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章、捂住耳朵就聽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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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殿,西殿…就是這裏吧。
…好奢華。
抬眼望著閣牆,三塵下意識眯起了眼。雨停了,開太陽了,可不知為何這陽光有些刺眼,刺的他抬頭都不知是牆瓦反映的金光還是陽光。蹙眉垂眼,長睫之下的眼神露出些許倦怠。他看著麵前的高牆,餘光是遠處呆若木雞的門衛,長歎口氣,輕聲跳了上去。
都快一整天了,一直緊繃著都忘了時間,反應過來一下子就感覺累了。都有多久沒有這麼大情緒波動了?好像很久了,又好像經常…差點忘了經常做噩夢來著。是因為他回來了麼…總感覺自己不受控製了,老做奇怪的事和表情,怎麼能老是腦子裏都是他呢…
將軍…紅雨…
說到底,我惦念的是紅雨這個人,還是將軍這個魂,又或者隻是對他的愧疚…不清楚啊。
他對我又是怎樣的呢?若回來的是他的靈魂,他會恨我麼?恨我把洛天推入深淵,所有人都因我而萬劫不複,我卻獨活於世,隻因我是“天上”的神麼?若我也和他一樣生於人間,會不會更了解他的心思…
同床共枕,互表情誼,他親了我…三塵啊三塵,在正主麵前還敢這麼大放厥詞,膽子可真大啊!不過是腥野幸存時唯一的依靠,戰戰兢兢的那一宿,連風都吹不幹的血。是我鬥膽的詢問,說喜歡也隻不過是對他的傾慕,記得他當時也隻是如常笑笑,回了聲喜歡,便沒什麼了,我還愣愣的解釋了半天。親…最後接觸時唇邊的溫度和鼻息,我隱約記得的,如果不是夢的話…
……
喜歡…
他…喜歡…
不會,怎麼可能。他堂堂洛天神君,樣貌才華地位,還不夠麼?萬眾擁戴,那可是洛天的神明,所有人的信仰。他眼底是權謀,心中是臣民,年紀輕輕就坐穩了王位,見證過多少陰謀算計,又操手過多少因緣際會,這樣一個人,又怎麼會糾於兒女情長,又怎麼可能喜歡我呢?我不過是他始料未及的劫難罷了,能入他的眼,大概是他興趣使然吧…當初要是沒被他救下,一切就都會步入正軌吧…那我,當真就是那個最不該存在的人了。
思及痛處而不得果,再繼續下去不過是無盡的自責。三塵心不在焉的逛完了一整個西殿,最終停了下來。
他現在稀裏糊塗的,知道要幹什麼,卻又實在提不起勁。想太多的壞處便是如此,於是心中又一陣懊惱,望著前麵興致高雅賞花飲酒的人群,竟有些不想過去。他不會處理權貴之事,以前如此,現在也一樣。但凡擅長一些,他也不至於對紅雨身後的事幫不上一點兒忙,說到底,他從來不過是個外人,是無數鬥爭陰謀中呼來喝去的棋子,到現在都連怎麼被利用的都不知道。他害怕靠近,且急需一個解釋。尤其是突然再見到他,一停下來,萬年的愧疚與困惑突然洪水猛獸般衝破了時間的枷鎖,一切又重新鮮明在腦海。他快要瘋了。
蕭安辰就在那裏,和一個打扮玄朗氣質頗佳的人坐在亭下攀談。他們身邊沒有多少仆從,隻是那人笑色多開,顯的蕭安辰悲苦寒愴了些。那人應該就是三皇子吧…人間的糾纏,我是怎麼摻和進來的來著…
“何人在此窺視,不如大方相見?”
三塵抬眼,見商序正對著他的位置微笑,垂眸歎了口氣,麵無表情的走了過去。
蕭安辰聞聲轉過頭,眼底雀躍顯而易見,但麵色沉穆的,嘴角甚至提不起來。
商序在一旁觀察著,見他們見麵也不說話,不免好奇的開口:“早就聽說有人聲稱出自蓬萊,從我手下手中救下了個小賊——閣下悄無聲息的就闖入了我的西殿,靠這麼近我才察覺到,莫非,閣下就是那位蓬萊仙人?”
三塵倦倦的看了他眼,走到了蕭安辰身邊。
商序挑挑眉,又道:“閣下不說話,那便是默認了。看閣下確是仙人之姿,如今大臨西殿,不知我是哪裏得罪了閣下?”
“我來接他回去。”他淡淡的道。
“他?”他饒有興趣的笑了,“他與閣下是什麼關係?”
“他是我的雇主。”
“雇主?據我所知,他是玄都的小掌門,閣下堂堂仙人,怎要屈於一個人類的小孩之下,說出去也不怕笑話。”
“你也說了,他是未來掌門,他出錢我辦事,又不幹什麼,有什麼好笑話的。”三塵瞥了眼正襟危坐的蕭安辰,“聽說你一早就把他帶走了,過了這麼久了,隻是聊天麼?”
“嗬,當然不止。賞花喝酒,賞春雨暖陽,賞蓬萊仙人,何樂不為?不過念在年幼,給他上茶了。”商序朝他舉杯,“閣下不如也來一杯?”
