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 冰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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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都有磁場。
一個人長期生活在一個地方就會形成自己的印記,在每一個角落。
雨風靜靜的站在自己書架前。
雨風的書是有人動過的,雖然動他書的人刻意的要恢複原來的樣子,但是雨風還是知道。
雨風抽出書,看了書他就知道那個人看了多少,知道那個人看這書用了多久。
看過那人看的書,他就知道那人看書時想的是什麼。
桌上的杯是自己的,但自己卻從不用那個杯喝水。
杯下的桌麵有一圈淡淡的印記,喝水的人會無意的轉動杯子,喜歡轉杯子的印象裏隻有那個人。
能把杯子轉出印,一年剛剛夠吧。
雨風坐在自己的榻上。
環視一周,屋子還是自己的卻到處是他的印記。
雨風很喜歡因為有他而有的感覺。
喜歡他在每一處留下的印跡。
最喜歡的就是錦被上的味道。
那是霸道的味道,是他的味道。
在他身邊多年,這也是讓雨風安心的味道。
也許這裏有攻擊性,蘊藏威脅,但那絕對不是針對他的。
對他而言,這個味道就是安全。
十年前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
雨風和衣躺下。
小小的“源”是雨風的家。
雖然雨風總說自己是沒有家的人,雖然他不認為歸鴻樓是自己的家,但潛意識裏“源”是他的,雖然“源”在歸鴻樓裏,雖然“源”在照雲的家裏,雖然“源”裏的一切都曾是照雲的。
但是雨風把它們變成現在的樣子,所以,自己是“源”的主人。
雨風靜靜的躺著。
恍惚間要入夢鄉。
夢中熟悉的氣息環繞在耳鬢腮邊。
有力的臂膀擁他入懷。
雨風沒有躲閃,反倒把自己的身體窩進那個溫暖的懷抱。
能放心的背對著一個人是幸福的,那是他全心的信任。
抱他的人很滿意於他的反應,索性用自己整個人罩住他。
雨風愜意的享受著溫暖的懷抱,突然感覺什麼東西咯了他一下,摸了一下,是一個香囊大小的錦袋。
紫紅的錦袋鼓鼓的。
雨風取下來打開—--四塊冰糖。
雨風端詳著手裏的冰糖。
照雲就端詳著他。
四塊冰糖。
雨風:“冰糖?”
照雲:“不然是什麼?”
雨風笑了。
照雲:“那時候你真小。”
十四年前,雨風和照雲第一次相遇,雨風隻有六歲,照雲十六歲。
照雲:“你那時真扣,我救你命,你隻給我八塊冰糖。”
雨風笑了:“那是我全部的財產,我用我全部的財產換自己一命,代價也不小。”
照雲:“是呀,一開始還想隻給我四塊。”
雨風:“如果我知道,母親留給我的東西就隻剩下這八塊冰糖,就算是要我的命,我都不給你。”
雨風平靜的說著,仿佛那隻是一個故事,關於別人的。
“等冰糖沒了,我才知道,母親象冰糖一樣消失了,當含著冰糖時,以為嘴裏會一直的甜,隻顧著感覺甜,卻忘了看冰糖,直到不甜了,才知道糖沒了。”
。。。。。。“母親留給我的冰糖,我一塊都沒吃到。”。。。。。。
照雲從錦袋裏取了一塊冰糖,放進雨風的手裏:”你的冰糖沒有了,但不隻有你的冰糖是甜的。”
雨風把冰糖放回錦袋:“小時候,我以為世界上最好吃的就是冰糖,我願意用我有的任何東西去換冰糖,但我現在知道,我更喜歡的是母親給我冰糖時滿眼的寵愛,小時候吃冰糖,都是滿臉笑容,自從母親離開,我吃冰糖都會淚流滿麵。”
照雲:“這就是你為什麼再不吃冰糖的原因?”
雨風:“是,冰糖不再能讓我感覺幸福,倒是看人吃冰糖會感覺幸福。”
照雲:“你是說看我吃冰糖吧。”
雨風笑而不答。
十四年前的冬天,照雲救了雨風,自己卻病倒了。
雨風在家沒等到母親,在雨風的家裏什麼都沒有。
好在雨風雖然小卻很懂得照顧人。
雨風用米煮了白粥。
雨風把自己的冰糖一塊,一塊的放在照雲的粥碗裏,自然是心痛萬分,
小小的人,小心的數著自己的冰糖。
看得照雲很心痛。
雨風用小手攪著粥,嚐了一口,皺皺眉:“母親每次隻放一顆,就很甜了,為什麼放了四顆還不甜。”雨風不甘心再放冰糖進去,用手捂著自己的口袋,紅著臉:“我隻有四顆冰糖。”
年少的照雲故意逗他,捂著胸口咳著:“我可能要死了。”
雨風的大眼睛忽閃著,猶豫著,最後他掏出了所有的冰糖放在照雲的手裏:“都給你吧,吃了就好了。”
照雲看著手裏的冰糖,突然眼睛一熱,他假裝揮揮手說:“放進去了”然後快速的攪動粥,並急急的喝下去了。
雨風羨慕的看著他,看他喝光了放了八塊冰糖的粥。
雨風:“好喝嗎?”
照雲:”好喝’
雨風:“現在你還能死不?“
照雲:“死不了了。”
照雲伸出手,手中有四顆冰糖:“你是個好孩子,神仙送你的冰糖”
看著雨風歡天喜地的拿走了冰糖,照雲把手裏的紙揣在懷裏,心裏難過極了:“孩子的母親再也回不來了,孩子一無所知。”
第二天的粥還是有點甜,雨風告訴照雲,他放了四塊冰糖進去,可能不那麼甜吧。
照雲說:“甜”
雨風不好意思的說:“那神仙還會給我冰糖嗎?”
照雲:“會,但神仙要晚些時候給你。”
雨風等到了照雲說的冰糖,但卻再也沒等到母親。
雨風把他得到的冰糖都收藏起來,他要等媽媽回來煮甜甜的粥給他喝,直到他知道母親不會回來了,他就不吃冰糖了,沒了母親的味道,冰糖不是甜的。
一次相遇後,雨風再也不吃冰糖,雨風卻喜歡看照雲吃他給的冰糖,其實有時候看到自己可以為別人做點什麼是非常高興的事,他能體會當年母親看他吃冰糖的感受,那是冰糖還能給他的惟一快樂。
一次相遇後,照雲吃粥卻一定要放冰糖,而且他隻吃雨風給他的冰糖,每次雨風都給他八顆,雨風小時候以為他喜歡放八顆冰糖,等雨風長大了,也習慣了給他八顆冰糖,照雲總感覺有了冰糖的粥,味道是不一樣的,也不是因為甜,隻是真的不一樣了,他還會留四顆還給雨風,因為那是神仙獎勵給乖孩子的。
十多年了,每每誰做錯了什麼,都會有碗粥。
有粥,就有冰糖。
那是兩個人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