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文好從來都知道他的齊跡寶寶是很特別的。
    從他從小就十分乖巧又很粘自己。
    從他換乳牙是掉一顆立刻就長出新一顆。
    從他八歲了比十一歲的小孩長得還高……
    但是寶寶就是寶寶，不管他是什麼樣，或者說不管他本來什麼樣，都是他永遠的齊跡寶寶……
    當細瘦的手臂繞過腋下抱住自己，江文好發現他已經能把下巴抵在寶寶的頭頂上。江文好歪歪頭，奇怪了……我有這麼矮麼？
    “寶寶你最近是不是又長高了？”
    “是吧~”揚起大大的笑臉，巴掌大的小臉真是說不出的好看。
    “討厭啦~齊跡他長那麼快人家都覺得要長皺紋了！”小紅拿出鏡子來照照，如果那不是照鬼鏡，還照不出她來。
    “什麼啊……死了這麼多年了哪裏還會長皺紋……”桑姨一把搶過小紅手中的鏡子，對著自己扯扯臉上的皮，“你沒機會了，我的皺紋是死前就有的。”
    “準備好了嗎？今天說是開家長會，我先送你們去學校。”齊遇敲敲大門。
    “好了，就來。”給寶寶理好小襯衫的領子，完美，唇線扯出一個大大的弧度，江文好拉起寶寶的手，出門。
    說到開家長會，大家都不禁覺得奇怪，齊跡寶寶明明有爸爸，為什麼要江文好去給他開家長會呢？這就不得不提到齊震前也和舅舅江醫生和周一舟一樣突然憑空消失了，當然全家並不是坐吃等死的，水玉從來也沒有說過自己賺的錢比齊震要少。那年家裏氣氛有些凝重，水玉也頻頻歎氣，直到寧利說一定能找到他們回來，從此也毫無音訊，已經是三年前的事情。
    三年了，齊遇手指輕觸自己的嘴唇，那個人說一定等他回來，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等他……但是那個吻……已經三年了。
    說到齊遇，也是個開家長會的好選擇，反正不管他從哪裏來，好歹他還是姓齊的嘛，但是江文好，顯然就是齊跡寶寶自己的選擇。
    水玉從沒對齊跡寶寶說過個不字，她給江文好下過一道咒印，讓他就像還活著長到了二十多歲。可是說真的，就算是他自己也沒有察覺出身體有什麼改變，除了稍微長高了一點點——大概半公分左右。
    “幾點來接你們？”齊遇放下車窗。
    “四點半。”齊跡寶寶看看手腕上的表，說。
    “齊遇大哥路上小心。”江文好揮揮手。
    “嗯，下午見。”車窗移上，車子滑出視野。
    那個男生……有一點特別。
    他每天送那個孩子來上學，不知道大家是因為名字記住了他，還是因為他而記住了他的名字，那個雖然隻有十歲就在W小學的五年級名聲大噪的小學聲，有個挺特別的名字，叫齊跡。
    他是齊跡五年級的班主任，當然對齊跡的事情比較了解，但他最感興趣的，還是他那個看起來比他大不了很多歲的哥哥，那麼靈秀的一個人，拉著那麼出眾的一個孩子，在平凡庸碌的家長學生大軍中，如此醒目。
    “王老師？王老師？”江文好在那副黑框眼鏡和油的發亮的額頭前晃了晃手掌，不知道他為什麼發呆。
    “呃……啊，是江先生，你，你好。”王平川趕緊回神，遞出手上的家長簽到表。
    “老師我家齊跡在學校表現還好嗎？”江文好簽好自己的名字，微笑著將筆遞給他。
    “好……好，當然好，齊跡從一年級開始一隻成績，什麼的都很好。”王平川收下筆，眼神不停閃爍，不敢在江文好臉上停留太久。
    江文好看了一眼他頭發兄弟沒剩下多少的額頭，猶豫著還是摸了摸齊跡寶寶柔軟的短發，沒有去握王老師的手。
    咧開嘴微笑著，齊跡寶寶不著痕跡地微微皺起眉間，看看身邊的江文好，再看看眼前顯然緊張過度的黑框眼鏡，這個老師……果然真的很討厭。
    “哇啊，寶寶你好厲害~”成績單上就算是最弱的自然科學齊跡寶寶都拿了個96分，也就是說就算是體育成績都是100的滿分……可見他家的寶寶真的是最最厲害的孩子了，雖然隻有八歲啊，江文好心裏美滋滋的。
    其實那些東西對他來說都很簡單，隻要知道做到這些阿好會高興，他也就做到最好。
    “下麵……下麵請年級第一、市三好學生、市體育優秀學生得主齊跡的家長上來介紹一下家長教育經驗。”王平川推推鼻子上的黑框眼鏡。
    雖然從小學一年級起就一直都上台，在家長孩子們的鼓掌中，江文好多少還是有些緊張。王平川看呆了，他的眼睛隻跟著江文好在轉，看著他起身，拍拍齊跡的背，臉上掛著驕傲有羞澀的笑容向著自己走過來，停住。
