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不凡臉上的笑容依然溫和，語氣卻帶著幾分不容置疑的強勢：“隻要兩位要做的事情，不會傷及杜家的根基，我想我還是能夠做主的。”
    韓修墨也意識到自己這話說得有點不合適了，上輩子他拜入師門以後，就很少與人打交道，現在多多少少將從前的習慣帶在身上，他瞄了一眼雲銘淵，發現這人似乎比他還不在狀態，覺得有些無語。
    杜不凡不動聲色地收斂情緒，說起了正事：“兩位對這些機器的報價，我已經了解了，不過我認為這個定價有些不合理。”
    “怎麼就不合理了？”韓修墨挑眉，“即使杜家養著煉器師，說不定能夠複製出來這些機器，也許要有一份樣本來研究不是？”
    杜不凡沉默了一下。
    實際上，杜家還真的這麼想過。
    當然，那是在不知道這些機器是雲銘淵拿出來的情況下，隻要雲銘淵一天是雲家的少爺，他的所作所為就代表著雲家，即使杜家是平雲城的四大家族之一，但雲家作為四大家族之首，依然能夠穩穩地壓住他們半頭。
    隻要雲家沒有明確將雲銘淵驅逐出家族，他們就要提防坑了雲銘淵之後，雲家會不會來找麻煩。
    杜家在四大家族中不站隊任何一家，保持著中立態度，可不想被攪和進亂七八糟的事情裏。
    所以杜家才會派出杜不凡這個地位尊貴，又勉強能夠和雲銘淵算得上是同一代人的杜不凡來談這一筆生意。
    讓杜不凡驚訝的是，雲銘淵和韓修墨倒像是早就已經看穿他們的想法似的，現在竟然還能毫不避諱地直接說出來。
    這讓他不免好奇：“韓少這麼說，是篤定你們的技術無人能夠複刻，還是有什麼別的依仗呢？”
    韓修墨笑了：“依靠倒是沒有，不過對技術的自信倒是真的。”
    韓修墨上輩子是一個煉丹師，對煉器一竅不通，雲銘淵更是從異世界而來，想必用的也不會是什麼尋常的煉器手段，若說是大宗門裏的煉器師，說不定能夠根據機器人的工作原理，製作出來用途差不多的法器，他還能夠相信，但平雲城這樣的小地方，出現這樣的煉器師的可能性……
    根本沒有。
    話又說回來，韓修墨偶爾聽見雲銘淵教小葉子拆卸小型的播種機的時候，似乎是聽到了一些住在村裏的時候，木匠們常用的詞……
    杜家如果找煉器師，還不如找幾個普通的木匠來研究效果更好一些。
    杜不凡不知道信了他的話沒有，說話依然滴水不漏：“即便如此，用白玉來定價，也有點過分了。”
    “杜掌櫃的和杜少算過賬了吧？若是這些機器能用十年，給杜家帶來的好處，可不僅僅隻是幾十白玉，”如果說之前他還想過降價，但現在杜家顯出了對這些機器的重視，他反而不是很想降價了。“再說了，這些機器製作並不容易，現在我們手上也僅僅隻有兩套，有一套是要留著自己用的，杜少如果覺得不合適，我們也可以找其他買家。”
    韓修墨其實沒打算真用這些機器創收，這不現實，不過是因為回到了這個地方，雲銘淵正好做出來了這樣的機器，讓他產生了惻隱之心，想要幫助那些在底層的農村掙紮的人罷了。
    這些世家的態度，對他而言並不重要。
    當然了，他們要是願意買的話，雲銘淵和韓修墨也不會拒絕就是了。
    雙方來來回回討價還價，最終敲定了四十枚白玉的價格。
    也不知道是雲銘淵的身份依然有效，還是杜家這位大少爺真的很欣賞他們，竟然送了他們一枚杜家特有的紫金令。
    “這枚紫金令贈與二位，兩位以後在杜家的商行購買任何東西，都能夠享受貴賓待遇，”杜不凡將一枚雕刻著紫色家徽，閃著流光的令牌送給了雲銘淵，“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雲銘淵沉默了一整場談話後，終於開口說了第一句話，順手將紫金令接過來，放在了儲物袋中。
    注意到他的動作，杜不凡挑挑眉。
    這時候，杜掌櫃上樓，在杜不凡的耳邊耳語了幾句，杜不凡略帶歉意地與雲銘淵和韓修墨道了歉，離開了雜貨鋪。
    回去的路上，雲銘淵向韓修墨打聽這個紫金令是什麼。
    四大家族之中，隻有杜家在意生意，不僅擁有南來北往的商隊，還有著平雲城唯一的拍賣行，拍賣行裏能夠得到的奇珍異寶，就連雲家都眼紅不已。
    但杜家也有著築基期的老祖，自然不會因為雲家的眼紅就發展不下去。
    紫金令是杜家大大小小的商行都能夠通用的貴賓卡，隻要出示紫金令，就能夠擁有杜家商行裏各種寶物的優先購買權，還能夠享受相應的折扣。
    聽說身為杜家既定的繼承人的杜不凡，身上也僅僅隻有五枚紫金令，沒想到他們隻是談了個生意，就能夠到手一枚。
    雲銘淵聽韓修墨解釋了紫金令的來曆後，沉默了一段時間：“所以你覺得他給我們紫金令是別有用心？”
    “為什麼不能是他覺得我們兩很有潛力，想要拉攏？”韓修墨好奇詢問。
