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了兩天，第三天一大早，白曉零就早早出門練劍熱身去了，而裘泠也開始清理腦子裏的廢料，準備煉製上山必備的丹藥：壹毒丹。
    聽瓦崇雲說，東北麵摸雲杉這類耐寒植物茂密如原，樹幹之下寸土無光，讓許多毒蟲有了生存空間。
    毒蟲在產卵後會在周圍釋放毒氣以保護巢穴不受外敵侵擾，若是遇到山風霧氣，就會形成行走的毒霧。
    這種毒霧的毒素，修者吸入零星半點並不會有大礙，但若是吸收過多，就會對修者的身體產生致命的影響，這也是為什麼這次上山，施家也在裏麵的原因。
    施家人擅長煉製丹藥，如果出現狀況，他們能起到無可替代的作用。
    白曉零練完劍回來，便見裘泠坐在窗邊瀏覽著瓦崇雲借給他的雪山中毒記錄。
    “不是要煉製丹藥嗎？”白曉零擦了擦臉，解開腰帶準備清洗換衣服。
    裘泠關上書，朝他看了過來：“看到一些關於山中毒霧的記載。”
    白曉零聞言抬頭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繼續說。
    裘泠：“這毒霧是由一種帶毒的臭屁蟲產生的，修者若是體質夠好，吸入一些也無妨，但若是超量了，渾身都會起米粒大小的紅色丘疹，同時還伴隨著癢意，若是抓破還會傳染。”
    裘泠說著，拿起桌上的書，湊到白曉零麵前道：“上麵還繪製了圖，你要不要看？”
    白曉零頭也沒抬一下：“不用，你好好煉丹吧，我不想長丘疹。”說完，轉身走進屏風後麵開始洗浴。
    裘泠聽見屏風後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心想難耐，正想偷看一下就見一把清水凝結的長劍抵在腦門上。
    裘泠：“…”
    壹毒丹是四級丹藥，與其他丹藥不同之處在於，它的主藥幾乎全是毒物，若不是知道它能解毒霧，裘泠都以為它是毒丹了。
    白曉零收拾好之後便見裘泠已經入定，身前的魂霧如龍吐仙氣，鳳噴真火，將內裏的靈藥一點點碾碎糅合。
    在出發之前，裘泠一共煉製了三爐壹毒丹，三分之二的品質是極品，剩下的是上品。
    白曉零看著藍裏透綠的丹藥，有些懷疑它真的是解毒的，而不是下毒的？
    裘泠癱軟在地上不想動，瞅著上方的白曉零，懶洋洋開口：“什麼時候出發？”
    白曉零看了眼窗外，此時天還沒亮，應該還要個把時辰。
    屋內鋪著毛毯，白曉零見他躺在地上似乎有了睡意，便也坐了下來，讓他枕在自己腿上休息。
    白曉零：“我們用的丹瓶質量一般，你煉製太多丹藥，吃不完，靈氣散去效用減半很可惜。”
    裘泠拉著他的手掌放在頭上按摩，聽完說道：“沒事，多了不占地，少了就要命了。”
    白曉零低頭看著他，他是想讓對方不要這麼拚命，丹藥已經夠用了，想必誰也不會有他們這般肆無忌憚地使用丹藥了。
    想到這裏，他突然想到在玉葉鎮的時候還拿過極品藥劑熬粥，那真是奢侈啊。
    奢侈…白曉零用手摸了摸裘泠的側臉，他似乎真的累壞了，沒什麼反應。
    看向窗外，白曉零的思緒飛向了黑霧籠罩的雲層之上。
    他心想：跟在裘泠身邊，有什麼不奢侈的？元石隻用上品元石，丹藥隻服極品丹藥。
    裘泠把最好的都堆到了他身邊。
    ……
    夜裏的濃雲急速翻滾，絨毛般的雪花越落越疏，最後隻零星飄落幾片，耷拉在窗台之上。
    時間悄然流過，萬裏雲層終於迎來了晨曦的初光，大大咧咧昭示著這將是一個晴朗的豔陽日。
