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活著，辦法總是會有的。
    我卑鄙了一回，從客棧盜取了些不義之財，連夜帶著秀秀離開了京城，趕往鄉下。
    我在那裏搭了個小木屋，安定了下來。
    自此我便一麵打零工來掙錢，一麵自學讀書，期盼能夠考取功名，給秀秀最好的生活。
    臘月初八，秀秀病倒了。
    這時，我才發現她的手上滿是凍瘡。
    “這是怎麼回事？”
    “我玩雪。”她唯諾著，將脖子縮進了被衾。
    我沉默了一瞬，撩起了垂到地麵的床單，果然看到床下未洗好的衣裳。
    怪不得覺得腳腕處寒氣逼人。
    秀秀的手燙得怕人，整張臉變得通紅。
    我鬆開握著她的手，升起了火盆，將所有的書全部扔了進去。我看著不斷竄高的火苗微微一笑：“秀秀，哥哥太粗心了。居然沒想到我怎麼會有錢買這些無用的書。”
    秀秀的聲音顫了顫：“哥，我知道習家是真的不要我們了。”
    我未語，推開門走了出去。
    讀書太慢了，而我需要的，是一條捷徑。
    次日清晨，我將三百兩銀票放在了秀秀麵前，順帶帶來了一個大夫。
    “秀秀，好好保重自己，哥得走了。”
    她驀然瞪大眼：“哥……？”
    我笑了笑：“給哥十年的時間。十年後，哥會去找你。用這些銀子過好生活，注意照顧自己。”
    門被推開了。
    一個女子踏了進來：“該走了。”
    我點點頭，最後握了握秀秀的手，轉身。
    “哥——”
    我刻意忽略了她的聲音，硬是推門離開了那個木屋。
    三百兩。我出賣了自己的一生。
    從此，生活血腥了也罷，肮髒了也罷。
    無所謂了。
    前方的華衣女子回頭，微笑著告訴我：“從今以後，我就是你的師父。”
    十年。
    秀秀，給我十年時間。
    我會用這十年時間，成為真正的人上人。
    ***
    五年後的初春，我接到生平第一個任務——將杭州布商尤梅顯的人頭帶回流月門。
    不算困難的任務。
    我打了個哈欠，搖了搖手中折扇，整理了下身上的青衣，踱出了船艙。
    船夫回頭，憨厚地對著我笑了笑：“客官，馬上就到杭州……”
    他的話還未說完，人便已經落入了水中。紅色浮上了水麵，慢慢暈開。
    我眯了眯眼，坐了下來，掏出絹布，細心地擦掉了船頭上遺留下來的血跡。
    “誰殺的？”我扔下手中的絹布，回頭。
    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子站在我身後，冷冷望著我：“主上接到消息了。你是流月門的人？看你這麼年輕，你們門主居然派你來送死？”
    原來是尤梅顯的手下。
    我淺淺一笑，略略抬了下手：“怎麼確定就是我？”
    女子語氣依然冰冷：“你身上帶著一支筆，那應該是你的武器吧。而江湖上會將毛筆作為武器的隻有流月門的人。”
    我挑了挑眉，自袖中取出那支空空的筆管，在眼前晃了晃，然後加深了嘴角的弧度，戲謔道：“小姑娘，你們主上難道沒有告訴過你，和男人說這麼長時間的話不太好嗎？”
    我話音剛落，女子便倒了下去。
    我轉著手中的筆管，幾縷細絲立刻被收了回來，筆管變成了一支完整的毛筆。打了個哈欠，扔下火折子，在船被火焰吞沒之前縱身躍上了岸。
    就在我剛才抬手的瞬間，手中握著的，與筆管相連的銀絲就已經刺入女子心室。隻要我稍微施加一點內力在筆上，她的心髒就會在瞬間被震碎。
    這就是江湖。
    稍稍掉以輕心，可能就連自己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我伸了伸胳膊，將筆重新裝回口袋，舉步向杭州城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