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陳夕篇  第三章003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8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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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場盛宴。
    年夜飯的地點在三月花國際大酒店。
    經過這一番周折,陳夕隻能直接從醫院到那裏了。她還穿著工作服,想回去換點便裝,時間估計來不及,想想也不過就是吃頓飯而已。
    三月花國際大酒店是五顆星的。那真是金碧輝煌、富麗堂皇的地方,讓人不得不驚歎人竟可以奢侈到如此地步。大廳裏穹形的吊頂可以看見天外的星空,水晶大吊燈美得讓人瞠目結舌,滿天星鬥般的燈光,透明閃爍的高腳酒杯,還有那些爭芳鬥豔的漂亮美女,讓輕鬆愉快高貴優雅的氣氛在空氣裏流溢。
    陳夕進場的時候收了一個號碼牌,估計是呆會兒要抽獎的憑證,希望今天有好運氣。她坐定後開始快樂地品嚐一小塊蛋糕,那種甜美真是隻有身在其中的人才可以體會。
    主菜還沒有上,為了活躍氣氛,有人提議玩“揭鼓傳花”的遊戲,說是拿到花的人必須表演一個節目,包括老板在內,誰都不能搞特殊。一時之間叫好聲四起,那一刻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拉到了咫尺。很快用紅紙紮的大花朵上桌了,用筷子敲盤子算是鼓聲。從左邊第一桌開始傳。
    基本上都是以部門單位圍成一桌,當然也有關係近點想竊竊私語的擠在一起,高層領導圍了一桌在角落裏。陳夕他們是坐在右邊靠牆的一桌,除了陳雄和陸秋,其他都是和陳夕一批來的,所以大家嘰嘰喳喳地笑個不停,今天的陸秋脫下黑色的西裝,一件深紫色的拖地長裙,讓她少了冷酷,多了嫵媚,漂亮得讓人刮目相看。她今天語氣也溫柔了不少,笑容嫣然的。其實每個人都有很多麵,工作上的強悍不代表她就沒有溫柔的內心,陸秋平日裏的精明也是她付出比他人更加多的努力才換來的。陳夕突然就釋懷了陸秋對她的嚴厲。
    開始有第一位中標者,是小歐,他是審計二部的,也是新人。他戴著一幅厚眼鏡,身體很瘦弱,皮膚白皙,有點現在男生比較流行的陰柔美。他上台唱了一首“BEYONG”的《光輝歲月》,聲音的暴發力讓人意外,真是想不到他單薄的身體裏有那麼激昂的力量,他聲音渾厚高昂,唱完後還餘音繞梁。看來大家也都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平日裏默默無紋的小歐一出來就這麼震撼,給下麵的人很大壓力。
    一時間鼓掌聲,喝彩聲,此起彼伏。其他部門的挑戰聲了傳出來,場麵一下子很熱鬧,以至之後的兩位女士唱的內容陳夕沒聽出來,先不管她們唱什麼,光她們往台上一站,華麗的晚禮服就非常養眼。
    阿玲拉住陳夕小聲說:“唉,我們是不是太寒酸了?”她是陳夕同部門的,平日大大咧咧,個性開朗,今天她穿著自己最舒服的休閑裝來,所以混在人群裏,有了對比,就顯得不倫不類的。她現在覺得有點不自在。
    陳夕笑笑說:“蛋糕,非常不錯!”