    久不見的陽光溫暖愜意，白曉零一接觸到就清醒了過來，一睜眼便見裘泠裹著厚實的大氅抱著他的腰還埋頭睡的正香。
    若是無事，他倒是願意讓裘泠自然醒，不過今日要上山，還是捯飭一下好。
    他拍了拍裘泠的臉頰：“裘泠，醒醒，今天要上山。”
    裘泠本想再躺幾分鍾，卻突然感受到一股氣息，猛地坐了起來。
    白曉零剛想詢問怎麼了，卻見房門被推開，玄沐抱著冰冰走了進來。
    兩人連忙站了起來：“玄沐前輩。”
    玄沐：“我要離開一段時間。”
    裘泠：“哦。”
    玄沐看了他一眼，冷哼一聲，轉身離開了。
    白曉零看著離去的背影，低聲道：“玄沐前輩是專門來告訴我們他要離開？”
    裘泠打了個哈欠：“誰知道，我還以為他也想上山呢。”
    兩人剛洗漱完，便見瓦崇雲走了過來：“等會兒上山後你們就待在瓦家的隊伍裏，不要亂走。”
    兩人點了點頭。
    裘泠：“有多少人上山？”
    瓦崇雲：“三家各有十二位修者，總共三十六人。”
    ……
    來到彙聚點，裘泠和白曉零一眼就分辨出了各家之人，因為今日他們都穿著自己家族統一的服飾。
    瓦家以明黃色為主，墨家身著銀甲戰袍，施家是特質的袍服，頸口處一圈絨毛，看著尤為保暖。
    “瓦崇雲，你磨磨蹭蹭的幹啥呢，能不能快點。”墨淺嵐站在一群輕甲符修之間，看著英姿颯爽。
    她今日裝束簡單，連平日裏辮於腦後的長辮也用一根銀簪固定在了腦後，方便作戰之時沒有視線遮擋。
    她其實生的清麗娟秀，偏偏脾性彪悍，一開口就失了幾分女子的溫柔。
    一旁的施鴦見此，上前柔聲道：“雲哥～不要聽她亂說，這時候剛剛好，沒有遲到。”她朱唇微啟，桃腮夾著紅暈，媚眼如絲，說完朝著瓦崇雲魅惑一笑。
    瓦崇雲朝她們都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而後見眾人都到齊了，便高聲道：“出發吧。”
    雪林入口處，冰簾密密匝匝，仔細望去，是百米長的冰藤蘿纏繞著摸雲杉的枝幹，垂下十幾米高的藤條冰棱，將一行人的路堵的嚴嚴實實。
    墨淺嵐是個暴脾氣，見此景直接扔出符文一把火燒的精光。
    有了她的開路，路上植物倒不再是阻礙，隻是因著連續三天的大雪，入山的路也並不好走，幾米高的積雪，一腳下去，能將人掩埋。
    裘泠就很幸運地築起了好幾個人形雕洞。
    “這人真的有傳言那麼厲害嗎？看著像智障啊。”
    “不清楚，我也隻聽過。”
    白曉零聽見人群裏的竊竊私語，臉色變得難看起來，正想教訓一下就被裘泠拉住了手。
    白曉零轉頭看著他：“？”
    裘泠悄悄塞給他一粒壹毒丹：“前麵有毒霧逼近。”
    離得近的瓦家人聞言抬頭看著明媚的陽光，暗想：這種天氣怎麼會有毒霧出現，這人是害怕瘋了吧。
    裘泠沒理會他們的態度，見白曉零服下丹藥後才找瓦崇雲說了自己的發現。
    瓦崇雲臉上雖露出疑惑，語氣卻無半分嘲諷和玩笑：“裘兄，你是說真的？”
    裘泠看向林中深處，那裏正瀉下明亮的光斑，仔細看去還能看見陽光下飄飛的雪粒，可就是這番寧靜的背後，毒霧正如馬匹奔騰而來。
    他眉峰漸漸聚攏，壓低了聲音，聽起來格外嚴肅：“毒霧速度很快！你最好立刻通知施家的丹修！”
    見裘泠神情認真，語氣堅定，瓦崇雲斂容屏氣，點了點頭，朝施家隊伍跑去。
    施鴦聽見瓦崇雲的話後，直接眉頭皺起，愀然不樂地道：“雲哥，這樣的天氣，若是有毒霧，百裏之外便能看見，可我什麼都沒發現。”
