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不會冷？”他問青年的問題理所當然。
    似乎發現了江醫生對少年衣著的注意，一旁陪同的大概是司機什麼的人神情明顯有些尷尬，低下頭問青年會不會冷，需不需要把外套穿上雲雲。
    青年的眉頭不悅皺起，撇開頭並不理會，臉剛好轉向江醫生這邊卻不看向他，他盯了青年好一會，直到與他清亮得眼睛對上，那種叫你別多管閑事的感覺更加明顯。暗自在心裏咋舌，這個就是今天該遇到的麻煩嗎？他的右眼皮好像又在跳了，如果是，這個麻煩還真是不小。
    現在的他隻有基本的感知力和最多自保的感應力而已，根本就對付不了這個級別的問題。還是想想該要找哪個真正能對付的人來解決才好。
    “江……江醫生……你看……我們少爺……”一旁陪同的司機麵露難色，他大概是被青年的父母委以重任了，望著江醫生的眼光就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樣。
    “這個……我……”看著他麵露難色，江醫生也有些於心不忍，可是他也沒有辦法，他這個江湖郎中確實買不起這種良藥，當然也就賣不出來。
    “江醫生，我進來咯！”門把被轉開，一個頭顱從門縫塞了進來——是經常和齊震一起出現的他的助手，他說齊震嫌自己會礙事，所以被留在這邊每天打探住院的老板夫人和未來少爺的消息。江醫生明白那個好友才不會讓自己不能完全信任的人來做這種事情。
    “啊……你有客人……”雖然應該是為難的口氣，可是男人已經進來了，並且迅速移動到江醫生身後，準備等他解決完手頭上的事情一起去夫人病房。江醫生沒有問過他為什麼總是跟著他，但是他隻要不和齊震一起來就一定會去找他跟在他身後，連上廁所都不肯離開，偶爾故意讓他找不到他就會低著頭用最快速度最短距離一口氣衝到病房去，自己見過的怪人多了，他隻不過覺得捉弄他和捉弄小外甥一樣有趣，江醫生並不感到困擾自然也就不好奇原因，有些理由不知道要比知道來的輕鬆很多，他並不是個追根究底的人。
    “你……是誰？”提問的是一直處於不耐煩的青年，對象就是剛剛闖進來立正的男人，他出乎意料得對這個不速之客並不反感反而很感興趣。
    真的很不正常，江醫生頭一次很認真得這樣想。他從自己的座位上起身，跨步擋在同樣起身的青年和男人之間，突然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壓迫感襲來，不太危險，卻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他抹掉鼻頭上的汗珠，甩甩頭發，開始認真直視站起來也不比一八七的自己矮多少的青年。剛才明明還是穿大衣都會冷的溫度，怎麼一下子就能冒出汗來，而且這個熱法，就像是四周的空氣一下子被燃燒起來一樣，讓人呼吸都悶頓起來。
    背對著門，江醫生一邊心裏不禁好奇這次遇到的到底是個什麼東西，一邊背手推著還不怎麼能掌握狀況的男人不著痕跡地向門邊移動。
    男人真的很笨，他怎麼就不懂得江醫生站起來擋住他叫他快去開門的用意呢，就也這麼也背對著門麵對著江醫生的背，一步一步向後退去。青年身側的陪同像是被定身術定住似的維持著同一個動作，雖然青年似乎沒有要進攻的意思，但是江醫生感受得到一切一觸即發。
    嘭！“哎喲！”有顆頭被麵前的背狠狠撞在門的邊框上，發出一聲悶響。
    男人有些滑稽地單手分別捂住鼻子腦勺，就這麼靠牆滑著蹲下，“你……沒事長那麼高幹嘛……”聲音悶悶得像是受了莫大委屈。
    可能是為這個不明狀況所疑惑，青年收起與江醫生瞪視的目光，偏頭改向專注地望著蹲在地上的男人，仍舊沒有動作。
    “你還好吧……”江醫生現在隻想翻白眼，雖然空氣還是很悶熱，可是剛才一觸即發的氣氛全他給破壞殆盡，害他都為自己剛才的緊張覺得實在很多餘。