    阿玲說:“我怕發胖!”但手裏的叉子已經忍不住伸了過去。
    居然該韓再晨上場。他平日一副很爽朗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麼此刻到顯得退縮了,一邊推卻一邊求救的拉沈樂言起來。雖然是好朋,可此刻沈樂言也不買他的帳。有人等得不耐煩了就喊:“領導不能特殊!”一時呼聲四起,是吧!群眾的力量還是偉大的。韓再晨終於熬不過去。
    適時菜上來了,是濃鬱的雞湯,有一股藥膳的香味,激起了大家的餓腸。
    韓再晨借機推說喝完湯再表演,看在美食當前的份上,大家也沒有繼續為難。
    食間開始抽獎,先從最小的獎項開始。獎品是包裝精美的徐福記糖果或卡通抱抱玩具。這個獎項是讓很多女同事爭搶,得獎的笑得真歡,聲音壓過全場。
    韓再晨以為躲過了表演,可大家並沒有打算放過他,他終於還是上去唱了一首歌——薑育桓的《再回首》,是一首經典老歌,他唱得也很棒。
    有討論獎項的,有評價美食的,有竊竊私語的,有笑聲、叮咚的敲盤子聲、鼓掌聲……觥籌交錯,人聲鼎沸,身處其間的陳夕的耳朵裏有不可捉摸的聲響,她的世界也不過就是這張桌子而已,她突然感覺到有點落寞。手中接過了什麼東西,有片刻遲疑,然後就有人叫起來:“就是她了!要表演節目!”
    竟然輪到陳夕要去表演節目,到不是怯場,隻是她一點兒心理準備都沒有。陳雄敲了敲桌子:“陳夕,別丟我們部門的臉!快上!”陸秋也興奮地拍了拍她的背:“讓他們看看我們的實力!”陳夕更覺責任重大。
    那個表演台的左邊一架鋼琴,由於席位擺的比較滿,所以忽視了它的存在。可是它的確那麼高貴典雅地站在那裏,用它莊重的光芒吸引陳夕走過去。
    大家都在期待下一輪的獎品,氣氛十分活躍。隱約的弦律漸漸清晰,慢慢蓋住了喧鬧的聲音,漸漸地變得沉靜。陳夕的鋼琴是在大學裏學的。大學裏有五花八門的社團,當時她選了鋼琴,社裏也有一些心血來潮的新社員,後來陸續地銷聲匿跡了。因為彈鋼琴看上去十分高尚,可是真真想彈得那麼高尚,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陳夕沒有一點基礎,但她很有興趣,所以教她的學姐還算耐心。陳夕記不清多少次把麻木的手指泡在水裏,那種酸痛的感覺至今還記憶猶新。這首曲子是她記得最清楚的一支,其實她當初想學鋼琴很大的一個原因也是由於這首曲子——理查德克萊德曼《夢中的婚禮》。陳夕雖然以前曾無數遍彈過這首曲子,但這麼眾目睽睽下還是第一次,她沒有想到那架鋼琴帶了揚聲器,那音符一個個象是有生命似的,從琴鍵間百轉千回地跳越在空氣裏。
    “這是哪個部門的!”老板問了一句。
    這首曲子怎麼這麼熟悉,可是又記不起名字。沈樂言在和老板聊著一些事,側過頭看到了黑色的鋼琴間發著光的陳夕,她沉靜的樣子仿佛融在音符裏擴散在空氣中飛入到他的眼睛裏。
    第二輪中獎結果開始揭曉了,大家都在爭著吵著看誰中了獎,是什麼獎品。韓再晨今天真是天上的北鬥七星高照,居然又榜上有名。他中的獎品是:一個心願。
    他得意忘形地跑到老總麵前要求說:“我結婚時因為工作忙,隻放了三天假,都沒有帶我老婆度蜜月,所以我的心願是放我一個月假,然後蜜月旅行費用老總給我報了。”
    有人笑得噴飯,他也真是貪心。
    老總說:“蜜月旅行費用問題好說,不過放假目前是不可能。”
    韓再晨故作生氣說:“那我老婆和誰去度蜜月?!”大家又鬧起來。
    好的時間總是很快流逝,最大獎項也抽出來了,被一位新同事獲得,大家妒忌得要死。陳夕拿了一個印有聖誕老人的抱枕,還有同事分的一堆糖果,滿載而歸。
    韓再晨一出門就見到他的妻許文麗,微卷的長發,美麗嬌小的樣子。許文麗也是一臉溫柔,目不斜視地隻看得見她的王子,女人一旦結婚之後一顆心就牢牢地綁在了家庭裏,所以會顯得格外的柔順寧靜。韓再晨牽著妻子,給她講今天的得意經曆。
    沈樂言突然有點感觸,不管是多麼大的快樂,如果沒有人分享,本身就有了缺憾。韓再晨的快樂不再需要他來分享了,他此刻說不出是妒忌還是羨慕,望著韓再晨離去的背影,站了好一會兒。遇見走過來的陳夕,他好心情地叫住,“陳夕,我載你吧!”
