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曉樓和白羽老實了，楚暮江的情緒稍稍平靜下來，“你們倆不能在一起。”他說，語氣堅定，沒有回旋的餘地。
    “哥……”
    “你們不應該在一起。”楚暮江打斷楚曉樓的話，重申道。
    這時候，楚曉樓發現事情比自己想象的來得嚴重，至少他哥的固執出乎了他的預料。
    楚暮江不是一個頑固守舊的衛道士，他對社會的一些非常態現象的包容性很強，隻要不碰觸他的底線很多事他是不會在意的——楚曉樓知道這一點，所以他放棄了一些不該有的奢望，所作所為都力求在楚暮江的接受範圍——就算有偏差也是盡量隱瞞。
    不過在性取向上，楚曉樓是不能有所改變的了，他是個純GAY，對女人完全沒有興趣，所以他早早的就放棄了糾正自己的想法。
    可就算是這樣，他也是因為他知道自己的哥哥是能夠接受同性戀，才會選擇和白羽在一起的。
    楚暮江的學校曾經鬧出過一樁醜聞，學校裏的男老師和學生的父親在一起了，對方的妻子到學校來鬧，事情被揭穿，被媒體曝光……學校開除了那個老師，但是生源還是劇降，許多在校老師也選擇離開。
    當時楚曉樓已經有一定的經濟實力，完全可以養活楚暮江，於是他提議楚暮江離開。
    可楚暮江是怎麼對他說的？！
    “隻要是真心相愛，就算兩個男人也沒什麼，隻不過這樣子對那位女士確實很不公平。”那時楚暮江是這麽告訴提議讓他離開的楚曉樓的。
    就是這句話，讓楚曉樓聽上了心，覺得壓在自己心中多年的一塊大石頭消失了。
    不管那對苦命鴛鴦是不是能夠地道社會的諒解，楚曉樓隻從楚暮江的話中聽明白了一件事——楚暮江並不排斥同性戀的。
    楚曉樓天不怕地不怕，隻要是自己想要的就算是和全世界為敵也要弄到手，被仇視也好，被畏懼也好，被孤立也好，他不在乎別人怎麼看待自己，就算所有人都鄙視他，他照樣能活得好好的——但是有個前提，就是這些人中不能包括自己相依為命的哥哥。
    這樣說吧，不關是誰，就算是十惡不赦，罪大惡極的人，他們的心裏也都是有一片不容人玷汙的聖地的。
    小時候身為孤兒的經曆，親戚的冷眼，同學的譏笑還有老師的偏頗，造就了楚曉樓的一身刀槍不入的銅皮鐵骨和一顆不近人情的鐵石心腸。
    他外表風度翩翩倜儻風流，內心卻無比的陰暗，甚至極端——這些是隻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的，但是更熟悉他的人會知道就是這麼個邪肆近乎魔的男人心中卻有一處比任何人都幹淨純潔的琉璃天地——那就是他的哥哥楚暮江。
    正因為如此，楚曉樓一直力求在楚暮江的心中保持完美弟弟的形象。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希望得到楚暮江的認同——就算是會讓自己難受的事也沒關係。
    可是現在，明確表達過不歧視同性戀的楚暮江卻以完全拒絕的姿態對待楚曉樓的戀情，他就不能不問一聲為什麼了。
    “哥你明明可以接受同性相戀的不是麼，那為什麼我不可以和白羽在一起？”楚曉樓第一次對自己的哥哥用這種不滿質疑的語氣說話。
    楚暮江聽他這麼問，臉色有一瞬間的黯然，“你是要早晚要結婚的人，現在和這位先生在一起又算什麼？”
    “我什麼時候說要結婚了？”楚曉樓啼笑皆非，從他第一次看清春夢對象的臉時，結婚這個詞所代表的曆程就早已從他的人生中刪除掉了。
    楚曉樓的生命中沒有婚姻——這是從很早以前就注定了的事。
    但是他的決定，楚暮江不知道，在楚暮江的眼裏楚家的血脈要靠楚曉樓來延續，所以他必定是要和女孩子結婚生子的。現在乍一聽楚曉樓竟似乎沒有結婚的打算，不期然又是一驚。
    “你自然是要結婚的，我還等著抱侄子呢！”
    一直靜坐一旁的白羽聞言，肩膀聳動了一下，他不是受打擊啦！他完全是被楚暮江的話給震到了。
    這句話這麼聽怎麼像是父親對兒子說的話麼，難道這就是所謂的長兄如父的感覺？