    雲銘淵認真分析：“我在這位杜少的眼中，依然是從前那位雲家的廢物少爺，而你剛才的表現，有可能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給出這枚紫金令，可能是想要吸引你的注意。當然，也有可能是想要用來拉攏背後的自動機器的製作者。”
    韓修墨直覺雲銘淵似乎有點不太高興，但沒反應過來，點了點頭：“對啊，也許就是為了拉攏你呢。”
    雲銘淵轉頭盯著韓修墨。
    韓修墨不明所以：“怎麼了？我說的有什麼不對嗎？”
    “你不覺得他是為了引起你的注意嗎？”
    “哈？”
    韓修墨反應了一段時間，才明白過來雲銘淵是什麼意思，也終於知道雲銘淵為什麼不高興了。
    他有些無語：“你該不會覺得他看上我了吧？”
    沒想到雲銘淵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這也不是不可能。”
    韓修墨：“……”
    他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說什麼。
    實話說，他有些不能理解雲銘淵這個想法是怎麼來的。
    從剛才韓修墨與杜不凡“相談甚歡”的時候他就覺得不太開心，但自幼沒有過什麼情緒的他，也並不擅長表達情緒，即使是覺得不高興，也隻能用平淡的語氣表達出來。
    韓修墨也是過了一段時間才回過味來，雲銘淵頂著一張麵無表情的臉，在他的麵前分析杜不凡圖謀不軌，實際上是在吃醋。
    *
    杜家購買了四個自動機器，並沒有對外聲張，因為雲銘淵的那一番話，杜不凡倒是真的找了家族供養的煉器師，想要研究出來，但得到的結果卻是差強人意。
    先不說許多煉器師自視甚高，聽說這些機器是用來種田的之後，就完全沒有了興趣，那些有興趣研究的煉器師，也並沒有得到他想要的結果。
    甚至還有幾個煉器師，口口聲聲說這個東西太複雜了，研究出來需要時間，更是明目張膽的暗示杜家給他們的經費不夠。
    杜不凡聽著下屬的彙報，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看樣子，杜家這些年對人太大方了些，讓人忘記了誰才是主子。”
    彙報這個消息的侍衛低著頭不敢說話。
    他們這位大少爺平時看起來溫柔和煦不假，但觸及到了大少爺的底線，讓大少爺生氣的後果，是任何人都不想領教的。
    杜家削減了供養的幾個煉器師的經費的消息，在幾大世家裏不脛而走。
    杜家家主將大兒子叫來詢問理由。
    杜不凡將近日發生的事情，都告訴了父親。
    杜家家主沉思片刻：“既然如此，那便削減了。”他對家裏那些不入品的煉器師，並沒有多麼看重，既然是兒子做出的決定，他也不會反對，不過……“那人真是雲家那個……”他將脫口而出的紈絝咽了回去，換了一個說法，“大少爺？”
    “正是。”杜不凡想到自己見到的雲銘淵和韓修墨之間的狀態，搖了搖頭，“我看著雲明遠似乎並沒有如雲家的意，與他那位男妻的關係看起來似乎還不錯，而且，那個男妻，看起來也不像是池中之物。”
    “既然如此，那你就好好與他們交好。”杜家主對自己的長子還是十分放心的，這孩子自小就不需要他們操心，現在已經顯露出了成熟的一麵，也許不用多久，杜家就能交到不凡的手上，他也能夠專心尋找突破的契機了。
    杜不凡早知道父親的心思，對於父親逐漸將權利移交到自己的手上這事，也沒有什麼意見。
    不過，他想到雲銘淵和韓修墨兩人之間相處之時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默契，不由得搖搖頭，覺得自己也許也應該找個道侶了。
    *
    盡管在知道礦山裏傳出來的消息之後，周采耳就已經讓人想辦法解決這些傳言，但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更不要說這些已經傳得沸沸揚揚的傳言了，最近周采耳的日子很不好過。
    雲家那邊聽到了傳言，雲明城親自派人來推遲了他們還有不到半年的婚期，後來她更是連見到雲明城一麵都變得困難起來。
    她在周家的處境也變得艱難起來。
    從前的周采耳是有些驕縱的，小時候也許真的嫉妒過周薇薇，但後來意識到這位堂姐在家族裏幾乎不可撼動的地位的時候，她就改變了策略，與周薇薇交好起來，依靠著這個關係，她在周家也得到了不少便利。
    可她從來沒有想過，她在周家得到的一切，竟然全然與周薇薇有關。

    作者閑話：

    忘了七月是三十一天了來著，為了讓強迫症看起來舒服一點，今天是兩個大肥章喲，還剩下枝枝的小可愛們不要忘了書架裏還有一個小可愛等你們寵幸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