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四的早晨天竟意外地寒冷，河麵上都結上了厚厚的冰。安然取笑陳夕道：“所以說老人的話一定要聽。老人們說過：大年裏千萬別說不吉利的話。就是因為你昨天說天有不測風雲，看看吧，果然就變了天。”
    陳夕看安然鼻子都凍得紅紅的。
    李菊玲說：“今天天那麼冷，就不要走了！”
    李安然說：“不行，姑媽，因為時間太緊了，以後有空我一定會和陳夕來看您！”其實他真的是凍得有點受不住，想早一點回來溫暖如春的東城。
    吃完豐盛的午餐後，李安然帶陳夕踏上了回程。
    陳夕的離開讓李菊玲非常難受，她忙忙碌碌地張羅著給陳夕捎帶回去的東西，眼睛紅紅的。
    趙文宣叮囑道：“給芹芹找工作的事，還是要留心一下。你也就這麼一個妹妹。”
    陳夕點點頭。
    車一轉身，眼淚就從陳夕眼裏衝出來。
    安然看陳夕眼淚汪汪，哭得傷心，心裏好生痛惜，恨不得能替她背負。想說安慰的話，張張口又沒出聲。
    陳夕突然說：“哥，我要回我家。”
    陳夕說的‘家’是鄉下的老房子，陳夕和媽媽以前住過的地方，記載了她15年童年足跡，那裏有她幸福的、淒苦的記憶。
    道路狹窄而且充滿泥濘，開車隻能慢行，大約50分鍾過去，那幢灰暗的老房子孤獨落魄地立在那裏，門前雜草叢生，牆壁破爛斑駁，已然成了危房。安然第一次來到這裏，這種破舊讓他觸目驚心，不可想象陳夕就是在這裏，在這間小屋裏長大的。
    陳夕拿出鑰匙，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幽深而冗長。大廳已經空了，隻見到灰塵仆仆，蛛網縱橫。陳夕打開了每一扇門窗，就聽見冷風裏發出支支呀呀的響。其他房間還有一些陳設零散地放在那裏。
    陳夕挽起大衣衣袖，拿起掃帚開始慢慢打掃。又去河裏敲開冰來提水擦洗家具，有些木器搖搖晃晃的，仿佛要散架一般，發出吱吱的聲音。
    安然環顧四周，想插手又不知道該怎麼幫，她接過陳夕手裏的掃帚，幫忙打掃。
    陳夕邊擦洗邊收拾，慢慢地在角落裏收索著一些往日笑容的碎片。
    “哥，你看這是我小時候穿的衣服。”陳夕拉安然過去看，“哥，這裏還有我初中時的作業。”
    安然摸著這些東西，看著陳夕此刻的安詳滿足，感覺心酸。
    “哥，昨天晚上我在夢裏也回到了這裏，依稀還是小時候的模樣，那時候真的是陽光燦爛。一大家子人圍坐在桌前吃飯。老版的《西遊記》放了再放，我們就看了再看，還是覺得經典。那種幸福真的想起來都暖洋洋。”
    雖然陳夕到安然家5年，但很少聽到她主動談起以前的事。在父母那裏知道一些：他最小的姑姑也就是陳夕的母親偶遇陳夕的父親，不久就談婚論嫁，但當時他們年紀都還小，姑姑還不到結婚年齡，而且外祖父不滿意對方的家庭背景，又說離得太遠，所以嚴厲地反對。外祖父脾氣粗暴，一向柔弱的姑姑在這件事上執拗得緊，後來鬧得很僵，姑姑就跟姑夫走了，基本上都沒有辦什麼婚禮。外祖父覺得女兒大逆不道，丟了李家大戶的臉，氣得要和她脫離父女關係。也由於姑姑嫁得太遠，所以與娘家幾乎都沒有聯係。後來外公去世前的一段光陰過得很不安寧，他囑托父親去打聽，才聯係到了姑姑。不過聽陳夕講來姑姑的愛情並不如外公所說的“拐騙”，他們也曾那麼幸福的過著生活。
    暮色很快籠罩大地，冬天裏光照總是顯得很短。向窗外望去，突然發現天空已經飄雪。冬天原本無聊，但下雪了就不一樣。陳夕很興奮，推開門，見地麵很濕，雪落在地上立刻就結成了薄冰，還沒有能見到白茫茫一片的景致。
    “我們趕快回去吧！呆會兒天黑了路更滑。”安然提議。
    “哥，我們明天再走，好不好？”陳夕留戀此刻。
    “不行！天這麼冷，這裏又沒有吃的。怎麼行。”
    “可是，家裏還有棉被，我不怕冷，而且我會做飯呀！車裏還有好多食品。”
    “不行！凍感冒了怎麼辦！走吧，我們上車吧！”
    陳夕慢吞吞地起身，一扇窗一扇窗關得磨磨蹭蹭，安然覺得這個地方真的荒涼，左鄰右舍都沒有，陳夕已經長大了，以後嫁了人，有了自己的家，這個地方就再也不用來的好。
    安然擁著陳夕的背，推著她往外走，陳夕步子邁得很艱難。安然見她一副可憐巴巴極不情願地樣子，心裏有一點不忍。
    “哥，你看雪下得好大了，回去的路那麼長，要是晚上我們迷路了怎麼辦？”見安然還是沒有妥協的意思，小心地又問了一句，“哥，就留一天吧，我們可以生火烤，可以燒糍粑，烤地瓜，還可以烤肉吃。哥，我都已經好多年沒有看到我家的雪了……”
    安然望了望外麵紛紛飛雪如柳絮，那種意境真是妙不可言，鄉下的世界還真是神奇。“那就留一夜，明天一大早我們一定要回去！”
    “好！”陳夕立刻巧笑嫣然。
    他們將車開進正廳，費了九牛二虎之力。
    陳夕在房間裏生了一堆火，不過由於撿來的柴很濕，弄得烏煙瘴氣，害得他們咳得要死。不過有了火，一切都好辦了，食物烤得噴香，被子也可以消毒去濕，人也一下子遠離了寒氣。安然第一次在鄉下享受這種待遇，這裏的夜真是靜得出奇。在微紅的火光裏，陳夕快樂的跑來跳去，顯得如此快樂而有生機，他開始覺得留下來也是個不錯的決定。陳夕嚐了一口媽媽做的米糕，心裏覺得好安寧，自己寄人籬下的靈魂飄泊了好多年，現在終於回到自己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