹結的血凝的胡亂，它虛弱的伏在籠裏，眼皮低垂，瞳孔渙光。看樣子，是已經遭受了難以言喻的折磨，都不用拴著，隻是關著就連嘶吼嗚咽都做不到了。
    “怎麼這樣…”蘇無墨不禁呢喃。他知道水狼牙的大概，那是一種珍貴藥劑必要的原材料之一，那藥劑本是修複之水，卻沒想到取材過程竟是如此殘忍，成品也就算了，竟然生挖…一時便有些無助的看向三塵，卻見他也眉頭微蹙，一臉沉騖的盯著籠子。
    “眾所周知，之前的水菩薩不是撿的就是事先處理好的，不夠新鮮，效果也不會太好，所以今天我帶來了最新鮮的，隻要交易達成，現場取貨，或者直接把它帶回去也行，怎麼樣！”
    眾人又開始了嘈雜。
    “大家不要害怕，不要覺得血腥，若是不想髒手我可以幫你們，你們也可以回去找人處理。這跟平常殺雞是一樣的，不過大了點而已，放心，它完全沒有反抗力，不會咬人。”
    那幼狼無光的雙瞳甚至連動也不想動，靜靜的伏在眾人貪婪的目光中等待殘酷之後的解脫。蕭安辰實在看不下去，抓住三塵的衣袖皺眉道：“三塵，我們…”
    話剛至喉，眼中忽然飄下一朵晶透的冰花，桃花樣，帶著簌簌的瑩塵。
    “怎、怎麼回事，冰花？誰幹的？”
    “好、好美啊…”
    不知從何而落的雪雨，到麵前時又簌的合冰成花，一瞬降低了場麵的燥熱，繁古昏黃的空間刹那綻如冰藍，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
    漫天的冰結花瓣，間雜著不少精巧的完整桃花，三塵下意識伸手接了一朵，那花落於手心，忽的化雪散開，雪點順著手掌飄到發尾，最終輕輕融於發間，消失了。
    落雪凝花…
    冰花…
    長睫忽顫，兀的抬眼。
    一抹白影攜著幼狼，飛速逃進了陰影。
    “遭了，渙夜。”他起步，發間綴飾瞬閃光澤。
    “來了來了，打架嗎打架嗎？”
    “…算了，渙晝，你留下來看住他們，別出亂子，渙夜跟我走。”
    “啊，怎麼這樣～”
    有什麼辦法呢？他什麼性子，她們倆最清楚了。兩人對眼一聳肩，渙晝微笑著朝她揮了揮手。
    直到白紫鬼影突現眼前，眾人才反應過來。耳邊風馳影掠，紫影電光般就閃沒了，留下白影靜靜的飄落到台上，後頭才傳來那位販賣者的聲音。
    “不好了，有人偷東西！水菩薩，水菩薩不見了！”
    場麵瞬間就要炸開，隻是山雨欲來際，人群中突然又冒出一個聲音。
    “是、是白鬼祭司！這是白鬼祭司啊！”
    於是便立馬有人追腔。
    “什麼白鬼祭司？傳說中的那把神器？”
    “對、對啊！”
    “不會吧，這可是神器！溟荒匣呢？不是共生的嗎？那溟荒匣在哪？”
    “剛才那個紫色電光啊！咻的就閃走了的那個！”
    “對、對，我看到了！”
    “天呐，真是神器！誰的？誰的！”
    又要炸開，隻是這次，眾人直接被一股突如其來的重力壓的出不了聲了。各自痛苦下，不少人已經跪了，還有人掙紮著抬眼，具是滿目驚恐的瞪著台上落落飄然的渙晝。
    “呼～總算安靜了。”她輕歎了口氣，掃了眼眾人，“沒想到，還有人認識我。”
    蕭安辰人都傻了，放眼望去好像除了他和蘇無墨，每個人都像被鬼壓著一樣直不起身，狼狽倒地的不在少數。他呆滯的對著渙晝眨眨眼，又僵硬的把臉轉向蘇無墨。
    他好像還好，沒那麼驚訝，就是喉結都在落汗。
    “喂，”渙晝的聲音輕飄飄的，不實在卻又實在溫柔，蕭安辰愣了幾秒才發現她是對著他們講話，“你們不是要什麼東西嗎？把錢留下，就把東西拿走吧。”
    東西？不是被偷了嗎？還有什麼？
    然後蘇無墨掠過他腳步奇怪的走到了渙晝背後。那裏就躺著個販賣的，他都已經暈了。
    蘇無墨咽了口口水，戰戰兢兢的抖開了剩下兩塊黑布。都是兩個盒子，如果按順序，那左邊這個應該就是落果。打開看看…呼，對，是落果。血，滴血…
    “嗯哼，若是目的已成，我們便走吧。”渙晝的聲音懸在半空，“若你們想追上來，我也不介意和你們動手。隻是我如今雖是這副樣子，但身為祭司，自是一言九鼎。歡迎你們來向我挑戰，當然了，若是無視我去找那兩個人的麻煩，後果你們懂的。嗯，就這樣了，拜拜～”
    耳邊陰風呼呼的，蕭安辰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來的。回過神來時，自己已經到了出口，蘇無墨已經能正常直視渙晝並交流了。
    “唔…”
    “喲，緩過來了？”注意到他神情的變化，蘇無墨略帶挑逗的笑道，“你跟三塵不算生了，別總那麼大驚小怪的呀。”
    “我也沒有…之前見過了的。”
    “見過還嚇成這樣？”
    “這不是…”
    這不是沒想到她們是神器嘛，還以為是三塵從哪裏吊回來的鬼。白鬼祭司，溟荒匣，那可真是響當當的神器，雙生並存，一器一匣，屬性相斥互相牽製，隻存在本子上，標注很早以前就認了主的，沒想到，竟然是三塵。渙晝和渙夜…唉算了算了，他不想再討論這個了。眼神一轉，就發現渙晝飄在一旁溫柔的注視著他們。蕭安辰抿抿唇，道：“那個，額，姐姐？”
    “嗯？”她慵懶的應了聲，溫柔的笑了，“怎麼了？”
    “…三塵他們？”
    “沒事的，他那麼大一個人了，會處理好的。我們在這裏等他就行，你們找個地方坐下休息會兒吧。”
    “唔…嗯。”她真的好溫柔啊，每一句話都像柔風暖暖的吹到心裏，輕飄綿軟的，聽著總想睡去。器靈麼…神器的附靈，那必然也是至少一個時代的驚豔，難怪三塵之前說她們算上古英靈，祭司…什麼國家的祭司…
    “欸欸，別花癡了，人家是你得不到的。”蘇無墨頂了下他的肩。
    “胡說什麼？”蕭安辰斜了他眼，“喂，你們瞞著我，除了水狼牙，還要什麼啊？”
    “嘿嘿。”
    然後，他解開包裹，露出了兩個精致的盒子。
    “…”蕭安辰皺眉頓了頓，“哇不是吧你把兩個都順走了？！”
    “欸欸欸，什麼叫順？錢都放那了！買好吧，買！我很仁至義盡了，都沒人抬價，我還給了一半賞金令的錢，等會兒還得去書雨那要回來呢！”蘇無墨寶貝似的又把盒子裹了起來，“一個是我要的，另一個他說的這麼玄乎，你就不好奇？反正有三塵在，便宜不撿白不撿。”
    “你是真摳啊！”蕭安辰甩來一個白眼，“服了你了，還書雨，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