    瓦崇雲見她不配合，微有不悅，但沒有顯露在臉上，直言正色道：“裘兄是法修，魂力可以投射出千裏之外察看情況，必然不會錯。”
    施鴦見他如此信任裘泠，雖說心裏已經有些動搖，可同樣是丹修，被人如此比下去，心有不甘！
    憑什麼同樣是丹修，他年紀輕輕就能煉製六級丹藥，而她，卻在為煉製四級丹藥，成為一個中級煉丹師絞盡腦汁，用盡辦法！
    連父親都怕打擊到她，起初不敢告訴她真相！
    突然，一個施家丹修慌慌張張跑了過來，他神色倉皇，忐忑不安道：“施鴦姐！有毒霧！毒霧彌漫過來了！！”
    聽見施家人的聲音，施鴦回過神來，抬頭望著天空，明明前一秒還晴朗明淨的視線，這一秒卻變得模糊不清！
    毒霧如脫韁的千軍萬馬，踐踏飛雪，遮蔽天日，從視線遠處氣勢洶洶，排山倒海而來，它們攜帶著致命的毒素，鋪天蓋地地湧來，勢必要吞沒一切。
    ”嘭！”瓦崇雲身上的高階靈器自動撐起一個防毒靈氣罩，隔絕了迅猛而來的濃霧。
    “施鴦！丹藥！！”施鴦離瓦崇雲近，一時間同樣被護在靈氣罩裏，可其他人，例如墨淺嵐就隻能用衣物捂嘴，拿符文燃燒霧中摻雜的毒物。
    施鴦聽見墨淺嵐的吼聲，看向四周有些已經開始產生瘙癢的修者，連忙下令施家眾人分發丹藥。
    施家皆是丹修，毒霧一來就率先服下了丹藥，這時聽見施鴦下令，才慢悠悠拿出丹藥分發。
    “嘿，你說你們這些修者有什麼用呢，還不是得靠我們丹修要不是我們，你們就得交代在這裏。”
    “就是，老子煉了好幾天的丹藥就這樣給這些廢物了。”
    裘泠看著施家人分發的丹藥，看似像壹毒丹，卻並不是，而是更劣一等的解毒丹藥。
    不過用來對付毒霧也恰合適。
    “施鴦，你這是什麼意思！？”墨淺嵐見自家隊伍裏近一半的修者沒有得到解毒丹藥，頓時臉色發黑，神色唬人。
    施鴦瞥了她一眼：“沒什麼意思，人太多了，丹藥帶的不足，你們墨家就將就點吧，等毒霧散去就好了。”
    墨淺嵐聞言勃然大怒：“施鴦！！你把事情做絕就不怕遇險之時，沒人幫你們嗎！？”
    毒霧對修者的損害是不可逆的，若是修為高一點捱過去也沒什麼，可在場的不過築基，隻有幾個金丹是各家主派來保護的，怎麼可能靠自身活著從毒霧中走出。
    施鴦，是想她墨家子弟毀於此地！
    施鴦聽見她暴怒的聲音，怡然自若地理了理衣裳，笑盈盈回道：“那就不勞煩墨家弟子了，雲哥一定不會對施家見死不救的，對不對？雲哥～”
    瓦崇雲沒說話，隻是神色有些不悅，這次上山是瓦家發起的，可如今才剛進山就開始內亂，他作為瓦家人，猶如被人打了一巴掌。
    一邊的裘泠看著手裏的解毒丹藥，他既然已經服用了壹毒丹，自然不會再服下這丹藥。
    他看向白曉零，俯身在他耳邊悄悄說道：“不是還有一瓶上品壹毒丹？要不拿出來用了？”
    白曉零捏著手裏的解毒丹藥，聽見他的話，不讚同地搖了搖頭，正想說什麼，又聽見他說：
    “反正我們有一瓶極品的，上品的也用不著，拿去拍賣的話，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下山，丹藥保存不了多久，不如拿來做人情好了。”
    白曉零微微抬起下巴看去，見他已經決定了便點了點頭。
    裘泠低頭在他臉上啾了一個，而後便走到瓦崇雲身邊說起丹藥的事。
    白曉零看著他的身影，暗道：做人情是好，就怕人太貪，非但不落好還徒留埋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