    被江醫生拉起來站直，他還是捂住鼻子，眼角掛著淚跡，那個可憐相，讓江醫生隻想笑都罵不太出來。
    “你乖乖聽我說，我們現在要趕快出去你明白嗎？”江醫生特地壓低聲音隻讓自己和男人聽到，他再次擋在了男人和青年之間，明顯感覺到背後青年的目光刺痛了他的背脊，他卻在安慰被他撞到鼻子和腦袋的男人。把一個大男人當孩子哄真的很蠢，可是江醫生的聲音卻輕輕地不帶一絲惱怒。
    男人好像也感覺到自己的失態，臉紅著點頭，他其實聽不太明白江醫生的意思，可是他一定是對的，他知道。空氣靜謐得詭異，隻剩下或輕或重的呼吸聲音。江醫生依舊用身板住男人，雙手繞過他背後到摸門把輕穩旋動，動作極小，深怕一點響聲驚動背後的動作。
    眼看鎖被旋開，男人的背卻狠狠撞上剛開的一小條縫的門板，還沒來得及漏入一絲涼空氣就又被大力合上了。
    江醫生感到背後被汗濕了，甚至有汗水劃著顴骨側線流到下巴上，有種處在蒸汽房的錯覺。連歎氣都懶得，他終於認真得不悅得起來，側過臉卻意外發現男人死死貼在門板上，似乎越過他的肩膀看到什麼恐怖的東西，驚恐的眼中竟然擎著淚水，上齒死死咬住下唇才沒有發出打顫的聲音。他像完全不會熱似的，身上也細細微微打著顫。
    看著他這個表情，江醫生順著他的眼光也回過頭去，現在的他的確什麼也看不見，但背後青年除了完全不似之前的輕蔑，臉上帶點邪氣的微笑之外，和他之前感覺到得並沒有什麼變化啊。
    “你能看見什麼？”他第一次對男人感到好奇，隻是雖然問出來了，男人一句話不說卻是抖得更厲害了。這讓他覺得自己有些殘忍，沒有再問改而輕聲安慰，“別怕，還有我在這他還傷害不了你。”唇幾乎貼到男人的耳朵。
    幽幽聞到一絲若有似無的香味，身邊的空氣一下子通透起來，江醫生不禁被這種香味吸引，好像要仔細分辨出這種味道的原因更加靠近男人，鼻子幾乎埋入他的頸窩，雙手整個把他圍繞起來，也不著急去開門了。男人不知道是因為相信他的話還是被他突如其來的行為嚇到，終於不再顫抖，定定得貼在門板上做浮雕。背後的青年似乎也在觀察兩人，並沒有要行動的意思，三人，不，四人就以一種微妙的氛圍懸於一線，空間靜止下來。
    過了好一會“江醫生，你在裏麵嗎？”護士的聲音瞬間拉回江醫生的意識，他右手迅速將僵直的男人鎖在胸前，左手大力將門翻開，一步跨出再迅速大力將門帶上，接著摸出一張畫著奇怪符號的便條紙啪一聲貼在門上，所有動作一氣嗬成。
    他們這樣突然出現在護士麵前，讓她好生嚇了一跳。“那個……”在這個醫院呆了幾年，當然見過不少稀奇古怪的事情，可是這麼個大冷天在房間裏都出了一身汗是怎麼回事啊？何況胸前還抱著個男人……看到這個狀況，她差點都忘記自己要找江醫生幹什麼了。
    “什麼事情？”出來外麵果然會冷，身上像是覆了一層鐵皮僵硬冰涼，這樣下去肯定感冒，下意識地擁緊胸前那個依舊僵直的溫熱物體，江醫生尋思著找個地方把身上這件水落落的襯衫換了才好。
    “是阿好，阿好他又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了，我本來以為他可能是身體不舒服想賴床……可是……可是他都叫不醒……也沒呼吸……”護士的語氣很擔心，但是好像也不是在說多了不起的事情而已。
    嗯？她說什麼？沒呼吸？那不是……應該死了？膽小的男人終於有了反應，抬頭看著江醫生下巴的眼神十分不解，卻不知道從何問起。
    “不要管他，八成又是到哪去神遊了，都和他說了這樣會有危險也不聽，你拿一盞燈去他床頭點著，魂體沒辦法吃東西，那小子肚子餓了自然會回來。”交代完這些，江醫生放開摟著的男人的肩膀轉而拉住他的手，不理他顯然見鬼似得表情，如果說疑問，他現在才是對這個男人有滿腦子的好奇想要搞清楚。
    顯然，可憐被暫時鎖在問診室裏還搞不太清楚狀況的青年和陪同青年的司機，早就被他忘得一幹二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