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陳夕篇  第五章005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0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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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六,陳夕和安然準備吃晚飯。舅舅突然說:“安然,你的那個叫沈樂言的同學,他媽媽現在在我們醫院。”
    哦,爸,怎麼回事?”
    “她在住院部內科,是膽道堵塞引起急性胰腺炎,剛入院的時候蠻危險的,估計就這兩三天手術。”
    陳夕知道什麼是膽道堵塞引起急性胰腺炎,那是一種可以讓人活活痛得昏厥甚至死亡的病。想想媽媽當時那種淒厲的叫聲,心裏就泛起寒意。
    王玉婷歎了口氣:“人一上了年紀,就是病。”
    安然說:“那我應該去看看!沈樂言肯定很著急。”
    雖然陳夕極不想去醫院,但還是去了。
    她站在安然的身後,看見病房裏白慘慘的床,床上的那位婦人臉上帶著笑容,但掩示不了她的憔悴。
    沈樂言沒有想到他們會來。昨天媽媽轉到這家醫院的時候他真是急得毫無頭緒。後來看到了李安然的父親,上次去他們家時相談甚歡,所以擦身而過的時候居然能夠一眼認出來。他一聽事情原委,立刻幫忙辦入院手續,然後帶著找主持醫生,並一一交侍了同事,又對沈樂言事事囑咐,慌亂的場麵慢慢冷靜下來,在進行一些常規處理之後,沈媽媽的疼痛終於是平息下來了,沈樂言對此是萬分感激。
    安然詳細詢問了一下病情,擔心地問:“什麼時候手術?手術危險性大嗎?阿姨身體受不受得了?”
    沈樂言心裏也沒有底。
    陳夕說:“手術危險性不是太大,你不要著急。隻是阿姨要受些苦了。”
    沈樂言看陳夕很安定的表情,不知為什麼,此刻看到她,他心裏覺得很踏實。
    之後就是說服沈媽媽做手術的問題。她一向風風火火的人,現在又已經不痛了,吃吃藥不就行了,為什麼要開刀呢?一開了刀,身體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夠恢複?做為一個天天要和農活打交道的人,她不能容忍自己躺在床上。
    沈樂言和他父親連說帶哄地,沈媽媽就是不願意,她一是不願意花錢,另外她還是對手術有恐懼心理。
    陳夕看沈媽媽象個老小孩似的,他們的母子關係真是親密,陳夕輕輕地退了出來,看著別人家的幸福就會讓她更想念媽媽。
    手術定在星期一的下午五點半。
    韓再晨下班後陪著沈樂言,陳夕到的時候手術已經開始了。
    沈樂言臉色鐵青地坐在走道裏的椅子上,樣子有點木木的,好象別人說的話他都聽不見。韓再晨本來一直都在說著安慰的話,但發現起不了什麼作用,平日他一向嘻嘻哈哈慣了,真的到關鍵時刻他卻沒有一點談笑的心情,看看沈樂言沉重的樣子,他隻好安靜地在一旁坐下來,搓著手,心裏也緊張,因為醫院本身就不是一個讓人放鬆的地方。
    陳夕遞給沈樂言一瓶牛奶,是溫熱的,她從來都不喜歡喝冷的東西,而且還是在醫院這麼冷的地方,熱的東西總是會讓人感覺安全一點。
    沈樂言接過去,虛弱地道了一聲“謝謝!”剛才他在手術同意書上簽字的時候,他覺得自己象是把媽媽的生命拿去做試驗的忐忑,他沒有把握,但是卻把這種決定權交給了一個未知。手術中各種各樣的意外,讓他非常擔憂。而且他內心非常自責。他爸爸告訴他,其實他媽媽很早就發現自己的身體不對勁了,七月份過來的時候就是想讓沈樂言帶他去醫院看看的,但當時沈樂言太忙,媽媽又沒有說,沈樂言竟也這麼粗心地忽視掉了,如果當時他關心一下媽媽的消瘦的話,媽媽也許今天就不用做手術這麼嚴重了。
    陳夕看沈樂言的狀態蠻不對勁的,一向溫柔的眼神變得很茫然。
    陳夕問:“感覺冷吧?”
    “嗯。真的有點冷。”
    “這就是我不喜歡醫院的原因!我很怕上醫院,有什麼事,能不見醫生就絕對不見!即使對我舅舅也是如此。”
    沈樂言看著她,淡淡地笑著,還好,有她陪在他身邊說話,他感覺時間過得沒有那麼艱難。
    “上次我腳受傷,如果不是你,我不會來醫院,本來已經開始好轉了。不過來了醫院之後,腳好得很快,三天之後就完全不痛了。所以呢,也許我們不應該這麼固執的,應該相信醫生,對不對?”
    “嗯。應該相信。”沈樂言也想說服自己的心踏實下來,他現在真是心慌意亂呢。
    “和今天同樣的場景我也曾經發生過。”
    “哦,什麼時候?”
