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多久，換了身衣服的李信沂施施然地走進毓秀院，大大咧咧地進了無妄的房，端起茶幾上的青瓷茶杯慢慢悠悠地喝了口茶，還眯起眼睛，進入假寐狀態。
    無妄從屏風後麵出來，無可奈何地看著霸者正椅的李二公子。
    “你走錯房間了。”無妄在邊上的椅子坐下，平淡卻帶有無奈地說。
    李信沂睜開了半眯的眼睛，用手理了理額前垂下的發絲，扯著嘴：“真是無情啊，也不知道我昨晚是為誰，可是一個晚上沒睡，那個人睡得那叫個舒服，是吧？”說著惡作劇地將臉湊近無妄，長長的睫毛眨巴眨巴的。
    無妄正端起茶碗，想要喝茶，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握住茶杯的手抖了抖，幾滴茶水濺到李信沂的衣服上。
    “我的衣服！這可是我最好的一件了，花了我五兩銀子呢！”李信沂跳了起來，扯著被茶水濺地“開花”的衣服，心痛地吼道。
    “沒關係，我賠你。”無妄端穩了茶，不知是不是因為剛才是事故，臉上有一抹紅暈。
    這時——
    “蘇公子，你在嗎，我來看看你。”一襲藍衣推門而入，陽光也隨著開門的氣流射進了屋內，定睛細看，可以見到無數跳舞的塵埃，正如滿天繁星幻化而成。
    無妄看見來人，笑著起身：“李大少爺，你好。”
    “蘇公子太客氣了，叫我信翎就好。”李信翊跨過台階，走得有些不穩，“對不起，我有眼疾，陽光明亮的時候看不太清東西。”
    還未等無妄說上話，李信沂一個健步走上去扶住他哥哥，訓到：“哼，現在知道眼疾不好了，成年在外時怎麼不知道，現在不乖乖在房間待著，來這幹嘛？”
    看著凶巴巴的李信沂，無妄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李信翊在就進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對不起，讓你見笑了。從沒聽過阿沂有什麼朋友，所以忍不住想來看看。”
    “大哥，你在亂說什麼，我的人緣可是好的很，全長安誰不知道我李二公子的名聲。”李信沂看不得自己大哥在無妄前損自己的名譽，急急插嘴。
    無妄看著那麼孩子氣的李信沂，笑著抿了口茶。“你不去換衣服嗎？”
    “啊，我這就去，大哥你就坐在這，別亂走，我去去就來。”李信沂說著跑開了。
    無妄還在喝著茶，李信翊也端起了身邊的杯子，淺淺喝了口。
    “其實，這就是家裏的阿沂。”忽然，李信翊幽幽地說了一句，茶杯口還擱在唇邊上。
    “恩，李家的人都是不坦白的。”無妄笑著回道。
    李信翊略帶驚愕地抬頭，迷茫的眼中閃過一道亮光，一瞬間又熄滅了。
    “或許是的，在這的，都是一些拚命抓取幸福，卻永遠也夠不到的傻瓜。”
    “不爭取，何來幸福。”無妄平淡地聽著，平淡地接這話。
    李信翊搖搖頭，嘴裏說著：“或許是的。可是某些東西不是能爭取就敢爭取的。”
    “正如你和蘇大公子嗎？”無妄任低眉喝著茶，眼睫毛很長，遮住了眼睛，看不清表情。
    “乒乓”一聲，一隻青瓷杯摔在了地上，碎青瓷雪花般飄起散落。李信翊的手劇烈抖動了一下，滿臉驚異。
    “你到底是誰？”此時的李信翊雙眼清澈晴明，隱隱帶著淩厲的氣息。
    無妄不動聲色地喝著茶，半晌，直到邊院隱約出現一個人影。
    “今天是花朝節，聽信沂說晚上的街市很熱鬧，大公子也一起去看看吧。”
    邊院的人影已經出現在了門口，這次換了件淡青繪竹的衣服。
    “咦，你們打架了嗎，連茶都翻了？”一進門，就看滿地碎瓷片。
    李信翊神情頓時恢複原樣，不好意思的衝他笑笑：“對不起，大哥我眼睛不好使，剛才不小心翻了。”
    “又丟了二兩銀子，待會大哥你必須賠給我。現在，我扶你回去。”李信沂罵罵咧咧地攙起李信翊，“早說了，是病人就呆在房中不要出來。”
    “你們剛才聊什麼呢？”李信沂話鋒一轉，不懷好意地打量著他們兩個。
    無妄隻是笑笑，被李信沂扶著的李信翊卻說話了：“剛才蘇公子邀我一起逛街市，我答應了。晚上一起去吧。”
    “哦，”李信沂扶著李信翊走了幾步，突然回頭：“無妄，你先等等我，待會我帶你去見見這院子裏的人，很有意思的。”
    “恩，我知道了。”
    李信沂滿意地看著這麼順從的無妄，加快腳步送走李信翊。
    “唉，你慢點，我看不清路！”
    “一個大男人磨磨唧唧幹什麼，走快點啦。”
    “……”
    仲春十五日為花朝節，浙間風俗以為春序正中、百花爭放之時，最堪遊賞。
    ——吳自牧《夢粱錄•二月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