    麵對楚暮江那張溫雅正氣的臉，白羽忽然能夠體會到楚曉樓那深沉的無力感了。
    在白羽同情的目光中，楚曉樓安之若素。他早已經習慣了，這樣一點點小事早打擊不到他了，他就知道在兄長的眼裏自己也就和他的孩子沒什麼差別——畢竟他也的確是被楚暮江撫養長大的。
    隻是這次他不再打算繼續當個乖孩子了，如果是從前，沒有楚暮江的那些話，楚曉樓一定會選擇隱瞞自己的性取向，就算是一輩子也沒有關係，可是現在他和白羽在一起了，雖然對白羽的感情還說不上愛，但他早在兩人開始的時候就下定了決心——就這樣安頓下來。
    楚曉樓這些年也算是遊戲人生了，現在他玩累了，正好白羽真心的喜歡他也能夠包容他隻能給予的不完整的感情，所以他想安定下來了。
    本來想著找個合適的機會向楚暮江坦白，然後介紹白羽和他認識，不想今天在花園親熱的時候卻被楚暮江撞見了，幹脆就攤牌好了。
    可是楚暮江那堅決反對的態度也是在讓他頭疼。
    “哥，我隻愛男人，這輩子是不可能和女人有牽扯的了，你要是喜歡小孩兒我們可以去領養，或者……”咽下喉間苦澀，楚曉樓繼續道：“或者哥年紀也老大不小了，你可以自己生的。”
    楚暮江聞言，身體震動了一下。“我自己生？！”他聲音突然拔高，帶著一種莫名的怒氣和感傷。
    “你……我從小把你帶大，你就用這句話回報我的？”楚暮江的嘴唇因怒氣而變得青紫，他覺得自己被最親近的弟弟刺傷了。
    雖然楚曉樓並不知道他的隱衷，說出這句話也完全不是有心的，但是楚暮江還是被甚深的刺傷了，他覺得全身的細胞都在叫囂在疼痛，心髒處也是一抽一抽的。
    他根本沒有能力讓女人為自己生孩子，這是很早以前被醫生宣判的。
    為此他不知道偷偷跑了多少醫院，拜訪了多少名醫，可還是不行，每多看一次也不過是多一次的失望而已。到了最後他也絕望了，今生是不可能擁有自己屬於自己的孩子了。
    這是他心中最深沉的痛，卻還無法向別人訴說——男人的自尊心還是其次，更重要的是他不願意讓弟弟楚曉樓為自己操心。
    是啊，自己還有個弟弟啊！
    楚家的血脈可以靠楚曉樓來延續，自己不能擁有孩子，但是他還能有侄子啊，他可以把自己滿腔的父愛放在弟弟將來的孩子身上，他一定會把弟弟的孩子當親生的一樣對待。
    抱著這樣的想法，楚暮江一直期待著楚曉樓快點結婚，甚至想方設法的幫楚曉樓相親，就是希望能夠早點抱上小孩。
    可是每次安排的變相的相親都被楚曉樓滑溜的混了過去，想著可能是因為楚曉樓人還年輕，不想早早的有家累，於是慢慢的楚暮江也按捺住了自己渴切的心情。
    不願意勉強楚曉樓，但是小孩的事終究還是成為了楚暮江的一塊心病，甚至帶著些許病態的偏執，所以這會兒楚曉樓竟然說出不會和女人結婚，不會有小孩的話來，還要楚暮江自己去生……這簡直就是在切割他的心啊！
    “你、你……”他手捂著心髒，連著幾聲你字之後就是說不出其他的話來，但是那激動的神態也足夠讓楚曉樓和白羽看出不對勁來了。
    “哥，你怎麼了？！”楚曉樓有點急，他知道自己剛才的話有些衝了，可是怎麼也不會把他哥氣成這樣吧！
    白羽拉了拉他的衣袖，“你哥好像不對勁！”
    “我知道，你快打電話叫醫生來！”楚曉樓情急之下對白羽也沒有好臉色，甩開他的手，衝過去把楚暮江抱住，“哥，你怎麼了？哪兒不舒服，你跟我說……別、別嚇我啊！”
    “呼……呼……”楚暮江不領情地撥開楚曉樓的手，不說話，隻是急切地喘著氣，一張臉已經憋成了醬紫色。
    “哥，哥……”楚曉樓接住楚暮江下滑的身體，已經完全亂了方寸。
    一旁的白羽看著這場景，一直風輕雲淡的臉上露出一抹苦澀，可是現在並不是他感情用事的時候，急急地撥打了家庭醫生的電話，為保險起見還叫了救護車。
    等到救護車過來，憂心忡忡的楚曉樓跟著楚暮江和家庭醫生上了救護車，完全忽略了白羽的存在。
    看著車輛呼嘯而去，白羽脫力似的側身靠在了身後的鐵門上，“果真你的心中就隻能容下這麼一個人麼！？”他掩麵低聲喃語，聲音隨風消逝。