“不了,剛醒酒,暫時不想喝。”
“嗬,閣下真是灑脫。”他一飲而盡,末了愈發笑盈盈的盯著三塵,“閣下是想問閑談的內容?”
“不然。”
“可看小公子的樣子,似乎這樣不太好吧。”
他聞言又瞥了蕭安辰一眼,他還是正襟危坐,隻是頭壓的更低了。
“無妨。”說著,他就上手捂住了蕭安辰的耳朵,惹的他一驚一顫,轉臉難以置信的望著他。三塵借力又把他的頭扭正,繼續冷淡的道,“他聽不見了,你說吧。”
倒是讓商序愣了愣。
“喔…其實都是閑話,我約他來,隻是想借此機會認識認識,順便告訴他一些他應該知道的事。”他笑笑,“昨晚沂水山閣被魔族滅門了——”
長睫微顫。
“其實之前他們遭受過兩次次魔族的襲擊,派了人去找其他門派幫忙,不過每次人剛來,魔族就被擊退了。這次魔族又是大規模的襲擊,他們同樣派了人去求援,隻不過這次又沒趕上,就是情況反了。上一次是魔族撤退,這一次直接滅門了,好像還是夜裏偷襲的,聽說白天還打的熱火朝天。近期魔族猖獗,玄門百家都忙著去各處清剿,抽不出身自然正常,大家都理解,不過就是一點,閣下怕是不知道。自古以來,玄都都被奉為玄門之首,實在是因為他們太替百姓著想了,大小忙能幫都幫,眾望所推。可這次求援,不僅不來幫忙,連個推辭的理由都沒有,人都死完了才一大早風風火火的過來查看,接著又風風火火走了,於是就有小道消息說,他們是故意的。”
商序聳聳肩,瞥了眼蕭安辰:“不過大部分人當然不信,畢竟這種狼來了的故事,也不乏是他們中了魔族的計。但流言確實已經傳開了。沂水山閣算是一個大派,平日風風光光,誰能想到一晚上就沒了,論誰都能聊上好久。我找小公子,一來是想認識認識,二來便想,問他是否需要我的幫忙。玄門怎麼想,我管不住,但閑人歸我管,至少可以遏住流言不讓他擴散,等玄都給出回應後一切就都有解釋了。他身為繼承者,找他聊這些,應該沒什麼問題吧?畢竟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那可是不小的麻煩。人言為虎,實在不能小覷,事關玄都的聲譽,更關係到他父母的聲譽,對吧?”
“…”這事他插不上什麼話,也沒有義務去管。三塵望著桌上的糕點酒盞,良久才道,“你從什麼時候開始注意到他的?”
商序沒想到他會這麼問,一時有些愣住。
“他來這裏不久,我不記得我在外人麵前提過他的名字。澄州是普通人的城市,玄門中人碰不上幾個,碰上了不認識,更別說玄都金枝玉葉的小公子了。你是從什麼時候,就打起他的主意了?”麵無表情的臉帶著漸無生色的目光轉向他的臉,“今世玄門與人皇兩立,你可以覬覦今聖的帝位,但除此之外,便是越界了。”
聽得蕭安辰忍不住抬起了頭,瞳色是難以理解的震驚。
商序突然笑了。“閣下並非人類,怎麼管的如此之多?莫不是玄都——有閣下什麼掛念?”
“自然沒有,人世百年於我不過一瞬,又有什麼掛念值得?隻是單論身份,你是人類,我是神,我若不想你怎樣,你又能怎樣?”
他的語氣未變,卻讓蕭安辰背脊竄涼。
商序直視著他。隻是方才一瞬,他的眼神就變了,頃刻的威壓竟是讓他感到緊張。隻是一個眼神就能做到這樣,這就是神麼…
見他不說話,三塵緩緩放下雙手,拍了拍蕭安辰的肩膀轉身走了。蕭安辰僵硬的跟了上去,也沒敢再回頭看,隻是小聲道:“喂,你知道路嗎?”
“剛才逛過一圈了,認識。”
“其他人呢,你見過他們了嗎?”
“見過了,你是最後一個。”
“哦…你們剛才的對話,是什麼意思啊?”
三塵瞥了他眼,“你沒聽懂?”
“聽懂了…吧。”
“出去再細說吧。”
於是他乖乖閉嘴跟著他七拐八繞出了西殿。豔色隱於身後,門衛還是一如既往的呆立,出門是雨後格外晃亮的陽光,像是不知時辰似的,分明已至黃昏還不舍離去。金光與陰影中迎麵而來一抹純白,像雪一樣,簌簌的飄過兩人。
對影而過,餘光是那人忽起的笑意。蕭安辰回頭望向他的背影,忍不住摸摸胸膛突快的心髒。那人好美啊,是三皇子的人麼…
“荼蘼大人。”
身後傳來侍衛的聲音,不過也就一句。
荼蘼大人?官位應該很高吧…蕭安辰又往後看了眼,他的身影已經不見,想必是進了西殿。他方才突然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