    “在8年前。”
    “啊,那時候陳夕還是一個小孩子!”
    “不能光憑年齡來斷定一個人的大小,我那時候16歲,可是我有25歲的心髒。”
    沈樂言被她的話逗得笑了笑,“那陳夕現在是老太太了嗎?”
    “我現在的心髒真的已經老了,大風大浪都見過了,有足夠的承受力。所以呢我可以向你保證:你媽媽一定沒事,你可以放心。”
    沈樂言感激地望著她,陳夕的話讓他很窩心。“8年前,你生病了嗎?”
    “是我媽媽。”陳夕沉默了片刻,當時的場景清晰地浮現在眼前。“和現在一樣的醫院走道,窗外很黑,我媽媽第二次手術是突然之間安排的,晚上八點四十分被推進手術室,我被隔在了門外邊。當時的醫生都很陌生,戴著大口罩,我根本看不清楚他們的樣子。因為陌生,所以沒有辦法信任,很沒有安全感,不知道他們要把我媽媽怎麼樣。當時的醫院可真冷呀!我一個人在走道裏,牆上的我的影子象是被囚禁的在過道裏。窗外的黑暗象是黑洞要把我吸進去。當時時間仿佛已經停止。直到後來窗外慢慢地變白了,第二的太陽還是照常升起,人世的苦難好象在它的眼裏是如此的微不足道,如此輕微渺小的。它早就看慣了人間的疾苦,內心已經堅不可催了。”
    沈樂言看陳夕神色淒苦,一副冷得發抖的樣子,不禁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背。其實他是深有同感的,被陳夕這麼一說出來,心裏也覺得有些冷。
    陳夕警覺自己好象已經脫離了說話的主題,她其實是想告訴他不要擔心,等會兒手術就做完了,明天天亮的時候又是一個晴朗的天,然後一切都會好的。可能她是個悲觀的人,怎麼說著說著就又消極起來了。
    時間已經過去近兩個小時,手術指示燈還是亮著,進去的時候醫生估計是三個小時。走道裏都沒有醫生,所以就連一個可以問的人都沒有。韓再晨受不了那種壓抑的氣氛,帶著沈爸爸出來吃點東西。沈樂言沒有胃口,陳夕陪著他坐在原地。
    “陳夕的媽媽現在身體好嗎?”
    “她現在很好!手術過後有個一個比較長的恢複期,不過現在好了。”就是因為那場重病,讓經曆那麼多磨難但從不言悔的媽媽被擊垮了,她才會放下多年的堅持接受了趙文宣的感情。她生病的時候也肯定感覺到了絕望吧?一個女人帶著個孩子,又在病中,那種無依無靠的絕望。
    沈樂言望著她,她安靜的樣子很動人,還好,現在有她陪在身旁,她的模樣能轉移他的注意力,不至於那麼難受。
    三個小時已經過去了,還是沒有動靜,沈樂言開始著急。半個小時過去之後,“手術中”的燈還是亮著,他的情緒開始失控。怎麼一個醫生都沒有,他都不知道裏麵到底是什麼情況!他站起來,敲敲門,還是沒有人應。“會不會出了什麼問題,已經超過很久了?!”
    陳夕看他情緒很緊張,手都不知道往哪裏放,臉色因為急切而蒼白。她隻好伸手握住他的胳膊,想讓他緊張的眼神安靜下來。“沒事,馬上就要出來了,如果真的有什麼事,會有很多的醫生和護士跑動。現在這麼安靜,就證明一切正常。也許他們現在正在縫合傷口。你別著急!”
    沈樂言心髒跳得非常吃力,手心一直在冒汗,但身體卻感覺很冰冷,種種不好的想象讓他雙腳麻木無力,整個人象是被掏空了似的。他反手把陳夕拉進自己的懷裏,極力地想抓住什麼東西的欲望讓他的力氣很大,然後慢慢地把她揉進他的心裏去,陳夕的那種溫暖正源源不斷地填充進他心裏的空洞裏。
    陳夕有點站立不穩,因為沈樂言的重量讓她承受得很吃力,可是她這次沒有想要推開他。曾經她也是希望有這麼一種溫暖和緊實的感覺來包圍自己,在那個時候好象也隻有這種包圍才能讓人有存在感和睜開眼睛的勇氣。
    終於門被打開了。
    沈樂言立刻奔過去,他的媽媽一天到晚都在她耳邊呼哧呼哧象核電站一樣猛,現在她卻躺在推車裏,身上七七八八的導管,毫無生氣的躺在那裏。
    醫生開始喚她的名字,當著她兒子的麵。在醫院裏人就隻是病者,連一點尊嚴都沒有。沈樂言叫媽媽。還是沒有什麼反應。陳夕心裏一驚,伸出手去摸了摸,還好,還好!她的手還是溫熱的。她隻是麻醉還未醒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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