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章
    迷迷糊糊中聽見有什麼人正在拖拽什麼東西，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響。身上很疼，後背被什麼摩擦著，忽而平穩忽而尖銳的劃過。微微睜開眼睛，意識還在迷蒙的狀態中。落入眼中的還是隱隱綽綽的微亮和暗黑，好像在移動呢……
    不知道過了多久，濕潤的物體舔過臉頰，一下又一下。
    “啊！！”我瞪大了眼睛，在看見壓在身上的物體時驚訝的叫了出來。
    …………小黑……
    不是還呆在空悠身邊白毛色迷迷的小黑，而是真正的……小黑……
    獸眼中漆黑明亮的眼眸，一動也不動的盯著我看。一雙耳朵束的直直的。還有碩大的嘴中尖銳的牙齒……再配著純黑色的矯健身軀……
    ……好黑的一隻豹子……
    “嗷~~”主人。
    主人？不是把。這裏是哪裏？
    我坐起身來，四處打量著，現在所在的地方似乎是一個密室。密室的周圍被牆上的燈打的明亮，燈光下，一個個排位整整齊齊的立在那裏。我站起身，走過去。排位上都是誰誰誰之位。粗略的計算下，大概有幾十個之多。
    排位前的桌子上還有一本厚實的簿子，拿起來便是灰塵滿布，看來這裏最起碼有一年沒人來了。打開後便是詳細的簡介，說是什麼悠國的一個絕色女子為情所傷後便孤身一人來到了這座山穀，機緣巧合下練久了一身人蠱………後來日益思念家鄉，便種了這滿園的綺羅花………後來年老時候收了一個孤兒，將一身的毒術傳給了她……一代傳一代……
    沒勁。
    不過從這本簿子上我總算知道了蘇夫人所在的門派了，花顏………江湖中傳說的蠱毒第一教……傳女不傳男……
    可我是男的啊。
    那……怎麼會？
    手指接著翻，簿子的後半部分出現了花顏教的各個教主，說是教主，其實也隻是一個人而已。
    清一色的美女，每篇都畫著一幅形態各異的美女，她們的額頭有著各種形狀的血紅色蠱印，愈發襯的美輪美奐起來。而各個教主身邊，都跟著兩隻一白一黑的豹子，臉上帶著犀利的眼神。
    簿子翻了十幾頁後，躍然在紙上的是一個黃衣的女子，長發飄散在身後，眼神冷漠，臉上掛著若有似無的笑容。她的額頭上，一隻血梅妖豔的開放著，蔓延了小半個額頭與眼角。身後還是跟著兩隻一黑一白的豹子，帶著倨傲的神情瞪視著。
    我歎了口氣。又往後翻了一頁，掉下了一封信。
    吾徒親啟。
    吾徒越兒：
    若你已看見這封信，為師必然已經不在了。
    小越，為師知道你的魂魄不是這個世界中的，不管你要做什麼都好，切記不可破壞這個時空的秩序。你隻需順著自己的心意慢慢的走下去，便能實現自己的心願。
    為師知道你心中疑惑，奈何天機不可泄露，隻是往後你必然會有難以選擇的時刻，希望你答應為師，一定要委曲求全。即使不願意，也要記得為師說過的，切莫打亂這個時空的秩序。維持現有，待為師為師回來為你解惑。
    為師沒有什麼東西能再送給你，你已煉成本派的掌門心法與蠱毒，為師便送你兩隻靈豹，你可以聽懂他們說的話，也可以讓他們為你做任何事情。
    有任何事情吩咐翠屏便好。
    安好。
    師蘇翩然
    看完後蘇夫人留的信件，我的心裏一片詫異。她竟然知道我是帶著記憶穿越的！她到底是誰？為什麼一定要維持這個世界的秩序，還有會實現願望是怎麼回事？
    難道…她能送我回去麼？
    但是……就算回去了又怎麼樣呢……他，已經四十多歲了……
    蘇夫人說的等她回來解惑，難道她還沒有死麼？
    不可能，那天我是親眼看見她死在那場大火裏！
    身上一陣酸軟，眼中暈眩。
    這一切的一切像是一個巨大的迷宮般，走不出去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結束。最重要的，這樣的迷宮，到底是通向何方？是何用意？
    腳邊黑豹的腦袋正在有一下沒一下的蹭著，“嗷~~~嗷嗷~~”主人，別難過~
    俯身下去便能看見黑豹正在擔心的看著我，正正心神，摸摸他毛茸茸的頭，“你叫什麼？”
    “嗷~~~”不知道……
    家裏的白豹已經叫小黑了，這個總不能還叫小黑吧。那……
    “以後你叫小白好不好？”
    …………“嗷……”好……
    看著小白委屈的神情，我心情大好的笑笑。蘇夫人已經將話說道這裏，也肯定有她的道理，從以前的種種，蘇夫人定是知道什麼事情，她並不會害我。等什麼時候問問翠屏，她應該能知道點什麼蛛絲馬跡。
    “嗷嗷嗷嗷~~~~“主人，你不回去麼？
    聽到小白的叫喚，我才反應過來，糟了，這麼晚了，空悠肯定擔心死了。急急忙忙的問道“小白，剛才是你把我拖過來的麼？”
    “嗷~~~”是的，主人~~