    “好!”
    雖然沈樂言的家與陳夕的住處在同一個方向,送她回去也就是順便,但是這樣子麻煩別人(還是領導),讓陳夕覺得不自在。更何況她可以坐公車(隻要在11:30之前),還可以叫計程車(也花不了多少錢),所以自從上次他送過陳夕之後,似乎很長時間他們都沒有再相遇。譚曉明說昨天看她走進沈樂言的車裏,其實是因為工作上的事,而且那也不是沈樂言的車,那是陳雄的。一個誤會就可以讓他醉酒到醫院,的確也夠匪夷所思的,那隻能說明他們之間的信任和了解完全不夠。
    陳夕抱著枕頭靠著車窗,望著窗外的路燈在車速裏形成了流動著的“珍珠”。
    “很累嗎?”沈樂言問。
    “不累!”
    “陳夕居然會彈鋼琴?!”其實這年頭會彈鋼琴並不稀奇,城市裏的小孩多多少少都會一兩種樂器。隻是原本認為可以一覽無餘的人,突然知道很多你不知道的東西,他有點奇怪。就象是如果你身邊一向一本正經、深沉木訥的人突然口若懸河地講笑話,你也會覺得有些突兀。“那是一首什麼曲子?”
    陳夕望著他,有些期待他的評價。大家在她彈完後都沒有怎麼鼓掌,同桌的人也因為抽獎的關係興高采烈地玩耍,也沒有人理會她。“《夢中的婚禮》,你——覺得好聽嗎?”
    “非常動聽!陳夕鋼琴幾級?”沈樂言又重複了一遍,“夢中的婚禮……”象是要把它牢記,
    “謝謝!”得到他的肯定,陳夕笑得有點羞澀,“其實我也就隻會彈這首曲子,在大學裏學的。”
    車拐進了陳夕住處的那道巷口。陳夕愉快地向他告別:“就在這裏停吧,我到了。你很會誇獎人!謝謝!”
    沈樂言有點迷惑,那個若有所思的陳夕,現在笑得天真無邪的陳夕,人內心的豐富真是神奇。他見微風中陳夕的臉有點異樣,不禁問:“你的臉,怎麼了?”
    陳夕一愣,譚曉雨的功夫修煉又進了一層,那一巴掌餘毒還在她臉上蔓延,指印並沒有消退,疼痛的感覺還在。“被人打了。”陳夕一出口自己就後悔,這種事情解釋起來浪費唇舌,而且也解釋不清楚,還是不提也罷。
    沈樂言見她的樣子頓時心生憐惜,伸過手去,想看清楚她傷得怎麼樣。她的皮膚很光滑,異樣的柔軟和溫暖傳導到他的手心。沈樂言還記得握過的她的手指的溫度。
    陳夕受驚地往後靠。
    這明顯的抗拒讓沈樂言驚醒,一隻手就停在那裏。自己這是怎麼了?平時自己是個很有分寸的人啦?陳夕的眼睛很黑,發著幽幽的光,深不見底,看不出她是不是生氣,沈樂言又一次這麼近距離地看著那雙清澈澄明的眼睛,心裏有一根微妙的弦動了一下,顫動的音律讓他的心跳不太規則。
    陳夕對這種親密有點驚慌,不過遇見沈樂言的眼神,那隻是一種關心吧,她反應過度了。把別人的善意歪曲讓她有點過意不去。她對沈樂言笑了笑說:“沒有關係。明天就會好了。”
    沈樂言問:“你得罪了什麼人嗎?怎麼會有人忍心打你?”
