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似是最平常不過的命令，可她這十年來也從來不會說一個不字。
    "先生，我們這裏沒有解酒的熱飲。"其中一個服務生女孩終是忍不住，不好意思的開了口。
    他看了一眼她，唇邊卻是露出不以為意的笑意："看來你們進來，連基本的課程都沒學會，‘顧客是上帝‘的道理似乎連沒有受過九年義務教育的人都懂。"
    服務生紅了臉尷尬窘迫，幸好老板不在，否則這樣子說錯話了，被客人當下駁回，若是被他聽到，她明天沒準就得卷鋪蓋走人了。
    他們說話的時候，沐沐已經把幾杯生梨汁和橙汁端了上來放在他的麵前。
    "都醉成這樣了，喝熱的估計更難受。橙汁和梨汁可以解點酒。"她淡淡道，視線略過他的朋友，亦是她的老同學。
    "是誰在哪裏囉幾吧索的？煩不煩人？"趴在桌上的少年忽然醉意來襲，不耐煩得伸手一揮，卻把置在他麵前的橙汁推開了。那一邊的服務生心玄一線被驚到了似的趕忙過來救場，卻眼睜睜看著玻璃杯飛出砸在沐沐的腳上，轉而掉噼裏啪啦聲響，橙汁撒了她一身，玻璃碎片躺在她的涼鞋下，襯著昏黃的西式餐廳的吊燈，卻閃著熠熠星光，還有零星的血色刺眼奪目。
    黃發少年被聲響驚醒，抬起迷離的雙眼看著她，裂開嘴，卻傻傻癡癡笑了起來，道：“呦，這…不是伊沐沐同學嗎？嘖嘖嘖，丟人現眼到家了，你可別說你是我同學…”
    才說完，他又一頭栽在了桌子上，震得幾個未倒的玻璃杯碰撞叮咚作響。那個看著這一幕發生，看著這一幕結束，唯一在人群裏清醒的他，依舊從始至終，都沒有說過一句話。
    她沒有理會那些話語，府身收拾滿地的碎片，兩個服務生慌了似的碎念，幫著收拾。
    "怎麽辦呢？客人打碎了杯子，沐沐，得扣咱們工錢了呢…"
    "明日都算是我的罷。"她對著她淡笑不以為意。這館子裏的規矩從來就是霸王專製條款，沒有一條於員工有益。明日算清，從今日後不用這麽不得當的為之拚命，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
    如果同樣的兼職工，非得受盡不平等對待，她所堅持的原則是不是也就枉然了？
    "好了，大家也該回去了。"他忽然起了身，對著周圍還在醉夢裏的人道。可是，他們似乎沒有聽見，可他徑直走出了門外，從口袋裏抽出了根煙，低頭看著火花倏然躍在夏夜的空氣中，仰起了頭，吹起一圈又一寰的煙霧。
    看著他此時的模樣，她的心恍然一驚，似乎被利風刺近了心，竟比聽他出言侮辱於她的話還要難受。
    他是什麼時候學會抽煙的？！
    經曆家庭變故，他甚比常人早熟，卻也有自己的原則。和普通的富家子弟有所區別的是：他從來花的是自己的錢，和某公司簽約寫程序，彙入基金，計劃學業，每走一步，都有始有終。他比更早大學生踏入社會，可是沒有人想到他還是一個高三學生。他更不會仗著楚天盛是青城四大企業巨頭之一，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好吃懶做，驕傲顯擺，等著啃老。相反，他對於繼承老爸的事業，卻是一概不聞不問。
    看到他如今的樣子，卻感到無比陌生。她以為那樣幹淨不與煙塵的他，不該和那些叛逆少年一樣。
    過了好久，夜風裏，他伸手一路攔下四輛出租車，回頭，扔下煙頭踏過，撚滅星火，進了牛排館，旁若無人似的，經過她的身邊，一手扶起黃毛，另手拎起神智還算清醒的醉夢之人，便是分別一個一個扔進了出租車裏，和司機交待了幾句話，付了現，便隻身回頭走向回家的夜色裏。
    他們的同學，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方向。唯有今日，她和他方向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