    “這個……王老師……”江文好詫異，老師為什麼不把講台讓給他。
    “老師？你還有什麼話沒說完嗎？”有個坐在第一排的大嬸，這個嗓門夠大。
    “沒……你請……請……”王平川趕緊讓開，他真想抽自己一個嘴巴子，他怎麼能就這麼呆住了呢，真丟臉……
    “大家好，我是齊跡的舅舅，齊跡在家裏一直是一個很乖巧的孩子，其實對於他的學習我並沒有給過他什麼特別大的幫助，隻是對於網絡或者是電視之類的閑暇娛樂，我們有一些約定，齊跡會跟我一起遵守……”
    阿好說得很好，齊跡寶寶很開心他把自己說得那麼好，可是他卻不太高興，完全是因為王老師猛咽唾沫看著阿好赤裸裸的眼神，讓他十分不愉快，甚至有些氣悶。
    “……就是這樣，希望大家都能加油努力學習，謝謝大家。”
    講台下麵的大家依舊給了江文好掌聲一片，他總算鬆了一口氣，雖然在家裏和小紅小綠桑姨她們幾個一起練過很多遍了，但還是怕會出差錯，能順利發完言真是太好了。
    對上齊跡寶寶仰起的小臉，江文好笑了，輕輕鞠躬，走下講台。
    已經五年級了，最多……這麼近的接觸最多還有兩次而已……王平川心裏有一絲難過。
    他清楚的知道這個孩子是個男孩，雖然身材清瘦長相可愛看起來也很柔軟，但畢竟是個男孩。自己站在這個男孩麵前，甚至是在那個隻有十歲的齊跡麵前，都難逃自卑感的摧殘，但他想接近他……十分想……
    “太好了寶寶，姑婆婆一定也很開心~”
    “阿好開心就好了~”寶寶仰起臉，江文好啵一下親上去。
    “那……那個……江先生……”江文好回頭，發現一臉紅透的王平川站在身後，不知道為什麼，竟然有點尷尬。
    “王老師，找我有事？”
    “這……是這個……”他遞出一個本子，“可以留一個家長的電話給學校嗎？方便……方便聯係。”
    接過那個本子，翻開，裏麵已經密密麻麻寫滿很多家長的電話號碼，江文好不知道為什麼鬆了一口氣，接過筆，也寫上了自己的。
    當江文好一遞出本子，齊跡就跳起來抓過他的手，“走啊阿好，你不是要帶寶寶去吃東西嗎？”
    “寶寶是不是餓了？那，王老師再見。”擺擺另一隻手，江文好笑著被比自己還矮一頭多的齊跡拉著走開了去。
    稍稍扯鬆領帶，王平川看鏡子裏的自己，又看看自己的手。
    剛想和江文好握手的機會落空了，王平川有一點懊悔。
    和別的家長龍飛鳳舞雞爪鬼刨不一樣，“江文好”三個字格外醒目，就和他本人一樣……方正秀氣。拿出手機，小心翼翼將那個號碼輸入，拇指放在撥出鍵上……眼前卻閃出小小齊跡的眼神，手一抖，險些抓不住手機，雖然他隻不過是個十歲的孩子……卻像將自己……那種看透一般……
    啪，一遝試卷甩上桌子。
    “隻不過是小學五年級的卷子你都有本事改錯題加錯分，你倒是告訴我你這個數學老師要怎麼當下去！”
    W小學到三年級開始便將學生按學習成績分排為A——F六個班級，連續接到十幾個A班家長的直接投訴，作為校長的麵子實在是有些掛不住了。
    “對……對不起，校長……我……我……以後不會再……”慘白著臉色，頭都快要被臉上的黑框眼鏡壓斷一樣。
    “不用說了！你已經不再是A班的班主任了！如果再有下次，你就卷鋪蓋走人！”
    走出校長辦公室，走到自己的座位上。
    教職員辦公室裏到處都充斥著看好戲的鄙視眼神，顫顫悠悠拿出手機，從電話本裏調出那個號碼……王平川覺得自己有點可笑，知道要調到別的班去，第一個想到的，竟然是已經沒有理由再打電話給他……
    【我可以幫你哦……】
    “誰！？”猛地起身，板凳因為王平川的大動作倒在地上，四下環顧，這才發現辦公室裏已經再沒有了別人。
    【嗬嗬嗬嗬，不要緊張~】一條雪白的手臂從背後繞上王平川的脖子，背脊就像是被冷凍住了，完全做不出逃跑的動作。【我幫你……得到他……】
    “你……你要什麼……”
    【不……隻要你……得到他……】
    “好的，好的，謝謝老師特別通知我。”江文好掛掉電話，打開抽屜，裏麵慢慢的都是齊跡寶寶以前用過的奶瓶，已經清洗幹淨，還有各種獎狀證書甚至是上畫畫課的小作品，一切一切都是和齊跡寶寶成長有關的東西。
    從抽屜裏拿出這學期齊跡寶寶的成績單，手指劃到數學欄，上麵黑色的數字是98。
    “我就知道，要不是改錯卷子，寶寶的數學怎麼可能不是滿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