    陳夕猶豫著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嗯——是因為譚曉明——的關係。已經過去了。”
    “譚曉明喜歡陳夕?”沈樂言故意開玩笑地說。
    “其實也不能叫喜歡,可能是有點誤會。”陳夕有點支支吾吾,想趕快轉移一下話題。
    “陳夕喜歡的人是我吧!”
    陳夕的眼睛突然擴大到原來的兩倍大,驚愕得說不出一句話。不知是沈樂言太過自信,還是他故意在逗她尋開心,這句話的確象雷直接劈到了她。
    沈樂言有點意外陳夕的表情,她應該害羞或是辯解,可是她的樣子隻有震驚,好象在說一件她根本不知道的事情似的。“在晚宴開始前幾分鍾,譚曉明上飛機之前給了我一個電話。他和我談了一些關於年終報告的事,後來——他和我說了一句奇怪的話。”
    陳夕大腦飛速運轉,她敏感地想到譚曉明可能給她惹麻煩了。
    “他說你是他見過的最好的女孩,他要我好好的待你。”沈樂言故意在“我”上作了強調。他當然能夠感覺到陳夕對他的好感,不過之前,至少在他接到譚曉明電話之前他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想法。因為他身邊從來都不缺女人,而且他也沒有和別人深入交往的打算,對於一個男人來說事業的成功會讓他們更有成就感。這是一種社會地位和自我價值的體現。到時對於異性的選擇麵會更廣。譚曉明扔下了這句一語雙關的話讓他想了老半天,譚曉明是一個思維嚴謹的人,他的優秀沈樂言也不得不承認,如果由於陳夕,使他們成為一種對手關係的話,他絕對不會辱沒到自己。後來聽陳夕彈了那麼勾魂奪魄的曲子,然後韓再晨的幸福給了他一點刺激,再後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他就是想證實一下而已。
    陳夕靜靜地注視著沈樂言,她在組織語言,她必須清楚地解釋這件事。
    “如果我讓你有誤解,我非常對不起!”陳夕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沈樂言的臉開始變得凝重。
    陳夕轉過頭直視前方,沉默了片刻,然後幽幽地開始說話:“很久以前有一部小說。故事裏麵把世界分為神、魔、人三界,魔界因為肆意妄為而被神、人驅逐消滅。它們為了重生,破碎成千千萬萬片,飛射進脆弱的人的心裏,由於心魔的控製,人就有了無窮的欲望。”
    沈樂言靜靜地看著陳夕,雖然他還不能理解她的意思,不過他想她不會憑空講起這個故事。
    陳夕空蒙地望著前方,淡淡地笑了笑又繼續說:“我的心裏也有一塊魔性的碎片。我遇見一個人,喜歡,卻沒有辦法擁有。幾乎有等上千年也不能放棄的執念,讓我心變得黑暗。魔便在黑暗裏滋生暗長,橫行肆掠,搜尋著與他相關的東西,搜尋著和他相似的模樣。可能是因為你的某一種神情讓我覺得熟悉,所以……我看著你的時候會……心裏會充滿很多奇怪的想像。但這並不是我的本意。是心魔對你有野心,而不是因為喜歡。所以即便我有時候望著你,甚至去取悅你,你也不要相信。因為我是透過你,看到了另一個人。”
    沈樂言問:“你在講一個童話故事嗎?”
    陳夕虛弱地笑了笑:“如果隻是一個童話故事,該有多好!”
    沈樂言覺得手有點兒發涼。
    陳夕走下車,向他告別:“以後我會注意我的行為。對不起!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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