    “那你知道怎麼出這片樹林麼？”
    “嗷~~~”知道~~
    “那帶著我出去吧。”
    說完小白便一個箭步撲到密室的牆上，直立起身子，用爪子抓了幾下，本來沒有任何空隙的密室便出現了一道門。
    小白轉過身來看我，我隨即跟上他走出了密室。密室外麵是長長的一望無際的走廊，走廊的兩邊種滿了不知名的藤草，奇異的是這種藤草竟像燈籠一樣，周身泛著銀白色的光芒，光芒一會弱一會強，倒像是呼吸一樣有頻率的亮著。
    小白站到我的麵前，對我半蹲下身子，“嗷~~”上來，主人~~
    我看看半蹲下還到我臀部的小白，他甩甩尾巴，催促著。剛才沒仔細看，現在才知道這麼龐大。
    我跨坐在小白的身上，他站起身來往外麵走去。手指拽拽它的耳朵，“喂，小白，你行不行啊。”
    “嗷嗷~~~”不要小瞧我~~
    “小白啊，你是豹子麼？”
    “嗷~~”是的。
    我左左右右仔仔細細的在小白身上看了下，要說他是豹子是不是太大了點？都和獅子一般高了。雖然蘇夫人信裏說是靈豹……
    順著長長的走廊一直走，過不了一會我們便出來了。入眼的水光粼粼，在月色下閃耀著碎白的光影，我抬頭看看那前麵的山頭，拍了拍小白，“乖，我們跑著回去，要快！”
    小白也聽出我語氣中的焦急，忽的猛的衝了出去，奮力一躍便躍過了阻隔的池塘，撒開了便向著山頭跑去，我緊緊的貼在小白的身上，它的速度極快，左閃又閃急速的動著。樹枝和藤條肆無忌憚的打過來，我閉上眼睛，甩在身上的樹枝劃破了衣服，手臂上後背上有是針刺的疼痛感。我不由的苦笑，敢情我到了這個世界就沒過上過什麼好日子…………
    小白已經跑了很久了，沒想到這片林子這麼大。怪不得我當時走不出去，怕是越走越往裏麵走，幸而後來摔下山穀的時候跌倒了密室前方的入口處，才能被小白找到。
    看看天上的月亮，已經接近午夜，空氣中隻有小白急促奔跑落在樹葉上的窸窸窣窣聲，白天林中的鳥叫和蟲叫消失的無影無蹤。小白在幾個轉彎之後，清新的香甜氣息撲麵而來，悠悠的彌散在空氣中。
    終於回來了。
    叫小白放慢腳步，慢慢的走過花田中的小路到達中間的屋前，漆黑一片的房中沒有一點亮光。
    吩咐小白在屋外休息，自己躡手躡腳的打開大門。屋中一片漆黑。順著感官走到放門前，輕輕的推開房門，裏麵什麼也沒有。
    空悠呢？
    被子還維持著早上起床時候的模樣，書桌上還擺放著昨日空悠畫剩下的綺羅花海，旁邊的半壺茶沒有換，雲片糕少了三片。窗戶大敞，暖黃色的窗簾被風吹成纏綿的弧度。蒼白的月光透過窗棱射進來，落在地上白酌一片。
    什麼都沒有變，隻是那個人不在了。
    整個房間裏什麼都不缺，隻是那個人不在了，似乎缺了很多東西。
    風吹進來，快夏末了，有點冷。
    走到窗前，抬起手抓住窗葉，抬眼不經意的往外掃去。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
    那是誰？
    一襲單薄的青色衣衫，衣訣上幾朵細小的花。躺臥在一棵未在大火中燒死的樹下，一隻手托起下巴支在粗壯的樹根上。長發垂下糾結在衣擺中，他隻是癡癡的看著月亮，眉清目秀。狹長的眼睛中閃著光亮。嘴角卻是路出絲絲的苦笑。
    周邊的綺羅花開得濃烈而熱切，銀白色的月光下，那個人的樣貌愈加仙風道骨。纖長的手指衝著月亮輕輕的抓了抓，一瞬間我以為他真的可以捉到什麼。那波瀾不驚的表情變的熱情無比，眼神中滿是希冀。
    卻隻是一手的虛空。
    我蹲下了身子，靠坐在屋中的窗下。
    茫然的看著自己的手中，也是什麼也沒有。就像他一樣，誰也得不到。
    他一臉的希冀，他一手的虛空，他一臉的悲傷。
    我的心裏突兀的跳動了下。
    沒有想上次一樣，心猛烈的跳動下後便又平靜如水絲毫不亂。
    但現在不一樣。
    這樣突兀的跳動，一下接著一下，一次比一次猛烈，心髒某個地方收縮到喘不過氣來。酸澀的感覺充斥了整個身體，心跳的聲音很大，在這樣寂靜的夜晚中顯得那麼落寞與不合時宜。
    我站起身來，站回窗前，那個少年依然在月光下獨自沉思。提提腹中的丹田之氣，我的聲音就那樣劃破寧靜，刺成碎片裂下。
    “空悠~~~~~~~~~~~~~~~~~~~~！！！睡覺啦~~~~~~~~~~~~~~~~~~~！！！”
    少年回過頭看向我的方向，笑容安靜眼神明亮，站起身運著輕功向我飛過來。
    很多很多年以後，我總是想起這樣的場麵，少年的輕功了得，動作起來就像是最美麗的鳥兒般姿態從容優雅，年少英俊的一塌糊塗，那一身青衣飄然躍起，狹長的眼眸中微光閃爍，嘴角勾起的笑容溫暖而親近。
    至少那一刻，我是相信他的，沒有陰謀也沒有欺騙。隻是簡簡單單的，從心中淺笑出來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